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竿竹子,抵一條人命
被判死刑的將樑侯楊僕,居然讓竹子給救了一命。
元封二年(前109),漢武帝因漢臣被殺,決定對衛氏朝鮮重拳出擊,由楊僕率領水軍橫渡渤海,與荀彘的遼東陸軍夾擊朝鮮。
這一仗卻成了楊僕職業生涯的“滑鐵盧”。據《史記·朝鮮列傳》記載,兩路漢軍到達前線後,沒有打出配合,王險城久攻不下。期間,荀彘又以通敵謀反爲名,將楊僕扣押,前線指揮一度混亂。
明明是一場碾壓局,卻打得一塌糊塗,漢武帝很惱火。事後,兩名軍事主官被追責,荀彘被斬首示衆,而楊僕也因“擅先縱,失亡多”,落了個殺頭的罪名。
求生欲極強的楊僕最終選擇了贖刑。有意思的是,他的贖金並不是什麼金玉銀銅,而是“入竹二萬個”。
▲明·仇英《獨樂園圖》局部。現藏於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圖源:網
楊僕爲活命而“入竹二萬個”,其實是下了老本的。
早在先秦時期,贖刑就已經有了雛形,著名的理財專家管仲就曾建議齊桓公,讓罪犯以甲盾兵器換取減刑。秦代贖刑制度趨於完善,成了有爵位者的一種“福利”。漢承秦制,並向全民推廣。
不過,這種“好事”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關鍵還得看“鈔能力”。
漢惠帝時期,老百姓如犯死罪,花六萬錢就能留住小命。漢武帝愛折騰,各種幹仗辦大事,以至於花錢如流水,贖金也跟着水漲船高,一路漲到了五十萬錢,並且勢頭不減,直逼百萬。
▲漢武帝畫像。圖源:網絡
漢代贖金,既可以現金支付,也可以用實物抵扣。
元封四年(前107),楊僕“入竹二萬個”贖命,按最爲相近的判罰標準,這批竹子折算下來,至少接近五十萬錢。
漢代的竹子究竟有多值錢?史料少有筆墨敘述,但司馬遷還是在《史記·貨殖列傳》中透露了一些信息:“渭川千畝竹……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一個人如果在渭水邊上擁有千畝竹林,他的資產就可以跟千戶侯相提並論。
由此可見,“入竹二萬個”確實讓楊僕損失不小,但也總歸是破財保命了。
按現代植物學劃分,竹是禾本科竹屬速生型草本植物。從某種意義上說,爲楊僕減刑續命的竹子,就是一種另類的“草”。
在民以食爲天的中國,古代的吃貨們很早就開啓了一段別樣的“吃草史”。
先秦時期,人們發現了竹筍的食用價值。竹筍由此入選《周禮》所載的宮廷御膳“七菹”,在周天子光環的加持下,晉升爲先秦食材界的頂流之一。《詩經·韓奕》就曾記錄下一場宴席:
“其餚維何?炰鱉鮮魚。其蔌維何?維筍及蒲。”
相傳,周宣王時期,韓侯、顯父等一批賢臣輔佐天子,朝政煥然一新。後來韓侯離京,在屠地歇腳,顯父特意前來送別,並準備了酒席來爲他踐行。在這場宴席上,光是酒就有百壺之多。菜餚也很精緻,除了“炰鱉鮮魚”還有“筍及蒲”,主打一個葷素搭配。
西漢辭賦家枚乘除了擅長文學,還是個吃筍的行家。起初,枚乘是在吳王劉濞手下做官,因爲兩次諫阻吳王發動七國之亂,名噪一時。後來,漢景帝想召他做弘農都尉,但枚乘以專業不對口爲由婉拒了,並開始了半隱居生活,留下千古名篇《七發》。
在《七發》裡,枚乘推薦了一道蒲筍燒小牛肉:“雛牛之腴,菜以筍蒲。”即用小牛肉,連同竹筍、蒲菜一起烹煮,“此亦天下之至美也”。
