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兩岸》彭展華與他的《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

香港邵氏片場製片部。(取自Brutalism hong kong臉書)

拿起《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一書時,感覺頗有分量。書的本身,有相當厚度,尤其是書封紙質,選用了厚達3公分的硬灰板,裱上花紋紙,近看時細緻的氣泡紋路與清水混凝土有機的質感無異,紙上局部壓印凹凸的紋理,更與60-80年代流行木紋板狀混凝土的材料工藝一致,完美地呈現出粗獷建築的外觀特點。

這本書的分量,更展現在內容上,20多人組成的團隊,用了3年的時間,訪談了80多位相關人士,查詢資料、研究檔案,從零開始,挖掘了香港的粗獷建築,發掘出許多未知的建築歷史故事,最終將其研究成果,刊印成書,在香港建築史上留下一頁。

《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的作者彭展華先生,是一位年輕的香港建築師。他在書中詳細記錄了20棟香港粗獷建築,圖文並茂地揭示它們的過去、分析它們的設計手法、空間與結構。

作爲一名香港建築師,彭展華苦惱之處在於,因爲地狹人稠,香港幾乎每個建築項目都很大——包含了底層平臺、商場、商店、電影院、高層住宅、會所、學校、體育館——即所謂的「綜合體項目」。項目從規畫到興建完成,要歷經10年左右的時間,如此大規模的建築,每位建築師都只能負責其中的一部份,無法全程參與。

《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書亦是建築。(取自Brutalism hong kong臉書)

或許因爲這份苦悶,彭展華在工作了10餘年後,想要發掘一些與建築有關的有趣研究項目。2019年,他在Instagram上發現很多世界各地與粗獷建築有關的貼子,因而感到好奇,又碰巧看見臺灣忠泰美術館邀請了德國SOS Brutalism到當地進行在地展覽。「在SOS Brutalism全球資料庫中,香港只有4個粗獷建築案例,而臺灣則已發現7棟。1960年至1980年代,兩地社會發展條件、環境相似,直覺認爲香港或有更多的『未知』。」

2020年4月,因爲這份好奇心,彭展華寫了一個建議書,意外拿到Design Trust的資助,也因此認識了志同道合的建築朋友,共同組成團隊,開展了這場爲期3年的研究。

粗獷主義(Brutalism)是一種起源於1950年代英國的建築風格,主要興起於戰後重建項目。彭展華介紹,粗獷建築有三大特點:第一,建築使用混凝土材料,外立面不塗顏色,不會其他材料去覆蓋它,尊重原始物料本身;第二,建築結構外露,當你看到兩根柱子,就會知道那裡就是入口處,是大門位置所在; 第三,在英國,由於是要建造給全國的人使用,因此當時所建之粗獷建築,尺度都非常巨大。

相對而言,香港的粗獷建築,因爲土地資源少,人口高密度,因此無法往水平方向,而須往高空發展,這是香港粗獷建築的特色之一。另外,氣候對香港的粗獷建築產生很大的影響,因爲香港天氣熱,建築有通風的需求,比如香港中文大學活動中心,外形上就不似英國的粗獷建築那麼封閉,不會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我讀書的時候,沒有機會學習香港建築史,因爲沒有相關研究,無法瞭解香港本土的建築。」在《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一書中,彭展華還記錄了與粗獷建築有關的12位戰後「年輕派」香港建築師的故事,可以說,彭展華書寫的也是香港的建築史。

在書的後記中,彭展華寫道:「愛上建築有兩個時刻,第一個是在倫敦實習的那年,發現建築原來沒什麼特別,因爲建築對當地人來說,是一種日常,並不高深。另一個轉捩點則是在上海磯崎新工作室,逗留時間不長,但可感受到持續的檔案記錄與文字論述對建築設計的影響,又是一種別人的日常。」

今年2月,彭展華來臺參加臺北國際書展,與臺灣讀者分享多組1960至1980年代的戰後香港粗獷建築背後的建築師故事,以及作者和研究團隊在香港城中搜尋未知粗獷建築和箇中長達三年的研究過程。(圖/香港聯合出版提供)

當詢問到最欣賞哪位建築大師時,彭展華在筆記本上寫下了「磯崎新」。磯崎新與日本建築大師安籐忠雄、黑川紀章被稱爲「日本建築界三傑」,建築以風格以前衛著稱,於2019年獲頒普立茲克建築獎。

彭展華說,磯崎新在做項目的同時寫了很多書。受其影響,五、六年前,彭展華也開始在雜誌上寫建築,風格取向儘量「如實」,「希望令『建築』這個題目更爲簡單易明,不過分吹噓建築師的浪漫」——這很像粗獷建築,將建築材料真實地展現,樸實無華,但堅固實用。或許,這就是吸引力法則,《未知的香港粗獷建築》的誕生,是樸實的建築師與樸實建築風格的一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