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弄巧成拙的杜魯道（衣冠城）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日前於G20場邊當衆指責加拿大總理杜魯道，在加拿大引起軒然大波。（圖／路透社）

加拿大總理杜魯道在2015年帶領自由黨贏得國會大選成爲總理時才43歲，他是加拿大歷史上第二年輕的總理。他雖然年輕，但是相較於他同樣做過加拿大總理的父親皮耶•杜魯道的浪漫自負，他反而多了些少年老成、沉穩持重。他向來施政穩健，發言謹慎。2020年美國發生黑人被警察虐殺的佛洛伊德事件，引起多處城市暴動。川普揚言軍事鎮壓。加拿大記者詢問杜魯道看法時，向來口才便給的杜魯道竟一時語塞，長達22秒無語且面露難色。BBC更形容這是「史詩級的沉默」。沒想到這次在G20峰會對加拿大媒體透露與習近平場邊非正式談話，卻引來一場風暴，這恐怕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果沒有杜魯道先將與習近平的非正式對話泄漏給加拿大媒體，也就不會有這場「訓話」事件，先不論其中的是非，向來謹言慎行的杜魯道爲何「暴衝」遊走外交禮儀邊緣，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最近加拿大發生幾起華裔研究人員涉及竊取資料的案件，加上2019年大選中中國政府介入的傳言，讓國內媒體與反對黨對杜魯道政府的中國政策施以極大壓力。自從孟晚舟事件後與中國關係陷入冰點，有時又必須配合美國做出一些巡航西太平洋的動作，所以即便杜魯道試圖改善雙邊關係也一直找不到施力點。

如果從經貿的角度看，中國雖然是加拿大的第二大貿易伙伴，但是佔比遠遠比不上美國。不像澳洲，中國不但是最大貿易伙伴，佔比將近四成，而美國不到一成，只排名第三，還在日本之後。所以加拿大改善與中國關係的壓力沒有澳洲來得大。

既然國內政治氣氛與經濟壓力都沒有強大到非要與習近平正式會談的地步，杜魯道卻還是將非正式談話曝光，背後凸顯的是這幾年加拿大國家定位與外交自主的尷尬，特別是在這幾天一連串的國際領袖峰會上被放大，加拿大強烈感受到被邊緣化的焦慮。

由於加拿大的歷史連帶、人口結構與地緣政治，讓加拿大的國家定位經常處於尷尬被動的角色。加拿大人經常自嘲自己是「最大的小國」同時也是「最小的大國」。過去做爲英國的殖民地又在經濟上依賴強鄰美國，加拿大的國際空間有限。1976年被邀請加入G7集團，成爲最後一個加入的成員國，因此在大小之間模糊的定位中，加拿大提出（middle power）「中間國家」或「中等實力」的理論。

所謂中等實力國家是指，在冷戰時期，加拿大、奧地利與澳洲認爲雖然自己屬於資本主義陣營，但是自己國家實力雖然不比美蘇或歐洲傳統強權，不過在土地、資源或戰略位置仍有一定的影響力，是屬於中等力量的國家，可以發揮中間的力量，穩定世界秩序不致發生戰爭。在這種定位之下，加拿大承認必須處理好與大國特別是美國的關係，但根據本國的利益要走自己的路，不必完全配合美國冷戰的思維與外交路線，其中最大膽且奠定加拿大日後長期外交路線的正是賈斯汀杜魯道的父親—皮耶•杜魯道。

皮耶•杜魯道在1968年到1984年擔任加拿大總理，他上任後致力改善與共產國家關係，不但與美國死對頭古巴領袖卡斯楚交好，還在1970年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早於許多西方大國，甚至一度考慮退出北約組織，加拿大在他任內，國際地位大幅提升。

相較父親的雄才大略，小杜魯道就顯得保守拘謹許多，但他也絕不是像英國前首相強森、澳洲前總理莫里斯一樣的民粹領袖，以反中語言做爲政治籌碼。國內政治氣氛也不利於大幅改善加中關係。保持穩健，不出惡言，仍是他的一貫作風。

但是當G20峰會習近平與諸多領袖舉行正式會談，國際間中等實力國家如澳洲、韓國、荷蘭都在列，G7成員的加拿大與英國卻被排除在外（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確定與習近平在泰國的APEC會面）。在這種情況下，加拿大的國際地位就顯得尷尬了。因爲不急於改善與中國關係是一回事，遍插茱萸少一人，又是一回事了。小杜魯道實在有曝光與習近平會面的壓力，但不料事後竟然有被「訓斥」的畫面流出，國內羣情激憤，他的外交政策更受限制。若思及先人足跡，就不難理解畫面中他獨自離去背影的落寞。

（作者爲退休大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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