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德下臺！　留給敘利亞的「爛攤子」

▲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倉皇逃離國外，結束了敘利亞長達50年的家族統治。（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

敘利亞「沙姆解放組織」（HTS）領導的反抗軍和土耳其支持的民兵組織「敘利亞國民軍」（SNA），經過與政府軍十多天的戰鬥後，於本月8日順利攻下首都大馬士革。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倉皇逃離國外，結束了敘利亞長達50年的家族統治，但卻給自己國家留下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2010那場「阿拉伯之春」　和平在敘利亞並沒有到來

在2010年的那場「阿拉伯之春」，敘利亞雖然沒有像突尼西亞、埃及、利比亞、葉門等專制國家，在一連串的民主運動浪潮中相繼垮臺；但卻面對隨之而來的長期內戰。如地區一些其他國家那樣，敘利亞內部也是派系林立，而且都有外部勢力當靠山。因此，內戰的結束，並不代表和平的到來。

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本月16日在佛州舉行當選以來的首場新聞記者會上，公開稱讚土耳其是推翻阿塞德政權的幕後推手。自敘國內戰爆發以來，土耳其軍隊即多次越界進入敘利亞；但與此同時，爲了解決敘利亞問題，土耳其、俄羅斯與伊朗在2017年發起名爲「阿斯坦納進程」（Astana process）的外交談判，目的是爲打擊恐怖主義、設置4個衝突緩衝區、人道救援和促進阿薩德政府和反政府組織間的對話。

談判沒有解決問題，而土耳其則實際控制敘利亞北部邊境的一個地區。外界認爲HTS和SNA這次的閃電攻擊行動，事前應該得到土耳其的默許。

▼ 敘利亞因接連不斷的戰火而殘破不堪。（圖／路透社）

一般認爲，俄羅斯是這次敘利亞政局變動後的最大「輸家」。在敘國內戰期間，俄羅斯一直是阿塞德最堅定的外國盟友。俄羅斯不僅派遣軍隊支援，還出動戰機轟炸與阿塞德敵對的勢力。2011年至2020年期間，俄羅斯不斷交付敘國各式武器。

敘利亞的回報是提供俄羅斯使用境內的十多處基地，其中包括赫梅米姆（Hmeimim）空軍基地和塔爾圖斯（Tartus）海軍基地，讓俄羅斯在東地中海取得重要立足點，並藉此發揮對中東和非洲地區的影響力。

敘利亞是伊朗「抵抗軸心」（Axis of Resistance）的核心之一，其成員包括真主黨、伊斯蘭抵抗運動（Hamas），以及葉門的青年運動（Houthi）。這個組織的目標是摧毀以色列，並削弱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力。伊朗經由伊拉克和敘利亞向真主黨走私武器；而作爲回報，伊朗和真主黨則在內戰期間派出數以千計的武裝分子協助阿塞德政府作戰。

美國在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執政時期，支持敘利亞反對派，並提供他們武器和訓練。依哥倫比亞大學教授薩克斯（Jeffrey D. Sachs）的說法，美國參與敘利亞事務不是因爲關切民主，而是因爲阿塞德和俄羅斯結盟，並得到伊朗的支持。

伊斯蘭國（IS）於2014年崛起後，美國把目標轉向伊斯蘭國，藉由空襲和支援庫德族部隊與之對抗，之後更在敘利亞東北部駐軍，以免伊斯蘭國東山再起。川普在2019年改變政策，自敘利亞撤出大批美軍，但美國仍在當地維持約900人的部隊。

以色列總理尼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說過，以色列沒有興趣與敘利亞進行對抗；但幾十年來敘利亞一直是以色列的敵人。在阿塞德領導下，敘利亞一再允許其他勢力從其領土攻擊以色列，並允許伊朗武裝黎巴嫩真主黨運動。

因此，以色列在敘利亞的軍事活動主要集中在空襲真主黨和伊朗目標，特別是高階軍事人員、武器製造設施，以及伊朗用來向真主黨輸送武器的運輸走廊。

阿塞德倒臺後，反抗軍領袖和前政府官員在大馬士革舉行內閣會議，並選出巴希爾(Mohammed al-Bashir)擔任過渡總理，組成臨時政府，希望明年3月後可以舉行民主選舉，進行政權和平轉移。

另據英國《衛報》17日報導，HTS領導人夏拉（Ahmed al-Shara）表示，敘利亞各個反抗軍派系將被「解散」，而戰士們將受訓加入國防部的隊伍。

▼敘利亞反對派沙姆解放組織（HTS）。（圖／路透）

阿塞德在敘利亞留下的殘局　恐非臨時政府能夠擺平

第一，聯合國和美英在內的幾個西方國家，仍把HTS列爲恐怖組織。HTS也有可能在整合敘利亞各方勢力時，使用強力手段，走回以前阿薩德政權的獨裁模式，讓敘利亞重回獨裁政權的統治枷鎖。

第二，美俄雖在中東角力，但無意也無力解決敘利亞問題。俄羅斯目前陷入烏克蘭戰爭泥沼；美國拜登政府處跛鴨狀態，而川普則直言敘利亞情勢「一團糟」，認爲敘利亞不是美國的盟友，美國不應插手，而是讓它自行發展；至於伊朗，則已陸續從敘利亞撤離其軍事指揮官和人員

第三，內戰已造成50多萬敘利亞人喪命，數百萬人被迫逃離家園，敘利亞的當務之急是恢復經濟與社會秩序。敘利亞曾是東地中海地區最大的石油出口國。在內戰發生前，敘利亞每日產油量約有39萬桶，但2023年只有9萬桶，內戰也使得進出口貿易大幅減少。美國和歐盟對阿塞德政權實施的大規模製裁，包括禁止出售武器、禁止從敘國進口石油與禁止在石油工業投資，多少削弱了飽受戰爭蹂躪的敘利亞經濟，引發惡性通膨猖獗，至少70％的人口生活貧困。

第四，在阿塞德垮臺後，以色列仍不停空襲戈蘭高地和其他敘利亞軍事基地，顯然以色列並不打算停手。尼坦雅胡還宣佈將擴大屯墾區，計劃增加當地的猶太居民。以色列強勢的進攻成爲敘利亞臨時政府上臺後必須應對的棘手挑戰。

土耳其此時可能必須扮演重要角色。美國國務卿布林肯12日抵達土耳其，與土耳其總統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gan）會面，討論敘利亞的最新情勢發展。

阿薩德政權垮臺，對土耳其的外交來說，是一個重塑區域政治勢力的機會。土耳其現在首要的任務是，協助敘利亞臨時政府維持對敘利亞全國的控制，必須避免敘利亞再度陷入內戰的泥淖。

▼阿薩德政權垮臺，對土耳其的外交來說，協助敘利亞臨時政府維持對敘利亞全國的控制，必須避免敘利亞再度陷入內戰的泥淖。（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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