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沖喜

從前,永豐縣有個員外叫方世巖,世代經商,家境頗豐。膝下有個獨女叫方秀,妙齡十八。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年元宵過後,方秀就得了一種怪病,身上下長滿了一個個似湯圓般大小的紅色血泡,且一碰就破,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惡臭味。隔天血泡又自然長起,然後一碰又破,如此循環,令方秀苦不堪言。

一連數天,不知請了多少郎中和名醫,銀子花了倒不少,卻不見一點效果。眼看到了出嫁年齡,如此這般模樣,誰還敢娶?

方員外爲此感到十分苦惱和焦慮,方秀更是終日以淚洗面。

這天晚飯後,方員外回到臥房,想起女兒久治不愈的病情,不由得又長吁短嘆了起來。

夫人秦氏道:老爺,既然正統醫術無法醫治,我們不妨劍走偏鋒,請個巫師來試試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蹟發生。

方員外沉思了一會,然後道:這個法子也未嘗不可,有些疑難雜症用巫術來對付還真有效,讓人不得不信服。

秦氏接着道:城西就有個神婆,五十來歲。據說她巫術高強,法力無邊,尤其擅長過陰術,能上通神界,下通妖界,天庭和地府來去自如,沒有她解決不了的疑難怪事。

方員外道:如若果真如此,明日我們多使些銀子,差管家把她請來便是。

第二天晌午,管家果真把神婆請了過來,方員外冷眼觀之:只見她身材瘦小,其貌不揚,着一身粗布衣褲,除了手上握着的拂塵外,看上去和普通婦人無二般。都說神婆,卻沒有半點稀奇之處,不知神從何來。

方員外不免有些失望,據說畢竟是傳說,百聞終歸不如一見。

落坐之後,下人忙備過茶水點心,方員外一邊喝着,一邊把女兒的病情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神婆疑神靜氣,緩緩道:此病世間少有,聞所未聞,小姐定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凡醫俗夫任你醫術再高超,恐怕也未必能治得了這病。

方員外不由得又暗自偷偷打量了她一番,雖說其貌不揚,但說的話卻句句在點上,令他多日的疑惑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方員外客氣道:那依仙姑之見,該當如何是好?

神婆道:也並非完全沒有法子,待我略施法術之後,上天庭去一問便知。

上天庭?方員外有點不可置信,狐疑道:這天庭乃神仙之地,我等凡人豈能說上去就上得去?

神婆微微一笑道:方老爺所言極是,我現在是凡人之身,自然上不去。容我做過法事之後,那時我神仙附體,便可神遊而去,與衆神相會。

方員外肅然起敬,連聲道:哦_哦_那請神婆即刻施法,小女的病一刻也不宜耽誤。事成之後,我必當重重酬謝。

神婆道:你交代下人給我準備一些水果點心,還有一升米,用白布包好。再準備一碗清水,兩根蠟燭,三支檀香,送到小姐房中。

方員外命下人一一照辦,然後領着神婆來到女兒房前,剛想挑簾進去,神婆攔住道:方老爺請留步,我一人進去即可。施法神秘且需要安靜,外人不宜在場,待我上天問明天神之後,自然會轉告於你,你在門外靜候便是。

方員外不便勉強,只得做罷,逐命下人搬來一把椅子在門口坐下,耐心等待。

神婆進入房間後,只見方小姐無精打采地斜靠在牀頭,眼神呆滯,暗自抽泣,時不時掏出手帕抹淚,樣子甚是悲憫。

雖然隔着一兩丈遠,但從方小姐身上所散發出的刺鼻怪味,依然能讓人感到窒息。

神婆用手捏了捏鼻子,但爲了驅邪消災,更爲了方老爺口袋的銀子,她不得不選擇忍受,開始爲施法做準備。

只見她從隨身攜帶的布兜裡,掏出一頂紫色的帽子戴上,那帽子形狀怪異,說尖不尖,說平也不平,恰似道士的帽子,很難用言語形容。

接着又掏出一件繡花馬甲穿上,也是紫色的,衣領和袖口分別鑲了三種非常醒目的顏色,紅_黃_黑。

神婆這麼一打扮,跟之前判若兩人,充滿神秘感,不知方員外瞧過之後,又將作何感想?