漢朝人不光在筍味搭配上下功夫,同時也在尋找新的筍品。《東觀漢記·馬援傳》記載了一則軼事,東漢將軍馬援平定嶺南,在冬季的荔浦(廣西桂林)遇見了一種苞筍,初嘗之下,覺得很不錯。馬援很高興,立馬採集進貢,並向漢光武帝報告,稱這玩意可能就是《尚書·禹貢》裡提及的上等貢品“笣”。自此之後,冬筍進入人們的視野。
到了魏晉時期,吃筍還被賦予了孝道的特殊含義。
孫吳有個人叫孟宗,他母親病得很重,臨死前想吃筍。爲了不讓母親抱憾而終,孟宗就跑到竹林找筍。奈何寒冬時節春筍尚未長出,一無所獲的孟宗哭得很傷心。也許是這份孝心感動上蒼,竹林裡突然長出了筍,孟宗採回給母親食用後,她的病情竟然跟着好轉了。事後,孟宗憑着孝子的美名入了仕。這則故事後來還被收錄進《二十四孝》。
▲《二十四孝》之孟宗哭竹。圖源:網絡
有意思的是,孟宗“哭竹生筍”的故事就像是一個劇本模板,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出現了各種“翻拍”,先後涌現出丁固(三國吳)、劉殷年(晉代)、劉虛(南朝宋)等一批同樣“哭竹”的孝子賢孫,愣是在寒冬時節裡“催生”出了竹筍。
唐宋時期是個文化繁榮的年代,但吃筍卻走出了一條簡單質樸的路子,“傍林鮮”就是個例子。
有一次,唐朝詩人姚合生病了,好友胡遇前來探視。貧病交加的姚合欣慰極了,抱病作了一首《喜胡遇至》,並以“就林燒嫩筍”來招待好友。後來,這道農家菜流傳於世,宋朝人林洪將其收錄進《山家清供》,並給它起了個文雅的名字——傍林鮮。
所謂傍林鮮,其實就是用竹葉生火,就地烤筍,待筍烤熟後剝皮,撕成條即食(也可蘸醬)。這一做法,生動地詮釋了——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
竹筍的美味,常常令人着迷。既讓唐朝詩人白居易“每日遂加餐,經時不思肉”,也讓宋朝和尚天目僧感嘆“我本無根株,只將筍爲命”。然而,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爲他人覬覦。
清初曾流行一股吃筍風,筍價也跟着水漲船高,眼見有利可圖,偷筍謀利逐漸成爲最常見的治安問題。在陝西華縣,筍農爲守護竹林,經常全副武裝,與盜賊鬥智鬥勇,以至於偷筍賊被筍農打殺,釀成流血衝突和命案。但當地權貴喜歡吃竹筍,願出高價收購,所以總有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險入林盜筍。後來,嘉慶進士吳振棫赴西南任職,路過華縣時,聽人談及這些盜筍舊聞,作了一首《華筍行》,裡面說道:
吁嗟賞盜盜乃多,饞舌殺人將奈何。
吾儕作吏那免俗,曷不飽食花豬肉。
當口腹之慾升格成金錢之慾,鮮美的竹筍似乎也跟着變味了,不知當時的食客品筍時,是否能嚐出其中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難怪吳振棫要感慨一番,說做官的人還是吃豬肉吧,不要吃竹筍了,免得帶壞風氣。
從竹筍的美味第一次被發現之日起,人們就嘗試着把竹子從山野移植到自己身邊。
周穆王可能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把竹子引進園林的人。《穆天子傳》記載,周穆王西巡時,路過玄池(今西安洪慶),便命人在此地種竹。相傳,這片竹林長成後,不但長出了竹斑,而且竹竿像椽一樣粗壯,即便到了秦朝也仍舊茂盛異常。
