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AI「賽博愛情」的時代已經到來
新智元報道
編輯：庸庸 喬楊
【新智元導讀】AI賽博戀人正變得越來越受歡迎，Replika CEO甚至鼓勵人們與AI結婚。然而，這是否是一種飲鴆止渴？通過梳理近20篇國外論文，我們還原了學術界對「人機之戀」的研究面貌。
人和機器之間真的能夠產生「愛情」嗎？
計算機運算先驅、人機之戀旗手David Levy早在2007年就主張，人類與機器人之間很快就會發生愛甚至婚姻。
這一天似乎快要來了。
Replika CEO近日接受The Verge採訪時表示，「孤獨的人嫁給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也很好」，「只要從長遠來看能讓你更快樂就可以了」。
像Replika這樣致力於爲用戶提供「浪漫關係」體驗的AI應用，數量已經有超過100個之多。
谷歌商店中上架的和Replika類似的app
雖然ta們現在還只是躺在應用商店裡，而不是被陳列在櫥窗中具身化的存在，但是這些AI 聊天機器人越來越具有類似人類的特質，讓用戶心甘情願地付出自己的時間和情感。
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正在改變我們對浪漫和親密關係的理解。
但是，聊天機器人是否能健康、有效地治癒人們的被拒絕感和孤獨感，抑或只是治標不治本？
目前，科學界仍存在分歧。
例如，斯坦福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許多Replika用戶聲稱他們的聊天機器人阻止了他們自殺。
另一方面，專家們認爲，與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建立長期親密關係可能會進一步疏遠用戶與真實事物的關係，從而加劇心理健康問題，以及與他人建立聯繫的困難。
The Decoder聯繫了三位特邀作者，蒙特利爾魁北克大學心理學博士生Valerie A. Lapointe、性學系教授David Lafortune，以及印第安納大學金賽研究所研究員Simon Dubé。
三位研究者梳理了近年來的多篇論文，討論了這個當下迫切值得關注的議題。（爲了不影響閱讀，全部文獻及獲取地址放在文末）
從左到右依次爲Valerie A. Lapointe、David Lafortune、Simon Dubé
在特邀作者們看來，人對AI聊天機器人產生的情感投入既令人着迷，又可能令人擔憂。
光明與黑暗並存，Replika成爲了最好的例證。
浪漫伴侶替代品
長期以來，Replika因允許用戶創建人工智能伴侶而聲名鵲起，它不僅能滿足用戶的情感需求，還能滿足他們的性需求。
這家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公司擁有數以百萬計的龐大用戶羣，爲在COVID-19大流行期間加深的孤獨危機提供了一種「創可貼療法」。
該公司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Eugenia Kuyda堅信，公司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可以成爲建立新友誼，甚至提供情感支持的強大工具，而這一點也不足爲奇。
「有些用戶可能會與他們的人工智能伴侶結婚，這個過程可能會放棄通常的交換戒指或現實世界中的慶祝活動。」
當被問及我們是否應該接受這種做法時，這位CEO給出了一個有趣的答案。
「我認爲，從長遠來看，只要能讓你更快樂，就沒有問題。」
Kyuda告訴The Verge，「只要你的情緒得到改善，你不那麼孤獨了，你更快樂了，你感覺與其他人的聯繫更緊密了，那麼這就沒問題。」
有一些研究確實支持了這種說法。
研究表明，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可以提供陪伴，緩解孤獨感，並通過支持性信息提升積極情緒。
當其他資源匱乏時，聊天機器人還提供了一個無需被judge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裡，聊天機器人可以提供建議，人們可以與之進行開放的對話，並與之建立起親密、熱情的聯繫，這種聯繫與人際關係類似。
令人驚訝的是，當參與者與聊天機器人互動時，在過程的享受和情感迴應方面，似乎與跟人類互動相比沒有區別。
一項研究甚至表明，在對話過程中，與反應較慢的人類相比，人們與聊天機器人的情感聯繫更強烈。
研究一再表明，人類可以與人工智能形成真正的情感紐帶，即使他們承認人工智能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AI愛情的暗面
「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明白這不是一個真實的人」，「對很多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幻想，他們幻想一段時間，然後就結束了」，這是Kyuda的觀點。
可是，危險之處恰恰在於，有很多用戶並不完全 「明白這不是真人」。即使他們明白，他們也沒有將其內化。
