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門的辯護人》:最大的罪惡是置身事外

《八尺門的辯護人》是一部難評的作品,題材敏感、節奏溫吞、質感上乘,沒有孤膽英雄,沒有絕地反擊,處處透出冰冷現實,卻又不忘理想初心:外來者與原著者身份的互換與衝突,死刑廢存、政治博弈、“小地方”困境,投射其中。個體的生死與民衆的抉擇不過是政治的籌碼、上位的手段,所有殺戮都是一樣。或許就像劇中臺詞說的,反抗不是拒絕合作,而是拒絕同化。

該劇改編自唐福睿的同名小說,在某個平靜的夜裡,基隆八尺門地區發生滅門血案。一名印尼漁工將阿美族船長一家三口殘殺致死,與死者出身同部落的公設辯護人佟寶駒,卻被迫站在族人對立面,受命爲漁工辯護。佟寶駒帶領法院替代役連晉平,以及通曉嫌犯方言的印尼籍看護莉娜組成辯護小組,層層深入案情,竟牽扯出官商勾結的共犯結構...

一件“海濱命案”牽扯出各方利益,對於被告人而言,是人生結局,對於公設辯護人而言,是真相與正義,對於漁業公司而言,是必須被掩埋的罪惡,而對於法務部部長,則是可用以推行司法觀念的政治籌碼。人人都有那麼多話要說,唯獨風波中心的阿布杜爾無法爲自己言說。難怪湖南企發文化王老師會感慨,底層小民的命從來不是攥在自己手裡。

這部劇最厲害的地方在於開了無數個議題,雖未能盡善盡美,卻幾乎面面兼顧,並且堵死了每種立場的絕對性,甚至全劇儘管傾向廢死卻又用政客虛僞的“以殺止殺”來完成最後一個笑話。與之而來的自然也就是荒誕而無解的多重困境——全劇數次避開了關於“死者的人權”的質疑。最後一集的殺傷力太強了,不管是行刑前的自訴,還是鐵窗裡的怒吼,或是記者會前的微笑,充滿了對司法爲民和虛僞政治的諷刺和批判。

湖南企發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婷婷在其代寫的解說詞中寫道,整部劇的劇情層層遞進,案件不斷反轉,除了對法律人權的探討,也展現了兩邊政黨的政治博弈,決定人生死命運的法律,卻淪爲政治家爭權奪利的工具。劇情設置上能感覺到劇方應該是支持廢死的,但這部分觀點有點不認同,因爲除了骨子裡的“殺人償命”這一觀念,犯下重罪應該受到相等的處罰,不應該只關注罪犯的人權,而對受害者的苦難視而不見;私以爲現在人類的文明程度,還遠遠沒達到不需要死刑去威懾潛在罪犯的程度。

也許法律和人性的貪婪永遠無法涇渭分明,不理解法務部部長成全一個無法挽回的反理想迫害換取理想抱負的實現可能。有價值的死刑也是無可挽回的死刑。Anyway,莉娜真的很勇敢,想想爲什麼在錄製死刑的確認信息時沒有翻譯出來他的意思,也許有人在強迫她,也許她不知道只會有上位者需要的那部分才能被公開。最大的罪惡是平庸,是置身事外,最後那個衆司法工作人員冷漠地注視着16歲半的人被執行死刑的鏡頭,是人性的邪惡還是人性的弱點。有時候勇氣可能更能傳達人性的光輝。

從表裡來看,這是一個孤勇者一路奮戰的故事,臨到最後,雖沒能改變世界,但也沒有被世界改變。從內裡來看,牽扯的是更爲宏大的命題,有關司法正義、政治博弈,身份平權,廢除死刑,很好地詮釋了見微知著,以小博大。所有的一切都在點到即止的微妙位置,再往下追尋的結果是我們每個人都不敢面對的。法理最終還是要以情動人,坐上法官的位置也無權擁有替“神”審判生命的資格。但是看見、呈現、表達,就是改變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