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才一曲《諾言》漲粉超千萬,草根敘事爲何屢試不爽?

作者| 丁茜雯 編輯 | 範志輝

最近,又一位民間“草根歌手”火爆網絡。

截至到5月19日,憑藉一首《諾言》翻唱紅遍全網的“郭有才(菏澤樹哥)”抖音賬號已經高達1024萬粉絲關注,直播間在線人數更是一路衝破150萬、單場直播最高觀看人數也超過2774萬,點贊破億。

而在5月9日之前,郭有才還僅有不到20萬粉絲,日復一日重複着街頭直播,是萬千網紅大軍中的滄海一粟。

也就是說,郭有才用10天時間,完成了普通網友向頂流網紅的蝶變。

據新抖數據顯示,“郭有才(菏澤樹哥)”賬號自5月10日開始連續3天漲粉314萬,平均一日百萬粉絲的增長中,31歲至50歲中年人爲主要粉絲受衆。

有意思的是,這不是郭有才的第一次走紅,甚至也不是李翊君的老歌《諾言》的翻唱首度出圈。

如網友所言,“不是《諾言》火了,是懷舊的人太多了,觸到埋在心裡的痛點了”。

剛剛走紅不久,郭有才的妻子蘇暢便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形容郭有才“私下就是個很老派的人”,而這個主業賣燒烤、副業直播唱歌的年輕人也在直播間中將翻唱80、90年代的歌曲作爲主要“業務”。

每天上午10點,郭有才便以標誌性的大背頭、一身復古感的西裝、不修邊幅的胡茬準時開播。這一形象,也令這個原本1999年生年輕人,看上去像是飽經歲月侵蝕的中年男人。

同時,其背後的直播置景也十分考究,上世紀老款的寶馬,以及早已廢棄、停留在千禧年初始的菏澤南站,都保有着70-90年代的時代風格。不僅如此,郭有才還利用黃色的藥片包裝殼,手動爲鏡頭中的這一世界製作了帶有年代感的復古懷舊濾鏡,呈現在鏡頭前的便是泛舊、熟悉的古早味。

這種逆時代浪潮下的深度懷舊,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下沉市高度共鳴。

如上文所述,31歲至50歲左右的中年人是郭有才的主要受衆,而這批經歷過時代高速發展、變遷,正當“憶青春”之時。在內卷與躺平、社會創傷壓力等大背景下,對於懷舊的眷戀是混雜着失落現實、逃避現實的基底,也是緣於能夠從懷舊的美好回憶中獲得一定的心理慰藉和情感共鳴。

郭有才的復古翻唱,恰恰擊中了這個時代情緒。

有網友如此形容,郭有才唱出了農民工的滄桑、老光棍的無奈、已婚婦女的委屈,前塵往事涌上心頭,在唱到“你我不能重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時,“太痛了,後勁兒大到我鼓起勇氣去找了30年沒見的初戀”。

這股經由《諾言》之痛引發的致人生感懷,隨着直播切片在互聯網傳播,最終逐漸形成了來到郭有才直播間、視頻底下賽博“哭墳”的互聯網奇景。

可以說,雖然毫無炫技色彩也稱不上專業歌手,但憑藉充沛飽滿的情感敘事、復古懷舊氛圍的渲染以及互聯網跟風之熱,都成爲了郭有才迅速出圈的重要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這並不是郭有才第一踩中流量密碼。

早在2017年,他便憑藉着“郭有才(發揚菏澤步)”在快手上以精神小夥的風格初嘗走紅滋味;2022年,懷揣着音樂夢的郭有才開始換號直播唱歌並拍攝搞笑段子,其也在因翻唱《真的愛你》在與另一網紅“百萬哥”連麥PK中獲得關注,順勢發行了單曲《真的愛你(有才版)》,但卻因帶貨爭議導致賬號無法繼續經營。

直到2023年10月,因燒烤生意轉冷的郭有才正式以“郭有才(菏澤樹哥)”再度作爲唱歌博主進行直播,主攻懷舊風。而後《愛江山更愛美人》《大不了》等翻唱的傳播也令其在《諾言》之前積累了一定的粉絲。

而在郭有才3天漲粉過300萬後,一首歌帶火一座城的熱度也吹向了菏澤。

報道顯示,菏澤南站日旅客量也在不到一週之內突破了單日100萬人。爲了一睹陣容或者蹭一波流量,大批遊客、網紅也紛紛前來打卡。在抖音平臺上,“郭有才直播第三視角”直播賬號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並同樣能夠獲得在線破萬、粉絲破十萬。