一個值得注意的例子發生在2023年初，當時Replika取消了其人工智能同伴的性角色扮演功能。
這一變化極大地改變了現有Replika們的個性，給用戶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
許多用戶感到被背叛和拒絕，並表示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在強烈抗議下，僅僅一個月後，Replika就向用戶屈服，很快恢復了這一功能。
類似事件凸顯了這些公司的用戶們對虛擬伴侶的依戀程度，繼而引發了公衆和學者們的廣泛擔憂。
浪漫的聊天機器人被編程爲提供一種獨特的陪伴形式——隨時隨地，無縫互動，避免衝突，做出妥協。
人們不禁擔心：AI會影響用戶對人類浪漫關係和親密關係的期望。
浪漫的聊天機器人可能會阻礙社交技能的發展，以及在現實世界人際關係中的必要調整，包括通過社交互動進行情緒調節和自我肯定。
缺乏這些要素可能會阻礙用戶與其他人建立真正、複雜和互惠的關係。
而且，人際關係往往涉及挑戰和衝突，正是這些挑戰和衝突能促進個人成長和更深層次的情感聯繫。
人工智能伴侶的可定製性和持續可用性還可能導致社會隔離和情感依賴。
研究人員認爲，與人工智能伴侶的廣泛接觸可能會導致個人從周圍環境中退出，並降低他們建立新的、有意義的社會聯繫的動力。
用戶還可能過度依賴這些數字實體來獲得情感支持、陪伴或滿足性需求。
簡而言之，與我們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伴侶結婚後，我們可能會比一開始更加孤獨，而且我們隨時會面臨失去。
對於用戶來說，Replika是自己親密的交往對象。
但對於Kuyda來說，這個應用程序只是一塊「墊腳石」。
Replika本質是一傢俬營公司，其經營者的目的是追求利潤最大化，這就帶來了一個嚴峻的問題——誰也不能保證你的虛擬配偶會永遠在你身邊。
Kuyda似乎也很清楚，讓公司的用戶羣過於依戀Replika是有風險的。
她告訴The Verge，「 我們絕對不是在開發基於浪漫的聊天機器人」。
但是，許多故事都表明，實際情況大相徑庭——該公司的動機與實際提供的服務形成了奇怪的反差。
不僅如此，作爲賽博戀人的AI聊天機器人，還面臨其他倫理風險。
比如，Replika已經卷入了一系列爭議，從好色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性騷擾人類用戶，到男性創建人工智能女友並辱罵她們，以及大家普遍關心的隱私問題。
親密監視
2023 年，Mozilla 基金會對11款流行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應用程序進行了安全分析，發現了令人擔憂的隱私問題。
大多數應用程序可能會共享或出售個人數據，其中一半的應用程序會阻止用戶刪除自己的信息。
更令人擔憂的是，許多此類應用程序都裝有成千上萬個跟蹤器，出於營銷目的監控用戶在其設備上的活動。
最近對21款人工智能浪漫伴侶應用程序進行的另一項研究也揭示了類似的隱私問題。
增進浪漫幸福感
在接受The Verge採訪時，Kuyda回憶起一位用戶經歷了「 相當艱難的離婚」，卻在Replika上找到了一個新的「浪漫的人工智能伴侶」。
這個聊天機器人最終激勵他交了一個人類女朋友。
「你可以通過Replika來建立真正的關係，不管是因爲你正在經歷一段艱難的時光，或者你只是需要一點幫助來走出自己的世界，或者需要接受自己，把自己展示出來。」
至於這種體驗是否能代表所有使用該應用的人，目前還不清楚。
據Axios報道，不僅是男性，女性也越來越多地通過與聊天機器人建立關係來尋求聯繫。
實證研究數據也在不斷涌現，人工智能驅動的性互動可以爲性關係和戀愛關係提供一種安全、低風險的替代方式。
對於因疾病、喪親之痛、性生活困難、心理障礙或行動不便而在建立令人滿意的戀愛關係方面遇到重大挑戰的人來說，浪漫和性聊天機器人尤其具有前景。
人工智能技術還可用於邊緣化羣體或與社會隔絕的個人之間的性和浪漫探索。
此外，聊天機器人還可用作浪漫的社交工具和研究工具，幫助人們建立聯繫並提高互動技能。
例如，研究表明聊天機器人能有效加強異地戀情侶之間的情感交流，而正在進行的研究則在探索聊天機器人幫助人們解決約會軟件上被「幽靈」困擾的潛力。（幽靈社交：在沒有任何解釋的情況下，突然切斷所有交流，結束與某個人的關係）
作爲蒙特利爾魁北克大學EROSS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特邀作者們正在進行的一項研究是：評估聊天機器人的使用情況，以幫助非自願獨身者提高戀愛技巧和應對拒絕的能力。
儘管臨牀應用前景廣闊，但目前有關聊天機器人使用的性研究主要集中在性健康教育方面，涉及性傳播感染和生殖健康等主題。
關係革命
當前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標誌着親密的浪漫關係和性關係進入了一個新時代。
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可以提供個性化的浪漫和情感互動，在緩解孤獨感、提高戀愛技巧以及爲那些在親密關係中掙扎的人提供支持方面大有可爲。
