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2024:10年前的第一批創業者們都被限高了
“大衆創業,萬衆創新。”
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因爲這8個字,投身到創業賽道;彼時彼刻,大街小巷都是創業咖啡;從車庫到3W,都是侃侃而談的創業者;每天都有新的團隊組建,也都有新的創業項目產生。
十年之後,第一批創業者們都還好嗎?有多少成功上岸?有多少被限高,成爲了失信人?被限制飛機、高鐵的他們是如何生活的?
經好友邱彬彬介紹,筆者對話了三名創業者。他們都是在2015年前後創業,也都在2015年之後高速發展,但同時也都在幾年後因爲資本、勞務糾紛、債務等問題而成爲“限高人/失信人”。
不甘、不公平、無所謂…他們當下對社會的態度迥然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他們從未放棄過折騰:
01 老李:3000萬的訂單,一夜歸零
老李從事的是教育賽道,在圈內小有名氣。前不久外地有個活動,想請老李去演講,有報酬。老李查了一下行程,婉拒了這次邀請。
老李被限高了。
自從被限高以後,老李不能坐飛機,坐高鐵,去其他城市出差,只有特定的慢車可選,如果這幾趟車沒了,也意味着就無法出差了。
住酒店的問題倒是不大。這些年“被限高”的人多,有些酒店一刷身份證,對一對眼神就明白了,有些酒店還有特殊通道,也會安排“失信人”入住。
老李最早是大學老師,2012年辭去公職,投入在線教育賽道,核心項目是提升教育內容的生產效率。剛開始的幾年,項目不溫不火;直到2015年,全國掀起“大衆創業、萬衆創新”的熱潮,老李的創業項目也拿到了紅利,連着拿到3輪融資,老李本人還登上了CCTV。
分水嶺出現在2017年。
先是爆發出了“紅黃藍幼兒園”事件,有多名家長反饋,自己的孩子遭遇老師扎針、喂不明白色藥片。緊急着2018年,國家發佈“雙減政策”,以及2019年,新冠疫情爆發。
外部環境急劇變化,投資方紛紛要求回籠資金,要求老李儘快帶團隊盈利。
奮鬥多年,老李的項目正值高速發展期。不到70人的團隊,拿到了3000多萬的銷售訂單,公司盈利就在眼前。可隨着投資方的“資金回籠”需求,最終業務被迫中止,公司被迫關停。
在最困難的時候,老李個人給公司墊資了幾百萬,用於員工開支,老李一開始也知道這筆錢公司大概率是還不上了。可這筆錢對於70人的團隊還是相形見絀,最終這筆墊資也花光並出現“勞資糾紛”,老李被限高了。
老李被限制的不僅僅是高鐵、飛機和酒店,更重要的是,“老李的經營能力”。
老李說,我其實是一個蠻有能量的人,給點陽光就燦爛。但凡給我機會,我開公司,解決幾十個老百姓的就業是沒問題的。這是我一個人的能量,如果是100個人,1萬個人,給我們重新創業的機會,那能給社會創造多少就業崗位呢?
