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鍾爲誰敲響?

(圖/本報系資料照)

9月15日,臺灣大學學生會、研究生協會舉辦的座談會上,6名校長候選人一字排開,接受學生提問,校長候選人要逐一給出回答。這是校長選舉過程中的一道程序,爲的是讓未來校長可以與學生對話。問題很多,包括:廢除國文必修課、打造校園性別友善空間、中共打來怎麼辦等。有意思的是,有關中共打臺灣的迴應,大部分候選人都回答:一定抵抗到底,打到最後一兵一卒。還有兩個教授特地用臺語回答,彷彿帶着某一種政治符號的表態。

喬治‧歐威爾在《1984》一書中,曾寫過「新語」(或譯新話,newspeak),意即利用政治手段,儘量改造語言,使之成爲非黑即白的對比,再無中間的層次。例如:只有冷或不冷,沒有中間的溫暖;只有好思想或思想罪行,沒有獨立思想。現在的臺灣也一樣,逐漸失去「中間的層次」。

以中共武力攻臺來說,一個大學教授應該說明的,或許是:以臺大的學術研究能力,在武力攻打前,我們如何使用學術智慧,例如國際關係、政治談判等,避免戰爭發生;其次,運用臺大在國際學界的影響力,形成對臺灣的援助,特別是輿論的支援,國防科技的研發協助,理化機械等應用科學對國防的協力運用等。這都是一個學術研究者運用自己的知識,爲國家做的最好貢獻。

知識分子報國有其特殊的途徑。李國鼎是庚子賠款所派出的第二屆公費留學生,他的指導教授羅塞福德爲他安排了英國倫敦皇家學會的獎學金,繼續在劍橋研究。然而七七抗戰消息一傳來,他拚了命地想回國參加抗戰。爲此,國民政府還派了作家謝冰心到英國去勸說留學生不要衝動,一定要完成學業,學成再報效國家。李國鼎也聽到了。但他就是無法安心,乃決定去請教他的老師。

羅塞福德說,科學家在戰時應該爲國家做事。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他也曾以科學家身分和知識參加戰爭,所以他同意李國鼎回國,等打完仗再回劍橋做研究。「那我回去能爲國家做什麼事呢?」李國鼎接着問。「這場戰爭的決定因素可能在空戰,而不完全在地面戰。你學物理,懂得物理基本知識,包括聲光和電學,正好可以應用到防空設施,如照空燈和測聲機。」羅塞福德說。

聽完老師的話,他毫不猶豫,立即束裝。他還和德國的中國代表連絡,希望去參觀當地的防空設備及照空燈和測聲機的工廠。回國後,他立即加入防空部隊。其後他教書、做研究,還參加資源委員會轄下資渝鋼鐵廠的設立,從理論物理走向實用科技。

這就是學術可以報效國家的途徑。質言之,如果一個臺大校長,不懂得運用作爲最高學府臺大的知識資源、人才資源報效國家,作最有效的運用,而是學着政客高喊「打到最後一兵一卒」,那真是非常的可惜。枉費了這個國家每年給臺大如此多的研究經費,養這麼多的研究人才,最後,竟然是跟晚明的學者一樣,「臨危一死以報君」。何其悲哀!

公立大學校長選舉辦法容易導致候選人向政客學舌,博取選票,甚至難以引進國外學人,這些都是問題的所在。但一個校長候選人拋棄學術原則,反而向學生的民粹主義低頭,這真是情何以堪!

即將迎來百年曆史的臺大,會選出什麼樣的校長,去迎向未來?臺大會不會是臺灣命運的隱喻呢?那曾叮嚀臺大學生要留下3小時思考的傅斯年先生,看到如今的臺大,會不會奮力敲響傅鍾,提醒臺大,停下來,好好思考:一個學人,一所大學,一個校長,一個國家,一個時代,我們能做什麼……?(作者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