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要訪華了,他翻車了嗎?
米萊在中國,成爲了抖音三聖之一。
關於他的消息,如果在中國輿論火起來,總是與負面相關的。
這一次米萊宣佈要訪華,對華的外交口徑出現了大的變化,引發中國一些人的羣嘲,而在之前的新聞中,阿根廷貧困率上升了史上最高的程度,也讓米萊經濟改革的前景備受質疑,不少中國網友,開始說了,我說了嘛 ,休克療法、自由主義怎麼可能救阿根廷呢?
我先來討論一下貧困率的問題。
阿根廷民衆的生活水平降低,這幾乎是一個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也是米萊在選舉時、上任時,就進行過預言和說明的事,米萊在當選後表示,2024年將會是阿根廷人更爲艱難的一年。
原因很簡單,因爲阿根廷欠的是外債。
以各國政府的實踐來說,內債往往不叫債,因爲政府往往不需要償還,只需要印本國法幣就行了,急迫性不夠,但外債則不同。
阿政府,僅欠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債務達443.77億美元。而阿根廷僅有28.03億美元外匯儲備,如果算上欠巴塞爾銀行、中國貨幣兌換的外匯等,阿根廷的外匯儲備是-73.26億美元。
簡單來說,阿根廷政府是一個不僅破產,還同時欠下鉅額外債的政府,同時,在米萊上臺之前,還是一個財政赤字政府,也就是說,不要說還債了,當前的收支都是負的,還需要繼續借錢。
這些債務,表面上歸屬政府,但實際上呢,就是全民需要承擔的債務。
米萊上任開始,就減支,以達成財政平衡,不再成爲一個赤字政府,這當然是無比正確的,一個破產且欠下鉅額外債必須償還的政府,還要開支無度的話,那隻能說是個混帳政府了。
減支當然是痛苦的,過往阿根廷有龐大的公務員隊伍,還有鉅額的針對普通民衆的生活支出的政府補貼,還有政府工程帶來的龐大就業,還有政府對虧損國企龐大的補貼,米萊上臺,對這些支出全部動刀了。
聯邦公務員減少了幾萬人,借外國人的錢發放的生活補貼中止了,政府工程停下來了,虧損國企不補貼了,還要賣掉,對外國人的免費教育停止了。
過往那些在政府借入外債中受益的人,當然就要受損,成爲新增的貧困人口。
這是改革必然的陣痛,誰叫上屆政府借下鉅額外債呢?這個責任,當然也不應該由米萊來承擔,又不是米萊借的錢。
米萊固然可以學習過往的阿根廷政府,宣佈債務違約,不還了,愛誰信,當個老賴,這樣的事,過往的阿政府幹過幾回了。
2001年11月,阿根廷政府宣佈無力償還外債,決定實施債務重組,違約債務高達950億美元。阿根廷由此成爲世界上最大的賴賬國,這也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主權違約。
此前一年,阿根廷外債總額達1462億美元,相當於當年外匯收入的4.7倍,當年還本付息佔出口收入的近四成。
這種玩法,過去的阿根廷政府在三十年內玩過三回。
這些政府借來的錢,誰花掉了?當然是阿根廷的各種特權人員花掉了,但凡是吃財政飯,拿財政錢的人,都有份,包括那些長期虧損的國企裡的工人們。
只不過大多數人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政府借的外債,憑什麼要我來承擔。但是政府不事生產,他的所有債務,最終必定由全民承擔,這是一個最爲簡單的常識。
阿根廷人,必須爲過往的政府開支無度、大量借債,承擔後果。
貧困率上升,有什麼奇怪的呢?因爲在鉅額債務面前,能減稅嗎?還能借錢發社會福利嗎?還能借錢搞免費醫療教育嗎?沒錢了,你怎麼搞?先還債吧,這就是全民借的債,本應就由全民來還。
難道中國這幾十萬億的債務,最終會由哪一個官員掏口袋裡的工資還上麼?還不是你我來還?
外債與內債的區別在於,外債有時間性,有緊迫性,不能還,如不能展期,就會導致本國美元儲備消失,最終,失去了與外界交易的貨幣,成爲世界孤島,那就更慘了。
如果不是米萊堅持財政平衡、量入爲出的財政策略,而是如以前的政府一樣,又一次主權債務違約,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敢借錢給阿根廷呢?
那阿根廷人的貧困率又何止50%,失去了美元儲備,沒有人敢借美元給阿根廷政府了,這就意味着阿根廷人只能自給自足,無法與其他國家的人交易,這就倒回到原始社會了。
米萊當下還維繫了債務的展期,給到出借方一定的信心,甚至還新增了一部分貸款,以確保國際收支的正常進行,如果阿根廷人要用阿根廷比索買各國的產品,有誰會賣給他們?這種垃圾貨幣,誰會收呢?