然而，它們也引發了隱私問題和重要的倫理問題。
這些問題突出表明，要想積極融入我們的浪漫生活，就必須採取受過教育的、有研究依據和有良好監管的方法。
無論如何，目前的趨勢都表明，人工智能伴侶將繼續存在。
以下爲本文所參考的文獻——
論文題目：從 Eliza 到小冰：社交聊天機器人的挑戰和機遇
論文地址：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631/FITEE.1700826
論文題目：代理加自動化：將人工智能設計到交互式系統中
論文地址：https://www.pnas.org/doi/full/10.1073/pnas.1807184115
論文題目：探索與社交聊天機器人的關係發展：replika的混合方法研究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016/j.chb.2022.107600
論文題目：人們能否體驗到人工智能帶來的浪漫愛情？智能助手的實證研究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016/j.im.2022.103595
論文題目：與人類和機器提示伴侶的網絡性愛：滿足感、缺點和緊張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037/tmb0000008
論文題目：一個好的機器人比一個平庸的人類更好嗎？：聊天機器人作爲社交聯繫的替代來源
論文地址：https://open.library.ubc.ca/soa/cIRcle/collections/ubctheses/24/items/1.0401274
論文題目：我的聊天機器人伴侶——人與聊天機器人關係的研究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016/j.ijhcs.2021.102601
論文題目：我的人工智能朋友：社交聊天機器人的用戶如何理解他們的人類與人工智能的友誼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093/hcr/hqac008
論文題目：太人性化和不夠人性化：對社交聊天機器人情感依賴造成的心理健康危害的紮根理論分析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177/14614448221142007
論文題目：心理健康中的聊天機器人和對話代理：精神病學景觀回顧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177/0706743719828977
論文題目：人類/人工智能關係：挑戰、缺點以及對人類/人類關係的影響
論文地址：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43681-023-00348-8
論文題目：浪漫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不會把你的隱私放在心上
論文地址：https://foundation.mozilla.org/en/privacynotincluded/articles/happy-valentines-day-romantic-ai-chatbots-dont-have-your-privacy-at-heart/
論文題目：「相信我，勝過相信我的隱私政策」——浪漫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應用程序中的隱私差異
論文地址：https://users.encs.concordia.ca/%7Emmannan/publications/AI-Chatbots-STAST2024.pdf
論文題目：「PocketBot 就像敲門一樣！」——設計一個支持遠距離關係的聊天機器人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1145/347958
論文題目：開發和測試聊天機器人，將艾滋病毒教育納入贊比亞盧薩卡的計劃生育診所等候區
論文地址：https://doi.org/10.9745/GHSP-D-21-00721
論文題目：聊天機器人改善性健康和生殖健康
論文地址：https://www.jmir.org/2023/1/e46761
參考資料：
https://the-decoder.com/computer-love-ai-chatbots-are-changing-how-we-understand-romantic-and-sexual-well-being/
https://futurism.com/replika-ceo-fine-people-marry-ai-chatbots
https://www.theverge.com/24216748/replika-ceo-eugenia-kuyda-ai-companion-chatbots-dating-friendship-decoder-podcast-inter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