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勇士最後的衝刺

庫裡本賽季缺席了6場比賽，勇士1勝5負。有點遺憾。

某種程度上，這宣告了勇士“填補庫裡身後空白”的努力又失敗了。但這一次有點奇怪。賽季至今，庫裡在場時，勇士隊百回合贏對手1.2分，而他不在場時，這個數字依然有0.9分，差別很小。要知道，在以往的賽季，有無庫裡，勇士的百回合淨勝分差異往往要在10分以上。

說明了什麼？

首先說明，勇士本賽季的局面不是庫裡左右得了的。對勇士淨勝分影響最大的兩個球員是維金斯和湯普森，兩人在場時，球隊百回合分別輸3.1分和2.6分，而兩人不在場時，就成了贏4.7分和6.3分。賽季初的維金斯和去替補席之前的湯普森，一塌糊塗，一言難盡。

勇士賽季前半程的特點一直是首發挖坑，替補填坑。而替補能填坑，除了因爲替補席有更多的正常人之外，也離不開保羅的帶領。賽季至今，保羅場均7.1助攻1.1失誤，6.15助失比生涯最佳，EPM目前排在球隊第3，是全隊發揮最穩定的點。

以一個替補控衛的標準來看，保羅完美地兌現了期待。如果勇士其他系統運轉正常，球隊休假期送走普爾拿到保羅的運作本該宣佈大獲成功。畢竟過去你是無法想象庫裡不在場的時段，有人可以率隊追分，甚至攢家底兒給首發揮霍的。而就在一年前，勇士還擁有常規賽聯盟最好的一套首發陣容。

如科爾所說，冠軍季的首發陣容失效，是勇士賽季前半程掙扎的重要原因。雖然之後勇士找到了庫裡、波傑、維金斯、庫明加、格林這套能贏分的5人組，但有一個問題始終沒有真正解決過：

庫裡之外，誰能得分？

賽季至今，庫裡場均26.9分，真實命中率61.8%，比之自己上個賽季有不小幅度的下滑，但放在勇士仍舊是斷檔領先。球隊得分第二的湯普森比庫裡場均少拿接近10分（17分）。庫明加從1月份開始得分起飛，但他的打法決定了，短期內沒辦法大幅加產量。

放眼全聯盟，附加賽及以上級別的球隊，只有勇士、騎士、雷霆和公牛，第二得分手場均得分不到20分，但他們分別有賽季場均19分的加蘭、杰倫·威廉姆斯和科比·懷特（以及受傷的扎克·拉文），這些人的結合球技術與持球投出色，年紀輕輕，體能充沛，在球隊需要的時候，都可以往上再加球權。勇士沒有這樣的球員。

這是爲什麼，這一季的勇士明明有更好的替補控衛，能在庫裡出戰的比賽，他不在場的時段支撐局面，但庫裡缺席的比賽，球隊的勝率還不如過去兩年。那時候的湯普森還能在庫裡缺席期間開啓無限火力模式，普爾作爲類庫裡打法的得分手，能讓體系儘量少改動的情況下充當佔位符，降低科爾調配打法帶來的成本。而這一季的情況都變了：

庫裡缺席期間，保羅打了5場比賽，場均拿到13.6分+6.6助攻，合格地履行了一個控衛的職責，但填不滿得分的坑；

進攻定位上更接近庫裡的湯普森，同樣打了5場比賽（有一場開局2分鐘跟戈貝爾衝突被驅逐），場均16.4分，真實命中率46.7%，既沒有產量，也沒有效率。

湯普森怎麼會這樣了？

去年夏天，我想到過湯普森心態失衡。勇士續約了格林沒有續約他，必然要收穫一個憤怒值拉滿的湯普森。賽季前期的湯神最爲致命，他爲每一次連續出手不中懊惱憤恨，他把情緒帶入防守，進而把每一次打鐵的災難最大化。

這都可以理解，作爲勇士球迷，對湯普森的驕傲早已免疫，畢竟這成就了乾坤逆轉的G6湯，如今的執迷也權當爲那一系列神蹟在還債。

我所意外地是，這一切爲何來得這麼快？

湯普森34歲，作爲歷史級射手，擁有絕對手感和身高，不該走到徹底不堪的地步。他大傷復出後的第一季，雖然找了半個賽季的手感，終究能在季後賽的關鍵場次有所斬獲。第二年的他失去了高強度防守給迴應的能力，依舊有常規賽生涯最佳三分產量這個保底成績單。