春秋以後,一些愛竹的君主也將竹子植入自己的私家園林中。《晏子春秋》記載,齊景公很喜歡竹子,特意種了一批,並專門派人看護。怎料防不勝防,所種之竹還是被人盜砍,齊景公大怒,派車馬追捕。爲了園中竹不惜在街頭飆車,最終將肇事者抓獲歸案。
魏晉時期,局勢動盪,以竹林七賢爲代表的文人雅士,鍾情於隱世避俗,寄情於自然。賞竹、種竹緊跟着成爲了社會風尚,有些人甚至還爲此“上癮”。
王徽之曾借住在朋友的空宅,每當於院中閒逛時,總感覺少了點東西,於是命人移栽了一些竹子。有人對比很不解,僅僅是借住幾日,爲何要大費周章地去種這些玩意?望着移栽入園的竹子,王徽之心滿意足地解釋道:“我一天到晚可不能沒有它。”(“何可一日無此君”)
“吾愛王子猷,借齋也種竹。一日不可無,瀟灑常在目。”這是北宋人司馬光對王徽之種竹一事的評價,而這件事也給了他一些靈感和啓發。
北宋熙寧四年(1071),司馬光因爲新舊黨爭,主動請辭遠離朝廷,搬到洛陽定居。在當地,他購置了二十畝地,打造成自己的新居“獨樂園”。在這座宅園中,他特意留了一塊地來種竹,並稱之“種竹齋”。
與竹林相伴的日子裡,沒有政壇紛爭,只有安逸與自由,司馬光在這種悠然自得的環境中,寫成了史學鉅著《資治通鑑》。
▲明·仇英《獨樂園圖》局部。現藏於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
宋室南渡後,江南開發再加速,南方園林蓬勃發展。名列“歲寒三友”和“四君子”的竹子,逐漸成爲造園藝術的主要植材。明清時期,竹子造園進入高峰期。
明崇禎年間,吳江人計成寫成了中國第一部園林藝術專著《園冶》,書中多個篇章都提到竹子,造園幾乎處處都需要竹子。
在清代,隨着江南地區商業的繁盛,私家園林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揚州是兩淮鹽運的樞紐中心,許多人在這裡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並造就了以黃至筠爲代表的一批鹽商鉅富。嘉慶二十三年(1818),黃至筠在明代壽芝園的基礎上擴建,建成了屬於自己的私人住宅園林。因爲喜歡竹子,黃至筠在園中大量種植。劉鳳誥曾受黃至筠邀請前往個園赴宴,事後在《個園記》中稱其“種竹萬竿”。
沒錯,黃至筠將此園取名爲“個園”(個,即半個“竹”字)。
此時的竹子,已然是江南園林藝術的靈魂。
吃竹、種竹,然後是畫竹。
隋唐之後,以“墨竹”爲代表的國畫開始興起,但墨竹具體發端於誰、於何處、於何時,至今仍舊莫衷一是。
唐人畫墨竹,最出色者當屬蕭悅。
關於蕭悅生平,史書沒有留下多少筆墨,只言他曾做過協律郎這樣的微末小官。唐穆宗長慶二年(822),白居易在杭州結識蕭悅,彼此成爲好友。蕭悅愛作畫,尤其擅長畫竹。他曾爲白居易單獨執筆,寫竹十五竿。看到這幅大作,白居易大爲讚歎,特意贈了一首《畫竹歌》:
植物之中竹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
蕭郞下筆獨逼真,丹青以來唯一人。
經過唐和五代的沉澱,宋代墨竹畫翻開了新篇章,涌現了以文同爲代表的湖州竹派。
文同畫竹,注重寫實風格。爲了畫好竹子,經常不顧風雨觀察竹子風貌,以便打好腹稿。蘇軾曾調侃他說:“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胸有成竹”這一成語,便是出自於此。
▲北宋·文同 《墨竹圖》。現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圖源:網絡