接着,她將下人們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擺到一張小方桌上,最後點上蠟燭和香爐,然後一手拿個小鈴鐺,一手拿着拂塵,口中唸唸有詞,一蹦一跳繞着桌子轉起圈來。

方秀瞧着新鮮,畢竟是第一次見神婆做法,感覺身上的血泡也不那麼疼了,索性坐直了身子,靜靜的欣賞着她的“表演”。

神婆跳了一會之後,放下鈴鐺和拂塵,端起桌上的水碗,把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伸進去,然後又口中唸唸有詞,繞着桌子輕輕彈起了水珠。

彈着彈着,神婆來到了方秀跟前,朝她的臉上連續彈了好幾下。

方秀不知神婆的用意何在,未敢拿手帕貿然去擦掉,生怕有什麼不吉利,以致影響神婆的做法。

水珠彈完之後,神婆在桌前的一塊草墊上坐下,順勢將那包米打開,沿着墊子撒了一圈。然後雙腿盤起,兩眼緊閉,雙手合十,口中依然唸唸有詞,節奏逐漸加快,一會兒便打起了嗝來,並且一聲比一聲大。最後身子猛地一顫,徹底定格了,就像被人點了穴道,一動不動。

方秀感覺好生奇怪,她這是魂魄出竅,還是閉目養神呢?也不敢輕易前去打擾,只靜靜的盯着她面前的那柱香。聽老輩人說,如果魂魄在一炷香燃盡之前還沒回到原身,就永遠回不來了,等於宣告死亡了。

過了好大一會,太陽都快下山了,眼看一支香就快燃盡了,神婆這才陡然一個激靈,終於醒了。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了的腿,然後摘下帽子,脫下馬甲,重又放進布兜。擡眼看了一眼方小姐,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了房門。

方員外茶都喝掉兩壺,早已等的不耐煩,好不容易見她出來了,忙迎上前焦急地問道:仙姑,見到天神沒?我女兒的病還有救嗎?

神婆用手往房間指了指,小聲道:方老爺,此處不是講話之地。

方員外心領神會,把她引到前廳坐下。

神婆或許是咒語念多了的緣故,口乾舌燥,屁股剛坐下,便連着飲了兩杯涼茶。

方員外接着問道:仙姑,不知天神有何旨意?願聞其詳。

神婆道:此去天庭,頗費周章才找到了太上老君,他告訴我,此病沒有特效藥,神仙也難治。

啊!方員外大失所望,沮喪道:難道我女兒一輩子只能在這痛苦中度過?

神婆見他滿是失落的眼神,有些於心不忍,但更多的是出於私心,她也不想半途而廢,無功而返,不僅拿不到方員外的銀子,更可能壞了自己的名聲。

於是,她身體前傾,趴在桌上,頗具神秘道:辦法也不是完全沒有,倒是有一個,只是太上老君宅心仁厚,一再叮囑我,不可輕易告知。

方員外喜出望外道:仙姑不必顧慮,只要能救小女,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神婆遲疑道:只是…只是這法子有點損人利己。

方員外見她吞吞吐吐,不免有些心急,便起身來到她身後,俯身道:此話怎講?不妨說來聽聽。

神婆道:要想治好小姐的病,唯有儘快給她找個郎君,與之圓房,經過兩人密切的身體接觸,鬼魅便會喜新厭舊,尋找新的宿主。小姐待鬼魅轉移之後,便可安然無事,只需靜養幾日,即可恢復常人之身。

這個…這個確實有點不地道。方員外說道:嫁禍於人,成全自己,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

神婆勸道:爲了令愛着想,看來也只好如此。

方員外道:可是,這似乎也不太妥當。既然她們已然成爲夫妻,小女只是把病傳給自己的丈夫而已,她們整日生活在一起,面對丈夫的痛苦,她又怎能無動於衷,甚至會有罪惡感。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成親,自己一個人痛哭就行。

神婆想想也是,半天無語。可神婆畢竟是神婆,只見她眼珠一轉,馬上有了新的主意,喜形於色道:方老爺不如變通一下,不必刻意給小姐找郎君,只隨便找個男子與她圓房就行。待他們身體密切接觸之後,鬼魅自然轉移過去,之後給他些銀兩,便藉故將他趕出門去,你看這樣可好?

方員外道:也罷,看來也只好如此,到時多給他些銀兩,想必他也不會有什麼怨言。只是這一時片刻,到哪裡去尋這樣的男子?

神婆道:這個不勞方老爺操心,交給我便是。

方員外頗爲高興,當即賞了五十兩給她作爲跑腿費。

神婆也不客氣,笑眯眯的雙手接過,然後喜滋滋地而去。

過了幾日,神婆果然帶來了一個年輕男子,一看穿着打扮,便知是個窮書生。

書生名叫李擔,年二十歲,父母雙亡,獨自一人住在城郊。他立志要考取個功名,改變自己貧窮的命運。因而這段時間,不管白天和黑夜,都在拼命的溫習功課,以便迎接即將到來的會試。

可此地離京城相距千里之遙,不說租馬車,單憑步行,一路上吃住的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可家裡窮得叮噹響,哪裡還拿得出多餘的銀子做盤纏?