所以,貧困率上升,並不能說明米萊的執政失敗。可以說,在前任政府這麼玩的情況下,米萊能維持住阿根廷民衆還能與世界各國民衆貿易,就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當然,米萊的政策,並非沒有改進之處,至少在我看來,進口關稅和對外國產品的相關管制,應該在上任後就馬上取消。
關稅並非財政收入的核心來源,維持關稅對財政收支的平衡幫助不大,但取消關稅和各種進口管制,能迅速讓阿根廷人的生活有明顯的改善,因爲產品更便宜了,雖然阿根廷月通脹率已經從100%以上降到4%以下,但年通脹率依然超過了100%。
如果讓全世界的商品可以自由進入阿根廷,那麼物價迅速下降是一個必然的事。
米萊上任後,其實是調高了進口關稅,並減低了出口關稅的,其目的是,增加出口、減少進口,以累積美元外匯儲備用於還債。
這一手段,與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政府的策略有類似之處,當時也是面臨着沒有美元的困境,無法進行國際收支,要進口使用美元,需要複雜的審批手續,其目的,也是爲了增加美元外匯儲備,以應對國際收支,比如支付外債利息。
但這一手段的正確性,我是質疑的。
因爲降低進口關稅,甚至是免除進口關稅,才能提升本國企業採購外國原材料的成本,從而增強本國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從而提升出口能力,也就可以增加美元儲備 。
米萊在減支上的動作很大,但在增收的動作力度不夠。
當然,米萊具體面臨的政治困境,我不清楚,現在的米萊已經宣佈將加徵的進口關稅全部取消,大幅度降低了各種產品的進口關稅,這是一個正確的方向,但速度與我的預期還比較遠,因爲降下來後的關稅比例,甚至還遠遠高於中國。
作爲自由至上主義者的米萊,不可能不知道對國際貿易的管制是對經濟最嚴重的破壞手段之一,希望他早一點踐行單邊三零的自由主義貿易政策,讓全世界所有的商品都可以零關稅、零障礙進入阿根廷,阿根廷人的實際生活水平也將迅速改善,阿根廷企業的國際競爭力,也將迅速提升。
接下來要談一談米萊的外交。
米萊在選前對中國的諸多批評,我認爲很大部分程度基於米萊的無知。
中國人或許以爲這個世界上很多國家的精英,應該瞭解世界第二大經濟大國——中國,其實,在很多地區,特別是南美地區,不管是平民還是精英,對中國都知之甚少,絕大多數的精英們主要的關注點在於美國與歐洲。
再加上拉美地區普遍使用西班牙語,這也限制了他們瞭解世界的能力。西語內容在互聯網上只有英語內容的不到十分之一。
米萊不瞭解中國,一點也不奇怪。
當然米萊雖然是自由主義者,但其外交的風格其實違背了自由主義的精神。
他積極在各種國際政要參與的大會上激烈批評各國政府,還跑到聯合國大會上去撞擊聯合國是個干預人類生活的白左組織,還積極在委內瑞拉政治對立事件中站隊,火力四射,對着南美各國政客一頓批評。
在我看來,這是米萊作爲新生政客極不成熟的表現。
我認爲,自由主義的外交觀,是服從於本國民衆與其他國家民衆之間的交易與合作,在國際上樹敵是毫無必要的。
米萊真要改變世界,靠這些僅僅半小時的演講,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他能讓阿根廷重返繁榮之路,那是可以改變世界的。
因此,在外交上,破除外國企業來本國投資的障礙,破除本國企業與外國企業交易的管制,纔是對阿根廷人最有利的,也纔是真正影響世界的最佳途徑。
在外交上指點全世界政府的江山,實在是一件不明智的舉動。參與南美政客之間的論戰,更是無厘頭的行動,甚至與川普那麼親密的擁抱,都引發了全世界自由主義者的質疑。
西班牙都有位奧派寫文章批評米萊不是自由主義者,而是保守主義者。
一個天天主張要向全球加徵關稅的貿易保護主義政客,你抱他幹什麼?
到處多去抱抱企業家,給點低稅優惠,吸引全球企業家去投資,不才是他要乾的正事嗎?
因此,米萊被一些中國網友羣嘲,也是他自找的。
這些都是過眼煙雲,這個世界,人們更關心結果。
如若有一天,米萊能將阿根廷帶回繁榮之路,能讓阿根廷變成一個產權保護好,自由開放程度極高的國家,那麼,一切質疑都將消失。
不管如何,在全世界各國政府都瘋狂印鈔的世界中,米萊堅持不印鈔,堅守量入爲出的財政紀律,這已經是世界的一抹光亮了。
他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炸掉中央銀行,不再印鈔,本也是全球真正的自由主義者共同的遠景,能提出這一句口號,並在全球傳播,已經證明了米萊是位優秀的觀念傳播大師。
如能踐行,那就真能成爲改變世界的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