我的老師是個臺灣阿伯

記得那天晚上,一個瘦高的阿伯慢慢地走上了講臺。當聽到似曾相識的臺灣腔時,我才真的敢相信眼前這位阿伯真的就是我們的臺灣老師了。然而,這位和隔壁家阿伯一樣親切的老師,來歷可不小。

一上網搜索他的名字,出來的竟然是一連串世界知名的職位和稱號,我默默地在心中敬佩起這位阿伯來,渴望從他身上沾到點智慧的光芒。懷着對老一輩臺灣人身世的好奇心,我趁着下課時間和阿伯聊了起來。得知阿伯出生於河北省,小的時候便跟隨父母來到臺灣,後來前往美國求學。

由於在國外學習時間長,阿伯總是中英文夾雜着授課。有時候當他想不出用中文怎麼解釋的時候,便會用英文代替。這讓我想起另外一門在臺灣上過的專業課。

一開始我還在擔心怎麼熬過去全英的專業課,後來等到上課時我才鬆了一口氣。班上剛好只有一位聽不懂中文的交換生,因此老師上課時爲了方便,便先用英文和那位交換生簡單地交流了一下,再就着也是全中文的PPT開始認真地向我們用中文授課。如此對比,阿伯的英語便變得真誠而可貴了。

我最喜歡阿伯分享關於臺灣的東西。有一次他在課堂上詢問大家是否知道世界現今唯一主要分佈在臺灣島上的一個語系。當時我頭腦中閃過的是「南島語系」,於是便脫口而出。阿伯聽到我的回答後表示十分讚賞。

我會知道這麼一個語系,主要是因爲在臺灣時,自己時常關注原住民的一些情況,有了解到有些原住民的語系就屬於南島語系的分支。當能將自己在臺灣所瞭解到的東西與他人分享時,心中難免會有些欣喜和激動。

阿伯的講義上沒有繁體字,但我還是看到了繁體字的痕跡,因爲那些由繁體字轉換成的簡體字還依舊保留着繁體字字體的格式。當同學還在納悶阿伯的PPT有點奇怪的時候,我已經理解了這種奇怪。

然而我也發現了許多未知的東西。有一次,阿伯問了班上同學一個問題,「這位先生,請您猜猜玉蜀黍的原廠地是哪裡?」 同學回答:「老師,我連玉蜀黍是什麼都不知道。」

阿伯很驚訝我們居然不知道什麼是玉蜀黍,我也趕緊上網查了下才知道玉蜀黍原來就是玉米。兩岸的差異實在是道不盡,就連去臺灣生活過半年的我也不知道玉蜀黍是玉米,這麼一說來有可能是因爲我在臺灣沒有吃過玉米。

類似的詞還有「調適」和「適應」。當阿伯問同學們什麼是調適的時候,沒有同學回答得出來。後來當大家看到adaptation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調適」原來就是「適應」的意思。此類以不同字詞指涉同一概念的事兒,兩岸生活用語實在不勝枚舉。

「請這位先生(女士),回答下這個問題。」阿伯喜歡稱呼學生爲先生或者女士,這種如此紳士和禮貌的提問方式,總能讓我每次回答問題時都十分樂意和輕鬆。

阿伯喜歡從學生們那裡聽到經過獨立思考的開放性回答,也愛和我們分享他的一些前沿的理論,比如當大多數人覺得溫度變化跟人類活動有關時,他卻要告訴人們從歷史資料上看,兩者可能是沒有關係的。

在數位化的時代,當很多老師已經放棄拯救上課沉迷於滑手機的學生時,阿伯卻通過經常與每位同學互動來讓大家尊重他的授課,尊重他的知識。當很多老師佈置的作業大都能從網上搜到答案的時候,阿伯則讓作業答案交給了學生自己,讓他們將上課所學的知識加以自己的理解做成學習報告即可。

這讓我想起了我在臺灣交換時的另外一個臺灣阿伯。當時上的是他的「自然保育概論」課程。

課上,他與我們分享了他和他的團隊做的許多研究和發現,讓我們對臺灣的生態有更多的瞭解;課下,他帶我們參觀學校的動植物,讓我們收集果皮做廚餘堆肥;在網路上,他積極迴應我在臺灣關於自然保育的思考和感悟。

從臺灣到大陸,這些臺灣阿伯們的嚴謹教學都讓我感動不已,也讓我越發珍惜與他們交流的機會。兩個月的課堂分享雖已結束,但我和臺灣阿伯的交流仍在繼續,希望未來能夠在阿伯身上,發現更多有意思的兩岸差異和感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