人怕出名豬怕壯,因爲畫竹,文同還鬧出過一些趣事。熙寧八年(1075),文同到洋州(今陝西洋縣)出任太守,一些慕名求畫者也尾隨而至,整天跟蒼蠅一樣纏着他,趕都趕不走。文同當場發飆,把禮品都扔到地上,罵道:“再糾纏的話,我就拿你們送的這些白絹去做襪子。”不過,文同低估了粉絲們求畫的執着,他的震怒並未起到驅趕的效果。
情急之下,文同跟大家說蘇軾也很擅長畫竹,並把蘇軾人在彭城的消息散佈出去。與此同時,還去信蘇軾,提醒他注意簽收“襪子”。文同這一招“禍水東引”,弄得蘇軾哭笑不得。
與文同“胸有成竹”有所不同的,是“胸無成竹”的鄭板橋。
清代人鄭板橋畫竹,更傾向於寫意,超凡脫俗,給人一種特立獨行之感。乾隆十八年(1753),鄭板橋因得罪權貴被迫下崗,雖遠離了官場的勾心鬥角,但同時也面臨着囊中羞澀的窘境。他不得不靠賣畫維持生計,養家餬口。
由於名聲在外,向鄭板橋求購竹畫的人絡繹不絕。不過,生意好也有煩惱,訂單爆滿之時,產能卻跟不上,以至於鄭板橋經常忙得不可開交,不時向親友吐槽道:“終日作字作畫,不得休息,便要罵人。”
然而,鄭板橋畫竹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當習慣成自然,真要他停筆歇一歇,他又覺得渾身難受:“三日不動筆,又想畫一幅紙來,以舒其沉悶之氣。”
有時倔脾氣一上來,作不作畫,全看心情好壞。“索我畫偏不畫,不索我畫偏要畫”,在鄭板橋的商業邏輯裡,根本沒有“顧客是上帝”這一說。
▲清代·鄭板橋《墨竹圖》。現藏於大都會博物館。圖源:網絡
這種反覆無常、自我矛盾的狀態,連鄭板橋本人都忍不住自嘲一番,說自己的行爲純屬犯賤:“此亦吾曹之賤相也。”
現代人談及竹子,第一印象可能是“南方物產”,人們似乎都忘了——北方中原地區也曾是竹林繁盛之地。
《詩經》裡,中原淇水流域曾是“綠竹猗猗”。《史記·河渠書》裡,漢代關中地區“褒斜材木竹箭之饒,擬於巴蜀”,竹業資源那是相當豐富。
▲竹木青青。圖源:攝圖網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北方竹產區還誕生了一些規模龐大的竹木基地。最富盛名者,莫過於衛地的淇園(今河南淇縣)。相傳,淇園是商紂王的羽箭料場,但後世更願意相信它是衛武公時期的王侯園林。歷史上的淇園常爲王朝供應竹木,尤其是在漢代。
黃河水患,一直是歷代君主最爲頭疼的問題。漢武帝時期,黃河決堤二十多年都堵不上。元封二年(前109),漢武帝爲解決水患,派遣十餘萬大軍前往河南抗洪。當時,濮陽瓠子的河堤決口需要大量的楗(治水用的木樁),於是漢武帝命人到淇縣境內,採伐淇園竹木作爲楗材,配合土石方作業,最後成功封住了決口。
到了東漢時期,淇園也爲光武帝送上了神助攻。建武元年(25),光武帝劉秀北伐燕、代,恰逢羽箭短缺,河內太守寇恂想到了淇園之竹。於是,淇園再度被採伐,所得竹木造箭百萬支,以供應前線。
經歷兩次大規模砍伐後,淇園竹林元氣受損。北魏著名驢友酈道元曾到當地探險,已看不到“綠竹猗猗”的舊貌,事後便在《水經注·淇水》裡寫下:“今望通淇川,不復其物。”
千年之後,南下的金軍大規模伐木燒炭,包括淇園在內的中原竹區遭到重創。後來,因黃河堤壩加固與浮橋建造需要,宋、元兩朝頻繁向民間徵收竹木,以至於中原“民間竹園率皆荒廢”。
與此同時,隨着人口增加,與竹爭地的現象越來越多。竹子在中原地區,越來越難待下去了。