菏澤文旅也敏銳抓取這一波熱度,開闢專門的圍觀直播通道、連夜修路修基站、免費提供水和大鍋菜等,確保遊客體驗。

不過,在郭有才爆紅的背後,也與其本身極具草根色彩的底層生活經歷有關。除了作品出圈,郭有才更順勢成爲了敢於和命運抗爭、以夢爲馬的勵志代表,這也是其獲得極大追捧的原因之一。

據悉,郭有才10歲喪母、13歲便輟學闖蕩,接連創業遭遇失敗打擊後,一邊賣燒烤一邊直播賺錢。而郭有才與妻子蘇暢不離不棄的愛情故事,也讓一衆看客在“賢妻扶我青雲志,我還賢妻萬兩金”的結局中共情,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甚至萌生草根逆襲的新希望。

比如在絕大多數郭有才的新聞報道中,討論重點並非是“郭有才翻唱”,而是其貌不揚、出身貧苦的郭有才沒有被丈母孃嫌棄、丈母孃有格局、女友不嫌棄沒錢不物質等擇偶問題。

正如郭有才所言,“可能大家在我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其實,“草根歌手”在華語樂壇的發展中從不缺少。

在網絡不發達的電視臺選秀熱潮下,全民皆可無門檻參與其中,諸多懷有音樂夢的普通人藉此實現夢想。

比如央視《星光大道》、山東臺《我是大明星》等節目,均曾盛產草根歌手,典型代表便是憑藉翻唱《滾滾長江東逝水》從菏澤農村唱到春晚的“大衣哥”朱之文。即便是《超級女聲》、《快樂男聲》這些偏於偶像化的選秀,也給予了普通人只要適齡便可報名海選的零門檻。

另一方面,在互聯網剛開始普及的千禧時代,街頭賣唱也是草根歌手們的另一方舞臺。比如2008年因在北京西單通道賣唱的“西單女孩”任月麗、翻唱《春天裡》的農民工組合旭日陽剛等等,都曾是因此被大衆熟知,成功進入職業化道路,更是直通春晚舞臺被當作勵志教材。

不可否認的是,“草根逆襲”一直是國民性熱衷的故事情節,大衆對於草根歌手的包容性更是頗高。而“民選”草根歌手的走紅,也側面反映了大衆在學院派、專業性爲主的樂壇之外獲得了一定的審美話語權。

如今,隨着短視頻時代的到來,草根歌手經由“網紅”角度再次獲得了被大衆認知的新渠道。

諸如花姐、袁樹雄等都因某一原創或是翻唱歌曲爆紅,登上主流音樂收聽排行榜,而郭有才版《諾言》也在近期登上酷狗音樂站內TOP500第一、QQ音樂多榜第一、本站雲網絡熱歌榜前列,在下沉市場中更佔據着主動權,消解着主流權威。

說白了,這些聽衆纔是中國最大多數的聽衆基本盤,幫助“郭有才們”完成了自下而上的主流逆襲。

而在當下,大衆對於郭有才之流的追捧也並非偶發性的,比如常州文化廣場的素人野生演唱會、西安城牆邊的草根歌手音樂會等等,都曾在近幾年受到普羅大衆追捧,更是帶動數億遊客到訪打卡。

可以說,草根歌手的盛行,也意味着精英與草根之間的話語權碰撞逐漸模糊。正如鳳凰傳奇的玲花曾多次提到“年輕白領在地鐵上突然掉下耳機,他們(鳳凰傳奇)的歌在整個車廂裡響起,在所有人注視下,白領頓感無地自容”的段子,自嘲音樂被前衛、流行拒絕而鬱悶。

但如今,鳳凰傳奇的歌曲卻是受到年輕人追捧的國民神曲,不論雅俗、而是符合狂歡解壓的需求。

畢竟,有着海來阿木、諾米麼等從底層爬到主流的成功案例在前,郭有才的爆紅也就看上去並不意外了。

回過頭來看,郭有才的爆紅,不過是被算法恰好選中的又一個草根代表,是大衆宣泄時代情緒的短視頻符號,也是短視頻平臺發展中樂於看到的時代敘事。

不過,郭有才之後,也會有“李有才”、“張有才”,算法偏好的傳播邏輯下,永遠不缺“沒有技巧,只有感情”的草根頂流。

只是大衆的音樂審美,在逐漸被壟斷“定向爆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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