而今年的湯普森，大空位三分命中率只有37.2%，跟他這項數據生涯45.8%對比鮮明。我可以理解，不再靈敏的腿腳讓湯普森失去了籃下終結和滯空中距離，我不能理解，那些過去庫裡代爲提前慶祝且往往裝逼成功的空位出手，爲何湯神也無法把握？

也許，兩次大傷終歸是無可挽回地改變了湯普森的時間線。他的康復曲線努力向上拉扯着斜率，但傷病是更爲現實的引力，衰老曲線的俯衝勢如破竹，已是無人能擋。

就這樣吧。

我可能會以且看且珍惜地心情，對待勇士最後17場常規賽，因爲我不那麼確信，這個夏天之後的湯普森會身穿什麼球衣。也許勇士和他都有繼續合作的強烈意向，事到如今，湯普森的議價主動權也早已失去，如果勇士繼續提供給湯普森大合同，管理層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但你還是很難適應，湯普森接受一份價位和定位雙重卑微的合同，收斂驕傲地在板凳席扮演知心大叔。那不是湯普森，我寧願他在其他什麼地方掙大錢，然後狠狠抽勇士管理層的臉。

之後呢？

如果我們接受了，不管湯普森在與不在，他都不再會是勇士的第二得分手，那麼這個任務終究要有人接下。沒有一筆引入德羅贊或者什麼人的操作，庫明加將當仁不讓地接過重擔。對他來說，好消息是，當他能跟庫裡雙劍合璧時，他們彼此填補了各自年齡下的無可奈何。壞消息是，太子跟老頭子往往不能共用一套班子，這個隊終究圍繞着庫裡，有些玩意兒，終究得庫裡在才玩得轉。

我不懷疑格林確實有傷，他格外突出的椎間盤需要休息，這很合理。但你也不能否認，庫裡不打的時候，格林的精神狀態往往偏離軌道。我們且不談格林申請驅逐的那些名場面。連戰馬刺，第一場，格林三雙，前半段頗爲努力，伴隨比分拉開卻萌生了明顯的厭倦感。第二場，格林全程扯犢子，勇士能贏馬刺，內線依仗的完全是TJD。

果然，對陣獨行俠，格林缺席。

這未嘗不是皆大歡喜的輪休策略，好歹科爾在調配陣容的時候，可以少考慮一個複雜變量。主場戰馬刺，科爾擺了個保羅、波傑、庫明加、格林、TJD的首發。這裡面，格林和波傑是庫裡的人，TJD是保羅的人，大家擁有 完全不同顆粒度，他們跟庫明加之間多少都有一些共存的辦法。但他們擱在一塊，差不多就是在戲弄庫明加的智商。

這裡面存在多少組排斥反應？

保羅跟格林定位重合，保羅跟波傑定位重合，格林跟波傑定位也有重合；

庫明加限制了格林跟TJD一起使用，TJD限制了庫明加跟格林一起使用，而格林又限制了庫明加跟TJD一起使用。

大家牢牢抱成了一團，用幾個循環死扣讓彼此窒息。

只有庫裡回來了，科爾的那些大膽地、革命性地排列組合才能捋通邏輯。

庫裡是個偉大的球員，他能潤滑乾澀生鏽的齒輪，讓勇士這輛年久失修的老爺車隆隆地跑起來。可一旦把他隱去，你又會疑惑，勇士是怎麼集齊了這樣一兜空間與得分手段如此匱乏的掛件集合？

這是歷史沉澱，一兩句話講不清楚。

簡單點說，勇士由這兩種球員組成：

庫裡和庫裡的下位替代。這個門類除了庫裡本人，還有湯普森和過去的普爾；

庫裡掛件。儘量多地擁有球商高、可策應球、可過渡球、可做掩護、可終結、可防守等詞綴。格林顯然是這個類型頭牌，盧尼、佩頓在第二梯隊。

庫裡掛件擁有廣義的範疇。類型越接近格林，就越接近這個定義的中心，戰術地位也就越高。但由於格林不能與另一個格林共存（起碼不能與第三個格林共存），圍繞庫裡建隊的中圈、外圈球員，又必須跟格林有功能性上的差異與互補，憑藉自身傳控、終結或投射上的某個特點，鑲嵌於體系其中。保羅、盧尼、波傑在中圈，而維金斯、佩頓、庫明加在外圈。

只要庫裡在，這個星環上的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系統也就能井井有條地運轉下去。庫裡不在時，科爾搭配陣容就像《戰神金剛》裡組成軀幹的“黑獅”不在，手臂和大腿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無論如何，他需要一個工具“黑獅”去支撐結構。可湯普森不行了，普爾滾蛋了，勇士也不能像用草薙京的血液量產K'一般量產普爾，起碼基諾內斯證明了科爾做不到。

