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政治亂局200小時:彈劾、拘捕、自殺未遂、總統府對峙

12月3日晚10時25分韓國總統尹錫悅宣佈實施緊急戒嚴,這場6小時風波在尹錫悅電視直播中宣佈撤回戒嚴部隊結束。如今,距離戒嚴風波已經過去200多小時,政壇餘震持續。

從韓國執政黨國民力量黨與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在國會內外的博弈,到涉事人員的接連辭職和被捕,韓國政壇的混亂和紛爭正相繼上演。

兩黨博弈:控告、彈劾、削權、要求逮捕

執政黨國民力量黨領導層4日在國會召開非公開最高委員會會議,討論尹錫悅退黨和內閣全體辭職等方案,以對尹錫悅發佈緊急戒嚴令問責。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宣佈,將以內亂罪控告尹錫悅、國防部長金龍顯、行政安全部長官李祥敏等人,並推動彈劾尹錫悅。

當天下午,共同民主黨等6個在野黨以尹錫悅違反憲法和法律爲由,向國會發起彈劾動議。國會擬於6日至7日進行表決,通過需三分之二議員贊成。支持通過彈劾案的在野黨和無黨派議員共192人,加上國民力量黨內支持韓東勳的議員,彈劾案很可能過關。

然而5日凌晨,國民力量黨在該黨議員全體會議上通過了反對彈劾尹錫悅的決定。黨首韓東勳表示,爲防止國家因總統被彈劾陷入亂局,將努力阻止彈劾案通過,但作爲黨首再次要求尹錫悅退黨。

隨後共同民主黨就針對總統尹錫悅的彈劾動議案向國會全體會議作報告。而國民力量黨因反對總統彈劾案,當天未參加國會全體會議。

6日,韓東勳表示,有必要儘快停止尹錫悅執行總統職務。他認爲如果尹錫悅繼續履行總統職務,像此次緊急戒嚴等行動有可能再次上演,很有可能使國家和國民陷入巨大危險。韓東勳當天同尹錫悅舉行會談後重申,尹錫悅應停止履行總統職務。

同一天,韓國媒體披露的信息顯示,尹錫悅在發佈緊急戒嚴令的同時還指示情報部門抓捕政治人士,其中包括韓東勳。

7日上午,尹錫悅發表對國民談話,就短暫戒嚴風波向國民道歉。他表示,將不會有第二次戒嚴。對於今後的總統任期和政局穩定方案,將全權委託給國民力量黨,今後的國政運營將由執政黨和政府共同負責。

當地時間2024年12月7日,韓國首爾,韓國總統尹錫悅在總統辦公室發表講話。視覺中國 圖

同一天,韓東勳對媒體表示,尹錫悅儘早下臺不可避免。今後執政黨將爲國爲民考慮,拿出最理想的方案。他還表示,當前狀況下,尹錫悅已不可能正常履職。

隨後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在國會表示,尹錫悅的談話內容只會讓國民更加憤怒。目前,尹錫悅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辭職,二是接受彈劾。

國民力量黨當天召開該黨議員全體會議,作出了反對彈劾尹錫悅動議案、否決涉總統夫人的“金建希特檢法”的決定。韓國執政黨決定不參加彈劾尹錫悅動議案的國會投票。

7日下午,韓國國會開始全體會議,按先後順序分別就“金建希特檢法”、彈劾尹錫悅動議案等進行表決。因未達到所需的三分之二以上贊成票,“金建希特檢法”未獲通過。同時,因參與彈劾總統動議案投票的議員共195人,未達到所需的200人,國會議長禹元植宣佈該動議案被廢棄。

當地時間2024年12月7日,韓國首爾,國會議長禹元植在國會全體會議上宣佈由於投票正決人數不足,關於尹錫悅總統的彈劾案投票不成立。視覺中國 圖

共同民主黨院內代表樸贊大7日表示,將於11日召開臨時國會,重新推進彈劾尹錫悅。

韓國國務總理韓德洙與韓東勳7日在總理公館舉行緊急會談。二人8日共同會見記者時表示,將有秩序地推進提早結束總統任期。尹錫悅下臺前將不再參與包括外交在內的國政事務。執政黨黨首將定期與總理會面,確保不出現國政空白。

然而韓國國會議長禹元植8日在電視直播中說,總統違憲時,進行彈劾是唯一的合法程序,國務總理和執政黨共同行使總統權限是明確的違憲行爲。禹元植提議進行朝野會談,以立即中斷總統履職。

李在明同日表示,韓德洙與韓東勳破壞憲政秩序,總統職權並非私有之物。尹錫悅仍在幕後操縱國政運營,屬第二次內亂行爲。執政黨實際上妨礙解除尹錫悅職務,是明確的內亂共犯。

共同民主黨表示,將推動國會12日處理涉戒嚴風波的“內亂特檢法”和涉總統夫人的“金建希特檢法”以及對法務部長官和警察廳廳長的彈劾案。此外,共同民主黨以涉嫌“內亂罪”等向國家調查本部檢舉韓德洙。

