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68歲兒子猝死之後，91歲老人以另一種方式離開
91歲的王奶奶癱瘓在牀已經5年了，一直是由子女輪流照顧。
她一生育有兩兒四女，王大叔在縣畜牧局工作，因爲兒子在城裡安了家，退休後也沒有回來。
王二叔和三個姐姐都住在農村，大姑三姑嫁到鄰村，二姑是本村的，最小的四姑遠嫁去了外省。
在王奶奶癱瘓之前，王爺爺摔壞了盆骨，也是病臥在牀上兩年。
那個時候，王奶奶雖說是八十多歲了，但是身體還算健壯。
幾個兒女每天偶爾去看一眼，照顧王爺爺的事情，全是王奶奶的。
女兒輪流來給洗洗衣服被褥，兩個兒子一人十天給他翻身擦洗。
不累，但是挺栓人的，問題是天天如此，所以在王爺爺去世的時候，兒女們雖說是悲痛，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王奶奶說，走了挺好，自己不受罪了，兒女也解脫了，更重要的是，她也解脫了。
因爲癱在牀上的王爺爺特別的難伺候。
王爺爺身體好的時候，是全村裡的開心果，大人小孩都喜歡找他聊天拉呱。
他也愛熱鬧，滿腦子都是奇聞軼事，哄得大人開心，小孩也高興。
可病了之後，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懟天懟地懟空氣，彷彿全天底下所有的事物都辜負了他。
對相濡以沫一輩子的老伴，他更是從頭挑剔到腳。
做的飯不合他口味捱罵，沏的茶涼了熱了捱罵，甚至走過他身邊和他說話捱罵，不和他說話也捱罵。
套用現在的一句話說，當你看不上一個人的時候，連他的呼吸都是錯的。
爲此，王奶奶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盡心盡力地伺候着老伴。
她對兒女說：“你們爹啊，要強了一輩子，如今忽然不能動了，心裡可能是接受不了。
有什麼言差語錯的，你們別放在心上，多擔待着一點。”
回過頭來又勸老伴：“兒女大了，都是做爺爺奶奶的人了，你別再把他們當成小孩子那樣罵。
要是真的心裡憋屈，罵我一個人就好了……”
王爺爺臥牀兩年，六個兒女對王奶奶的付出都特別的感激，說如果不是她，照顧老父親還不是這兄妹幾個的事？
可誰也沒有想到，王爺爺去世僅僅半年，王奶奶又病倒了。
腦梗塞，因爲老人一直獨居，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的病，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
王奶奶要求放棄治療。她的言語已經不清晰了，但還是連說帶比劃地表示，她不想成爲兒女的拖累。
兒女們哭了，拒絕了她的請求。
王大叔說，哪怕是以後她只能躺在牀上，可只要有那一口氣在，他們就還有娘：
“娘，你想讓我們都成爲沒娘疼的孩子麼？”
王奶奶淚流滿面。
出院以後，癱瘓在牀已經成了定局，六個子女王四姑排除在外，遠嫁的女子，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苦衷，幾位哥哥姐姐也能體諒。
至於孝與不孝，隨她的心吧。
白天三姐妹輪流相伴，晚上兩個兒子一人半個月。
爲此，王大叔專門回了老家修葺了老房子，就爲照顧母親方便。
剛開始的時候，王奶奶神智特別的清楚，能自己用尚能活動的手吃飯洗臉，大小便也能告知。
可隨着臥牀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記憶力明顯減弱，常常吃了不說吃喝了不說喝的，更爲過份的是，她會對着大閨女說二閨女不好，又對着三閨女說二閨女的不是。
攪弄的幾個兄妹之間差點失去了和氣。
可當兄妹一碰頭，找到了矛盾的源頭去跟她對峙的時候，她又死活不承認了。
而且又換了方法折騰人，做麪條她想吃水餃，包水餃她想吃米飯，還要求兒女隨叫隨到，跟前一沒人就又哭又鬧的。
有一次因爲二閨女陪着她的時候，看她睡着了回了一趟家。
本村，連來帶去不超二十分鐘的路程，她卻醒了，看着眼前沒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竟然從牀上翻下來，爬到了門口。