氣候惡化,給了北方竹產區“致命一擊”。竺可楨《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指出,中國五千多年來的氣候變化並不是很穩定,大致上呈曲線波動:從西周到西漢,氣候比現代還要溫暖,秦漢時期的年降雨量甚至略高於現代。而東漢至南北朝時期,氣候開始趨於偏冷狀態。當時間來到隋唐至北宋,平均氣溫又明顯回升至高位。南宋之後近千年,平均氣溫再度回落,甚至出現了所謂的“17世紀小冰期”。
▲南北朝—清代氣溫變化圖。圖源:網絡
每一次氣候的變化,對一些植物而言,不亞於一場生死局。竹子是一種喜溫喜溼的植物,古人對此也早有認知,戴凱之就曾在《竹譜》裡道出了竹子的致命弱點:性忌殊寒。一旦遇上低溫,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史料記載,王莽新朝天鳳三年(16)二月,關東地區遭遇了嚴重的雪災,以至於“竹柏成枯”(《漢書·王莽傳》)。而在公元165年及167年冬,東漢的洛陽遇上了極寒天氣,“城傍松竹,皆爲傷絕”(《後漢書》)。事實證明,哪怕是“歲寒三友”之一的竹子,也不特別抗凍。
在整體偏暖溼的年代,竹子北進中原,留下歷史的印記。而在偏寒冷的年代,竹子只能向南退避。
大致從南宋開始,中國進入了歷史上的一個“寒冷期”。畏寒的竹子開始南遷,這場蝴蝶效應,連帶引起河內(今河南博愛)與西安地區管理竹業的竹監司被裁撤。
河南的竹,於西漢時尚能在黃河以北的淇園枝繁葉茂(北緯36°),到了清代,卻不得不退縮至秦嶺-淮河線以南的商城縣(北緯32°)。
在中原,竹因天災人禍而逐漸凋敝,但在南方,尤其是嶺南卻是生機勃勃。對此,蘇軾深有體會。
紹聖元年(1094),因政敵攻擊,蘇軾被扣上“譏訕先朝”的帽子,踏上了前往廣東惠州的道路。這一刻他是鬱悶的,嶺南自古以來被視爲化外之地、野蠻世界,被貶至此,無異於罪人流放。
不過,南行之旅也並非一片昏暗。當蘇軾踏上惠州這片土地時,老百姓扶老攜幼前來迎接這位馳名已久的大文豪,當地人的熱情讓蘇軾心裡多了幾分慰藉。在嶺南生活的日子裡,蘇軾邂逅了兩種讓他心情大好的物產,其一是荔枝,其二便是竹子。
對於荔枝,他在《惠州一絕》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好評。對於竹子,他曾有詩曰:“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嶺南是中國竹產區之一,蘇軾又是愛竹之人,這一刻,如同熊貓掉進了竹筍堆。
當時的嶺南,開發程度顯然不及中原與江南。原生態的竹子,在當地社會生活中依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記嶺南竹》裡,蘇軾描述當地社會:“食者竹筍,庇者竹瓦,載者竹筏,爨者竹薪,衣者竹皮,書者竹紙,履者竹鞋。”
在他看來,竹子於嶺南當地人,幾乎就等同於生活的全部,“真可謂一日不可無此君也”。
時過境遷,進入工業化時代後,竹的許多功用已被塑料和金屬替代。但在某些方面,比如食材、造景等等,竹與中國人之間的聯繫依然緊密。
昔日,蘇軾看着一身是寶、爲人取用的竹子,曾嘆道:“嶺南人,當有愧於竹。”
可翻開中國歷史的書卷,有愧於竹者,又何止是嶺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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