但是社會不給創業者這樣重頭再來的機會。
其實,“創業者”是不可再生資源。創業者身上具備的創新、管理天賦,都是與生俱來的。創業者失敗了,還會繼續創業,去還投資人的錢,去還債。創業者失敗99次,那就創業100次。”而打工人就只願意去打工。
02 「老張:曾經上億身價,如今負債1500萬」
老張目前從事的也是教育賽道,目前在經營一家“一人公司”,開發家長守護產品,解決小孩子沉迷手機的普遍問題。
之所以說“一人公司”,是因爲老張就自己一個人,所有的開發、測試全都是兼職外包。老張說,兼職/外包模式看似不穩定,但其實是未來的主流公司運作模式。
這種模式下,公司老闆不用承擔額外的場租、社保等成本,也不用擔心員工“摸魚”,每個人都按產出計費;員工也能省掉通勤、溝通等成本,“能者多勞”,能力強的人可以服務多家公司。
曾經,老張創業做過好幾家創業公司,從教育、安全到桶裝水,最少的融資是A輪,有個項目融資到了C輪。
老張坦然,也正是因爲2015年的風口,創業項目的融資好拿;但同時“災難”的種子也在那時候埋下,老張沒想到,資本助力他“起高樓”,資本又親手把高樓“弄塌了”。
2018年左右,老張和投資人以及其他小股東產生了嚴重分歧。老張主張把業務做大,再考慮股東回報;但其他股東主張掙了錢,利潤就應該立馬分掉。因爲這個分歧,導致很多項目推進不下去,新的投資也進不來,老張眼睜睜看着公司垮掉。
老張後來反思,自己的問題出在爲人處事太過於“中庸”。正確的做法是,要麼足夠老練圓滑去試着說服、拉攏一個個小股東;要麼手段殘忍一些,“快刀斬亂麻”,用自己大股東的優勢,把小股東“清理出局”。
而最大的問題是資本。當時拿投資的時候,投資人都是說的好好的,又是不干涉項目,又是說創業失敗了也沒什麼,不會追究老張責任。但實際上公司經營不善時,資本就會擺出“對賭協議”,“回購條款”,要求創業者承擔還款責任。
因爲資本的“追討”,曾經身價上億的老張,變成了負債1500多萬的“老賴”。
老張說:包括資本在內的很多機構,都缺乏契約精神。所以纔會出現深圳某機構,批量起訴創業者的案例。
以及,中國的資本,屬於真正意義上的“風險投資”的很少,風險投資,風險投資,本質上大家都不願意承擔“風險”,更多是一種“借錢模式”,創業者成功了,資本來分蛋糕、分利潤;創業者失敗了,就要還錢,還不起就變成了老賴,進入“失信人名單”。
國內這種“借錢模式”而不是風險共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扼殺了創業者的積極性,扼殺了創新的可能。
03 「老劉:每月20萬,租下自己的會所」
和老李、老張不同,老劉是唯一個生活、再創業沒有受到太多影響的“限高人”。
可能是因爲,老劉身上揹負着“特殊使命”。
一方面,他有着成功企業家的身份,曾經經營的公司資產幾十億。另一方面,他有ZF身份,在企業家協會擔任管理職責。
在公司業務好的時候,老劉慷慨大方,投資一些項目,借出去一部分錢;後來公司走下坡路,急需用錢,投資的項目和借出去的錢,大部分都要不回來,老劉眼睜睜看着公司破產清算。
雖然公司沒了,但曾經的客戶關係還在,以及行業地位也在。老劉每天密集的見合作伙伴,洽談項目,希望“東山再起”。
曾經價值千萬的高端會所,被打包出售用於還債。老李用20萬/月的費用租回來,那裡的一桌一椅,每個擺件每幅字畫,都是奮鬥半生的心血。
曾經出行都是頭等艙,高鐵都是商務座,現在的老李僱了一個司機,租了一個深港兩地車牌的商務車,出差就在車上休息。
老李的行程被安排的滿滿當當,見人,談項目…如果不主動說,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被限高”的人。老李自己偶爾會簡單提起過往經歷,也會感嘆自己投出去、借出去的幾個億,但很快又淡然一笑,談論起現有項目來。
任何一個項目能談成,也許就能減少一些債務。雖然距離“最頂峰”的時候比較遙遠,但老李認爲那都不是事。
一定有一天,會超越昨天。
結語
在接觸這幾位限高人/失信人時,還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有個類似的限高羣,他建議每天報道一個…並且衍生出相關產品與服務。
我想了想,最關鍵的不是報道,正如老李所說:創業者是不可再生資源,他們有與生俱來的創新與管理天賦。限高人/失信人也不是第一天起就被限高和失信的,在10年前他們也是第一批響應政策號召的人,也是曾經站在舞臺聚光燈下的人。
如果社會能給予他們第二次機會,也許能跑出下一個喬布斯、馬斯克呢?
(爲保護當事人隱私,老李、老張、老劉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