正當他犯愁時,神婆不請自到,開門見山說:李秀才,我知道你在爲什麼苦惱。如今有個美差,就看你願意與否?如果願意的話,進京所需一切費用便迎刃而解。

李擔經常去城裡賣柴,因此認得這神婆,便問道:不知是何美差事?仙姑不妨說來聽聽。

神婆道:城裡有個方員外,其女得了一種怪病,員外便想請個男子爲她沖喜,其實就是和小姐簡單地圓個房而已,你道這是不是個美差?並且事成之後,還有重賞。

李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有這等美事?不僅可以和大家閨秀同牀共枕,事後還能得到一筆賞錢,何樂而不爲?因此,他想都沒想,便滿口應允了下來。

神婆接着道:但有一點,我必須給你說清楚。如果一不小心,小姐的病不幸轉移到了你的身上,不許有怨言,只能說明你的身體抵抗力差。日後不論生死,都與方員外無關,這個你能答應否?

李擔急需這筆銀子做盤纏,一旦錯過考試,一切將前功盡棄。加上自己年輕,身體強壯,應該不會有什麼閃失,便拍着胸脯同意了。

方員外對李擔甚爲滿意,便讓方秀的貼身丫鬟小翠提前去告知女兒,讓她有個思想準備,免得到時亂了方寸。

吃罷晚飯,方員外便命人將李擔送去了女兒的房間。

李擔一進方秀的房間,便用手捂起了嘴巴,心裡想道:這到底得了什麼怪病?怎麼味道這麼濃烈,並且難聞至極。幸虧心裡早有準備,反正也就一晚,忍忍就過去了。

走進牀邊,藉着油燈的微光,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已經靠在牀頭的方小姐。長得雖不及傾國傾城,但也算百裡挑一,有種大家閨秀的淑女範。

李擔心想:如果此生真的能娶到這樣一位俊俏的女子爲妻子,也就無憾了。可惜命薄,無福享受,只能做一夜臨時夫妻。

此時,方秀也在盯着他看。她只聽小翠說,老爺給她找了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來沖喜,並且長的還有幾分俊朗。現在一看果不其然,與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相差無幾。

當四目一相碰,兩人都不由得羞紅了臉,尷尬之情,自然難以言表。

因兩人相互都不認識,故而也就沒有過多的交流,且又心懷各異,不如直奔主題。

李擔脫下外衣長褂,把它丟在牀的另一頭,正準備彎腰脫長褲,只見有條一尺多長的青色小蛇,從長褂的袖口溜了出來,把方秀嚇得一聲尖叫,忙抓起被子,把頭埋了進去。

李擔喊道:方小姐別怕,它不咬人。

方秀扯下被子,似信非信道:你爲何把蛇藏在衣袖裡,用意何在?

李擔解釋道:方小姐誤會了,這蛇是我去年途經山林時,從老鷹嘴邊無意中救下來的,當時它被啄的滿身是傷,我就把它帶回家裡調養。經過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我慢慢的喜歡上了這個小動物,雖然它的傷口養好了,但我捨不得把它再丟進山林。從此,我到哪,它就跟到哪,幾乎形影不離。但是你放心,它是條善良的蛇,從不主動攻擊任何人。

方秀聽後頻頻點頭,一個能愛惜小動物的人,也必定是個心地善良有愛心的人, 她有些不忍心禍害他,便問道:大哥,你知道今晚來幹什麼的嗎?

李擔回道:我當然知道,給你沖喜呀。

那然後呢?方秀接着問道。

然後你爹就給我一筆錢,我就有了進京趕考的路費。

那你還是回去吧,只怕過了今晚,你就沒法考試,耽誤了你的前程。

李擔道:不礙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我身強體壯,無懼一切牛鬼蛇神,妖魔鬼怪。

方秀頗爲感動,憐愛道:你都知道了後果的嚴重性,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李擔道:說實話,我之前完全是奔着趕考路費來的,現在我改變了,就算你這病真的能轉移到我的身上,哪怕有生命危險,我也願意代你受過。

爲什麼?方秀本來就是一個性格脆弱的女子,此時已感動得幾乎哽咽了。

李擔也受到感染,深情道:因爲我不想看到一個如此善良,且又善解人意的弱小女子,整天被這病痛所折磨。況且我年紀輕,血氣旺,更重要的是陽氣足,或許傳說中的那些鬼魅異類,完全奈何不了我,你放心。

方秀情不自禁地撲進他的懷裡,眼淚不停地往下流,當然有喜,也有悲。

那隻小青蛇,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他們面前的被子上,看他們聊的如此投機,也不停的吐着信子,甩着尾巴,歡快的爬來爬去。

李擔見時間不早了,便吹滅了油燈,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都是情竇初開,激情正旺的年紀,免不了激烈運動一番。之後乏了,逐倒頭便睡。