王二姑回來的時候，她正赤條條地躺在地板上用頭撞門，頭上都撞出了一個大疙瘩。爲此，王二姑差點沒被嚇過去。
從那以後，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去年夏天，因爲王大嬸要給兒子家帶孩子，王大叔自己回來伺候了半個月。
他和那姊妹三個說，反正我白天也沒事，你們也別來回跑了，我自個兒陪着娘就行，你們也能抽個空歇歇。
幾個姊妹不放心，跟他說：“哥（弟），捱不住了別硬撐，打電話我們立馬就來……”
王奶奶看着最喜歡的大兒子日放陪着她，消停了四五天，然後對故態復發。
白天抽空睡一下，晚上精神特足，拽着大兒子閒聊。
王大叔不答話，她就說：“大兒啊，大兒啊，你困了麼，咋不搭理娘啊……”
要不就是：“大兒啊，我渴了，倒口水給我吧……”
僅僅幾天，王大叔就不撐勁了，白天讓幾個姐妹趕緊回來輪班。
但是，王大叔有輕度的精神衰弱，晚上睡不好，白天睡不着，嚴重的睡眠不足讓他幾天就瘦了一大圈。
半個月後回城，形態蒼老了好幾歲。連續休息了幾天，卻越睡越迷糊，終於在一天晚上睡下後，再也沒有醒來。
他家的兩個兒子哭着給二叔打了電話，問二叔喪事怎麼辦。
二叔說，回來吧，別驚動你奶奶，怕她受不了。
那幾天，二叔藉口方便照顧把老人推到了自己家中，因爲王大叔的宅子離老房子太近，怕被老人聽到。
王三姑問：“怕是會瞞不住，大哥老不出現，娘要是問起來該怎麼辦？”
王二叔說：“娘現在明白一陣糊塗一陣的，能瞞幾天算幾天吧……”
王大叔去世後一兩個月吧，王奶奶纔想起問大兒子，她問二閨女：“你哥多咱不來了，我怎麼覺得好長時間不見他了呢？”
王二姑回：“娘，你看你又犯糊塗了不是，我哥這可是纔回去兩天……”
“是麼？可我覺得老多天不見他了……”
又過了幾天，她問二兒子：“還幾天輪到你哥，叫他早回幾天吧，我想他了……”
二叔又跟她說：“你沒看人小護土天天上門給做核酸嗎？世道不太平，路都封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王奶奶呆呆地，想了好久才應了一聲“噢。”
又過了些時日，她問三閨女：“三妮啊，你哥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可記着呢，小護士都好幾天不上門了，你哥還沒回來……”
王三姑眼窩淺，聽老人這麼問，眼淚一下涌了出來，捂着嘴跑了出去。
她跟二姑說，看着老母親充滿期待的眼神，她說不出騙她的話。
好在，她回去後，王奶奶沒有再問。
轉眼到了春節，村裡的老人們都去給王奶奶拜年，默契地誰也沒有提到王大叔。
正月十六是出嫁的姑娘回門的日子，那天王奶奶特別地清醒，她把幾個兒女都叫到了跟前：“你們告訴我，是不是老大出事了？他是活着還是沒了？”
幾個兄妹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怕是瞞不住了，便告訴了她實情。
王奶奶聽了，沒有哭，沉默了好久，說：“你們走吧，我想睡一會兒……”
把頭縮進了被子裡，不一會兒還響起了鼾聲。
王二叔說：“怕是娘又糊塗了，讓她睡吧……”
到了吃下午飯的時候，王二姑的做的雞蛋麪，王奶奶只擺了擺手，說吃不下……
第二天早飯，她依然躺在牀上閉着眼，還是說吃不下……
連着三天，滴米未進，幾個兒女都急了，要拉着她去醫院。
王奶奶用盡氣力拽住了牀頭：“你們要是真孝順，別再折騰我了，讓我走吧……”
王二叔沒辦法，開車接來了王奶奶的親妹自己的親姨，想讓她勸勸母親。
老人來了之後看了一眼：“隧了你孃的意吧，她一心求死，你們拉不住的。
看，擡頭紋都舒開了……”
結語：
那天下午，王奶奶就去世了。
聽去幫忙的幾個老人講，她們在幫忙給王奶奶穿衣服的時候，從她的枕頭下找出了好多藥，都是她平時吃的。
她們說，也許王奶奶從一開始預感到王大叔出事時，就已經準備走這一條路了。
她不願意再繼續拖累兒女，這也是她留給兒女的，最後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