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玲專欄》英國能遏止極右民粹嗎
上週發生的街頭騷亂暴動,對執政僅1個月的工黨政府如同遇到晴空亂流,這是施凱爾入主唐寧街面臨的第一場政治危機。(路透社)
每年8月是英國的新聞乾枯期,這段時間國會休會,皇室在蘇格蘭避暑,大部分的人都休假去了。但今年不同,上週發生的街頭騷亂暴動,對執政僅1個月的工黨政府如同遇到晴空亂流,這是施凱爾入主唐寧街面臨的第一場政治危機;對許多英國人來說,這場極右民粹暴亂來得震驚但不意外。關鍵是,在民粹主義如同野火燎原遍燒歐陸的時刻,英國是否真的能夠遏止極右勢力崛起?
儘管英國人面對這次的街頭騷亂,依然不忘嘲諷歷史上的政治死對頭法國,發揮冷幽默指稱,這個夏天有巴黎奧運,所以法國把騷亂轉運到英國來。實際上,騷亂是每個政府都會遇到的事件,對國家是最直接的挑戰,考驗一個國家和其政府能否履行維護個人自由、公共和平,以及實施法治的基本任務。
英國過去也發生過騷亂暴動。1981年夏天,一場從南倫敦布里克斯頓黑人聚集地掀起的種族遊行抗議,從倫敦蔓延到利物浦和其他城市,13名年輕人在這場被稱爲「新十字大屠殺」事件的縱火襲擊中喪生,3000多人被捕。
2024年的騷亂暴動卻非常不同。在種族主義之外,更源於貧富差距。多年來,英國慈善機構和智庫一直警告,社會貧富存在巨大的鴻溝。就在這次暴動前,英國專注於中低收入羣影響的智庫「解決基金會」才發佈一項新報告,指出過去25年以來英國區域不平等現象根本未縮小,窮的地方還是窮,富的地方還是富。兒童貧窮情況變得更糟。 2014~15年,20個主要兒童貧窮區中有19個位於倫敦,但到2022~23 年,只剩下3個位於首都,其餘分佈到英格蘭西北部和包括這次騷亂的主要區域。
縱觀這次英國暴動最激烈的城鎮,其經濟核心多在1980和1990年代因後工業化和全球化被摧毀;2010年前後的金融危機,政府的緊縮政策導致這些區域居民受到的損失比大多數人嚴重。這些因素導致這些區域成爲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中的主要支持者,期待脫歐會帶來新變化。從這個角度看來,實際上,英國選擇脫歐的那個夏天,就是英國民粹主義啓動的一刻。
然而,脫歐並未改善這些人的生活,反而使英國經濟陷入更大的困境,這讓民衆對國家的信心處於最低點,對警察的尊重消失,尋求庇護者和移民更普遍地成爲不滿情緒的代罪羔羊。
這次的暴動在英國是有其政治和社會因素的。我們也看到極右民粹主義藉此煽風點火,英國極右改革黨黨魁法拉吉透過推文表示,「公衆已經覺醒,因爲移民是英國最大的問題」;其他極右派政客中更有主張把聲稱「阿拉真主偉大」列爲犯罪行爲,種種荒誕言論卻不幸足以造成火上澆油之效。
1981年,柴契爾夫人堅稱暴動純粹是犯罪行爲,拒絕承認可能有其原因,堅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辯解;不可原諒;沒有人可以縱容這種令人震驚的暴力行爲。」今年的暴動,施凱爾基本上保持個人一貫的低調作風,強調保證人民、社會安全優先,審慎採用軍隊和水槍對抗暴亂,專注在他熟悉的刑事司法系統,快速拘捕,快速開庭,快速宣判重刑,秋天開始服刑,連串動作,毫無疑問,發揮了遏阻作用。
但在政府啓用重法的背後,真正讓這場暴動安靜下來的主要因素是英國民衆發揮了這個社會特有的公民力量。對極右主義者攻擊難民庇護所和清真寺感到震驚的人們,主動聚集走上街頭展開反極右民粹示威,強烈表達維護英國多元社會和容忍外來移民的傳統立場,這些來自不同族羣和背景的人們高喊着:「這裡不歡迎仇恨」、「團結起來,我們的社區永遠不會被極右主義擊敗」。他們的聲音和行爲把偏激極右民粹趕出城鎮街道。這股社會公民力量,自發、民主、文民、平和、堅定,令人動容。
這場英國極右民粹暴動,是由政府和人民一起遏止的。但這不是終點,英國工黨政府不可忽略極右派興起的政經社會因素,應設法降低大衆對移民的焦慮。從這次英國全國民衆不使仇恨合法化的行動,可以看到在社會極端分裂的認知中,英國遏止極右民粹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