9日上午,韓國國防部發言人全河圭在例行新聞發佈會上表示,目前韓國軍隊的統率權掌握在總統尹錫悅手中。當天下午,韓東勳在回答“總統的職務排除範圍是否包括軍隊統率權”的記者提問時說:“我認爲是一樣的。包括外交。”

12月6日,韓國首爾,國民力量黨代表韓東勳在國會會議期間走出會議廳與議員們進行交談。尹錫悅擔任韓國總統後,曾不顧在野黨阻撓,將“資歷不足”、存在子女入學爭議的韓東勳破格提拔爲法務部長官。視覺中國 圖

共同民主黨9日向國會提交了“12·3尹錫悅內亂事態特檢法”,調查尹錫悅宣佈緊急戒嚴過程中是否存在違憲違法。與此同時,共同民主黨還提請處理“金建希特檢法”。

10日,國民力量黨在國會舉行該黨全體議員非公開會議,韓東勳提議由執政黨獨自另行推進針對戒嚴風波的“內亂特檢法”。

當天韓國國會表決通過了要求調查尹錫悅的“內亂常設特檢法”。根據韓國法律,特檢法通常分爲“常設特檢”與“普通特檢”。“常設特檢法”若在國會全體會議通過,將立即啓動,總統無法對此行使否決權,但常設特別檢察官需由總統任命,總統可通過不任命特別檢察官的方式拒絕啓動“常設特檢法”。

與此同時,當天韓國國會以191人贊成、94人反對、3人棄權的投票結果,通過了要求迅速逮捕尹錫悅等8人的決議案。但決議案僅表明國會的正式立場,並不產生法律效力。

根據韓國法律,現任總統有免受司法調查及起訴的部分刑事豁免權,但有一個例外,即如果涉及內亂罪行的話,總統並不在豁免的範圍內。韓國國會通過決議案並不代表能立刻逮捕尹錫悅,具體還要看後續司法調查的進展。11日上午,韓國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處長吳東雲稱,將在適當時機嘗試逮捕尹錫悅。

禹元植同時宣佈啓動戒嚴事態國政調查。此次國政調查利用議長職權啓動。

11日,韓國前總統文在寅在社交媒體發文表示,彈劾是現階段無法避免的出路。韓國應儘快確立代總統人選,確保韓國政局恢復正常。

同一天,共同民主黨表示,計劃推動當地時間14日下午5時就尹錫悅彈劾動議案進行第二次投票。

國民力量黨國會議員金宰燮11日宣佈,將不再遵守執政黨反對彈劾尹錫悅的立場,在接下來的總統彈劾案中將投出贊成票。目前已有5名韓國執政黨國會議員表示將贊成彈劾尹錫悅。

司法行動:解職、拘捕、搜查、禁止出境

4日,韓國總統府秘書室長鄭鎮碩主持召開首席秘書會議,首席秘書以上幕僚全體表明辭職意願。

共同民主黨4日發起針對國防部長金龍顯的彈劾動議案。

與此同時,勞動黨、綠色黨和正義黨等以涉嫌“內亂罪”向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檢舉總統尹錫悅、國防部長金龍顯、陸軍參謀總長樸安洙。韓國在野黨祖國革新黨、韓國全國民主勞動組合總聯盟以及市民社會活動家4日以涉嫌“內亂罪”等,向國家調查本部告發尹錫悅、金龍顯、李祥敏等人。

隨後金龍顯向尹錫悅提出辭職。

尹錫悅5日批准金龍顯的辭呈,並提名韓國駐沙特阿拉伯大使崔秉赫爲新任國防部長。

當地時間2024年9月6日,韓國首爾,新任國防部長金龍顯在國家墓園獻香。視覺中國 圖

當天警方就尹錫悅涉嫌“內亂罪”啓動調查,國家調查本部安保調查團負責着手調查。檢方已向涉嫌“內亂罪”的金龍顯發佈禁止出境令。

韓國國會同一天在全體會議上表決通過彈劾監查院院長崔載海和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檢察長李昌洙等3名檢察官的議案。韓國媒體報道稱,監查院院長彈劾案在國會通過,在韓國憲政史上尚屬首次。

6日,韓國國防部下令解職多名戒嚴部隊指揮官,首都防衛司令官陸軍中將李鎮雨、特戰司令官陸軍中將郭種根、反間諜司令官陸軍中將呂寅兄被停職。

當天,時隔8年韓國檢方再次組建特別調查本部。該特別調查本部以首爾高等檢察廳檢察長樸世鉉爲本部長,大檢察廳檢察總長沈雨廷將親自聽取特別調查本部的調查報告並進行指揮。國家調查本部當天扣查了韓國警察廳廳長趙志浩、首爾警察廳廳長金峰植、國會警衛隊隊長睦賢泰3人的手機。