勇士還能找到下一個湯普森或者普爾嗎？

他們跟庫裡同時使用的兼容性又如何？

上一季，勇士證明了水花茶不再能共事。而這一季，水花兄弟不再兼容更是震顫人心。

接下來頭疼的事情是，面對聯盟大面積崛起的內線高塔，勇士該要如何應對？

格林能頂一頂，但整個賽季82場首發頂5號位，34歲的格林再頂兩年，行不行？

勇士能找到幫格林扛炮，又有射程，還能融入勇士體系的大中鋒嗎？

我想到了人選的，但不保證勇士能拿到。

科爾在嘗試格林+TJD一起使用，也想知道庫明加+格林+TJD的前場三人組會是什麼樣的效果。也可以預見，這樣的組合想在高端局管用，需要格林把這賽季不錯的空位三分迴應維持住，以及庫明加起碼成爲合格的底角射手。如果說，勇士看到了一線現有體系優化升級的希望，那就是格林意識到，他的身高和年齡想要繼續保持競爭力就必須重拾投射。但說到底，他每場也不過出手2.4次三分而已。

本賽季，格林場均出戰26.5分鐘，系生涯第二個賽季之後的最低。總有一天，他也會成爲一張只在特定場合管用的對策卡，而不是不可替代的核心，即使只是防範他智力磨損導致的突然暴雷，這種準備也是必要的。

科爾需要一種庫裡之外管用的發起方式，也需要適合這種發起方式的陣容搭建，而不是大家只會在庫裡體系下打球。

這種發起方式是什麼？

相應的陣容又怎麼搭？

說實話，除了作爲球迷的期待，以及作爲球評的模糊意向外，我現在也沒有確切的答案。我現在想得比較深入的是，幾份小合同的打包交易，有1~2個可追求的對象，等等。這都是後話了，將來再說。

也許，完全圍繞鐵三角去競爭的時代，就要結束了。

本賽季，庫裡拿了兩次9分，一次7分，還有一次4分。低迷的頻率，低迷的下限，雙雙擊穿了他的記錄。

有些時候，庫裡明明可以調整一下節奏，不必執着，但他還是會賭氣出手，在錯誤的時機送一次長籃板反擊，或者一次毫無意義的橫穿失誤。

相比於兩年前，庫裡沒那麼聰明瞭，那個沉穩凝練、收放自如的他變得固執又任性。你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全感，彷彿總是在確認着什麼，一次不成就再投一次，終於進了纔好安放中年人焦慮的心。某些回合裡，庫裡就是湯普森或者普爾，他們做着類似的選擇，得到同樣糟糕的結果，區別只是庫裡還有本錢，而湯茶已是資不抵債。

當然，這都沒有關係。

他畢竟還是庫裡。

他是還能拿60分的庫裡，能跟詹姆斯鏖戰兩個加時，能面對凱爾特人的油漆區大力炸球，宣誓球星位階的庫裡。他仍然是一種特別的存在，這種特別無法用簡單幾年的抽籤運氣，或者一筆全情投入的梭哈獲得。勇士要珍惜這份特別，用盡一切智慧去開發他最後的價值。

拉科布清楚這一點，科爾也是明白人。這大概是爲什麼這份主教練的續約跟庫裡現有的合同保持一致。

我不喜歡科爾慫慫的樣子。但人間真實，誰都不知道庫裡（的生涯）還有多久，他之後的金州勇士又會是什麼樣子。邁爾斯已經撤了，而科爾，他也做好了跳船的準備。

幸運的是，還有一點時間。作爲球迷，我們暫時還可以不去想。

這個反覆PUA的賽季，還剩17場比賽。庫裡休息了3場，這一次的龍道不長，他要回來了。21年，庫裡用一段神話級演出幾乎改寫了賽季結局。22年，庫裡一掃常規賽的個人低迷，戴上了生涯最值得紀念的一枚戒指。23年，他也有那場氣壯山河的史詩級搶七。

還沒結束，還沒結束啊！

沒人強求勇士能在這樣一個賽季裡，迎來完全意外的大反轉。但從勇士球迷的視角看，這可能是別有滋味的17場。有可能，未來這個夏天過後，一切依舊。也可能，會有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是鐵三角最後的17場呢？

我不希望是這樣。

但也不希望不是這樣。

很矛盾，人的理性和感性從來不能完全統一。我想，管理層現在也沒有答案。

這結局需要庫裡和他的夥伴去書寫，未來的世界線仍然是未知數。

我們要走向哪裡，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