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窄門》的宿管阿姨

◎傅悄悄

很難說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起她的。我一直不清楚她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她總是戴着一串珍珠項鍊，所以，就暫且把她稱爲珍珠女士吧。

那天天氣很好，我在宿舍樓下等一個學生，陽光有些曬，沒戴任何遮陽物品的我孤零零地站在樓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一位警覺的女士從傳達室探出頭來，“你是學生？”她問我，我搖搖頭。“那你是老師？”“對，我等個學生。”那位女士“哦”了一聲，之後她的腦袋又不聲不響地縮回去了。透過傳達室的窗戶，依稀可以看到她手中捧着的書的名字，是部小說。《窄門》，她在看《窄門》嗎？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在看《窄門》，令我有些震驚。太不可思議了，宿管阿姨在看諾獎作者的小說！她看起來年紀約有四五十，和她年紀相仿的人，在清閒的工作日，難道不是都在聊天或者玩手機嗎……

“進來等吧。”她突然對我說道。進學生宿舍需要門禁卡，我的教師卡並不能刷開學生宿舍的大門。她從傳達室幫我按開大門的開關，“解救”我於驕陽。我看見她穿着整潔的工作服，領口間的珍珠項鍊格外醒目。

我等的人終於下了樓，聽到她和學生的簡短交流。“你這小孩，怎麼這麼磨嘰呢。”學生哈哈一笑，說：“嘿嘿，太不好意思啦，剛纔在晾衣服。”珍珠女士似乎和學生們很熟，於是，我猜測她應該在這裡待很久了。

“你們樓的宿管阿姨，愛好好高雅哎。”與學生同行路上，我說道，“她居然在看小說！”

“是啊，她超愛讀書的！”學生附和道，“是不是感覺很不可思議？”學生說，她還在圖書館見到過宿管阿姨。“我覺得我讀過的小說可能都沒她讀的多……”

或許，珍珠女士已窩在一個別人難以注意到的角落閱讀許久。她也許有着這樣那樣未了的心願，或者只是某個小小的愛好而已，她鍾情閱讀背後的故事，尚無人知曉。學生評價珍珠女士是一個很敬業的人，她能記住樓裡所有學生的樣貌以及她們的房間號。“我很喜歡她的，她人也很好，有次晚上我洗澡回來，一不小心滑了個大跟頭，就摔在她面前……哈哈，我當時覺得丟死人了。她趕緊跑出來扶我，還問我要不要去校醫院，急得臉都紅了，我感覺她就像我媽似的。”

熱愛閱讀的人，大概性格都是溫柔的吧。珍珠女士就是這樣，她穿過生活的窄門，築建起了自己小小的精神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