8日早些時候,共同民主黨最高委員會委員金民錫表示,檢方不應是調查“內亂罪”的主體,應由警方所屬的國家調查本部進行調查,然後按照特檢程序處理。

檢方組建的特別調查本部8日上午表示,已緊急逮捕金龍顯,並扣查了其手機。同時表示,收到很多關於尹錫悅的檢舉信,從程序上,已將其作爲嫌疑人立案調查。

李祥敏8日提出辭職,尹錫悅隨後批准其辭呈。李祥敏當天發表聲明說,自己深刻認識到未能盡職爲國民服務、未能好好輔佐總統,向國民表示歉意,並決定辭去行政安全部長官一職。

韓國經濟副總理兼企劃財政部長官崔相穆8日說,政府經濟團隊將在必要時“調動所有可用資源,迅速採取大膽措施”,防止政治亂局引發本國金融和外匯市場“過度波動”。

9日早些時候,特別調查團在新聞發佈會上說,已對“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前行政安全部長官李祥敏、前反間諜司令官呂寅兄、陸軍參謀總長樸安洙採取了緊急禁止出境措施”。與此同時,金龍顯涉嫌與尹錫悅共謀挑起內亂、意圖破壞憲政,檢方申請針對金龍顯的逮捕令。

同一天,韓國警方考慮對尹錫悅採取禁止出境措施。韓國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簡稱公調處)負責人吳東運當天在國會法制司法委員會上,指示對尹錫悅採取禁止出境措施。公調處隨後於當天15時向法務部提出禁止尹錫悅出境的申請。

10日,韓國警察廳下屬國家調查本部特別調查團表示,已向國務總理韓德洙和國家情報院院長趙太庸等11人提出接受緊急戒嚴事件調查要求。該調查團表示,這些人曾在緊急戒嚴宣佈前後參加國務會議。他們如果拒絕接受調查要求,有關方面將展開強制調查。

當地時間2024年12月10日,韓國首爾,韓國總理韓德洙與國務委員在結束國務會議後陸續走出。視覺中國 圖

韓德洙將以嫌疑人身份被傳喚接受調查。儘管韓德洙尚未被禁止出境,但根據調查情況可能會有所變化。除韓德洙和趙太庸外,被要求接受調查的還包括副總理兼企劃財政部長官崔相穆、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前行政安全部長官李祥敏、法務部長官樸性載、外交部長官趙兌烈等9名國務委員。

同一天,韓國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批准針對金龍顯的逮捕令。金龍顯成爲首個因緊急戒嚴事件被正式拘捕的人員。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方面稱,因金龍顯有毀滅證據之嫌,對其簽發了拘捕令。

金龍顯放棄了定於10日下午舉行的拘捕必要性審查,並通過律師發表聲明表示,“與此次緊急戒嚴事件相關的所有責任都在我身上”,因此當天只有檢方出席了拘捕必要性審查。

11日,國家調查本部特別調查團凌晨緊急逮捕了韓國警察廳廳長趙志浩和首爾警察廳廳長金峰植。趙志浩和金峰植涉嫌在總統宣佈戒嚴後向一線警員下達命令,限制人員出入國會,阻礙國會議員進入國會投票表決解除戒嚴令的決議案。韓聯社援引警方相關人士的話報道,內亂罪在刑法上屬於重罪,可被判處死刑,且兩人有毀滅證據的可能性,警方考慮這些因素後決定進行緊急逮捕。

同一天,韓國檢方組建的特別調查本部針對參與封鎖國會軍事行動的特戰司令部展開扣押搜查。韓國警方對警察廳、首爾警察廳、國會警衛隊展開扣押搜查。

韓國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簡稱公調處)處長當天也表示,若情況緊急,將試圖緊急逮捕或申請簽發逮捕令的方式逮捕尹錫悅。

當天,韓國法務部矯正本部長申龍海稱,10日晚簽發逮捕令前,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在等候場所的衛生間裡,試圖將秋衣和秋褲上的繩子系在一起用來自殺,“因爲工作人員立刻前往現場,打開門後他放棄自殺出來了”、“目前他被關押在保護室,健康沒有問題。”

當天,韓國警察廳下屬國家調查本部特別調查團對位於首爾龍山的總統辦公室展開扣押搜查。扣押搜查令上明確指出,扣押搜查的對象是總統尹錫悅。總統辦公室、國務會議室、總統警衛處等地都在扣押搜查範圍內。

但是,國家調查本部人員當地時間當天上午11時50分許在總統府信訪室與警衛處就搜查進行磋商,警方未能進入總統府進行扣押搜查,與總統府警衛處發生長時間對峙。最後僅收到總統辦公室任意提供的少量資料,警方對此深表遺憾。

當地時間2024年12月4日,韓國首爾,警察在龍山總統府政府大樓前執行守衛任務,確保安全秩序。視覺中國 圖

此外,特別調查團還對韓國警察廳、首爾警察廳和國會警衛隊進行了扣押搜查,並進入韓國聯合參謀本部進行調查。警方、公調處和國防部同一天聯合成立緊急戒嚴共同調查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