天明時,方秀頭一個醒來。她第一感覺是,纏繞自己達數月之久的惡臭味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子也感到從沒有過的輕鬆和舒坦。

用手一摸長血泡的地方,雖然痕跡還在,但也不怎麼痛了,更沒有長出新的血泡。

方秀忽然對神婆肅然起敬,看過多少郎中和名醫,吃過多少莫名其妙的藥,都沒有一點效果,如今只需和男人沖喜一次……

方秀扭頭看了看睡在身旁的李擔,見他還沒醒,便湊近些,使勁在他身旁聞了聞,也沒有任何異味。掀開被子一角,偷偷查看他的上半身,也未見任何的血泡。

咦,這就奇怪了。方秀很是納悶:轉移倒是成功了,那到底轉到哪裡去了呢?他身上怎麼沒有一絲被感染的跡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李擔也醒了,見她目光呆滯,便戲虐道:娘子,這大清早的,你發什麼愣呀?

方秀一聽,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慌忙抓過被子把他的頭蒙上,背過身去,迅速的把衣服穿上,嗔怒道:誰是你的娘子?你可別亂叫。

李擔道:昨晚我們都圓過房了,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

方秀道:那也不算,畢竟我們沒有拜過堂,也沒喝過交杯酒。

李擔見她如此嘴硬,愈發顯得可愛,便笑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你已是我女人的事實,這點永遠無法改變。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反正這輩子都管你叫娘子。

方秀嬌羞地嘟囔道:你也不害臊。

李擔忽然坐起身,看看枕邊,又看了看牀尾,喊道:小胖,小胖。

方秀一愣,不解地問道:誰是小胖?你叫他幹什麼?

李擔道:就是我那條小青蛇,我給它起的名字。

往常只要李擔一叫喚,它就會歡快的爬上牀來與他嬉鬧一番。如今連着叫了兩聲,也沒反應,李擔覺得有些不對勁,趕忙穿好衣服翻身下牀。

就在他彎腰穿鞋的時候,忽然發現小胖一動不動躺在前面不遠的地上。李擔趕忙上前,雙手將它捧起,仔細一看,發現它身上鼓起了各種大小不一的血泡,已經氣若游絲,命在旦夕了。

李擔也不管它能否聽得懂,急切地喊道:小胖,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方秀道:難道我的病都轉移到它身上去了不成?怪不得你安然無事。可神婆說只會人傳人呀,那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只見小胖用盡最後的力氣吐了口信子,擺了擺尾巴,向李擔做最後的告別,然後頭一歪頭,徹底不動了。

李擔異常失落,眼眶不覺有點溼潤,畢竟朝夕相處快兩年了,如今卻以這種方式離他而去。

方秀嘆道:原來萬物還真有靈性,更懂得知恩圖報,你不惜爲我代過,它更不惜爲你代過。只是不明白,我這病魔是如何轉移到它身上去的,實在令人費解。

李擔將青蠅塞進衣袖,神情有些低落,雙手抱拳道:小姐已安然無恙,令人欣慰,小生也盡到了自己的責任,該告辭了,望小姐以後……

誰知李擔話還沒說完,房外便想起了丫鬟小翠的聲音:小姐,起牀了沒?老爺叫你去書房,有事找你商量。

方秀知道,這一定是爹爹想親眼驗證沖喜的效果,如果確認自己的病好了,很快就會拿些銀子把李擔打發走。

可經過一夜的溫存,特別是他的人品,令她深有感觸,心裡已有八成喜歡上了。

方秀不願李擔這麼快就離開,於是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叫李擔不要出聲,然後回道:我還沒洗臉梳妝呢,你先去給我打盆洗臉水來。

小翠爲難道:這…這個…

方秀道:叫你去就快去,不許羅嗦,老爺那裡我自然有話幫你解釋。

小翠走後,李擔忍不住問道:你爹無非就是想知道你的病好了沒有,爲何不直接告訴他,非得這樣故弄玄虛?

方秀生怕李擔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因而臉頰臊得通紅,笑罵道:你就傻小子一個,啥也不懂,這叫天機不可泄露。

李擔道:我可沒時間陪你瞎鬧,我得去領了賞錢,趕緊回去溫習功課,昨日已經耽誤一天了。

方秀道:誰讓你走的?你敢走,我叫你一兩銀子也拿不到,到時看你如何進京去趕考。

李擔叫屈道:你的病都已經好了,我再賴在這裡成何體統,你爹也不能答應呀!

方秀道:他答不答應是我的事,反正你就是不能走。

沒一會,小翠端着洗臉盆進來了。方秀立刻秒變成原來病殃殃的樣子,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洗漱完之後,小翠看看李擔,又看看方秀,然後附在她的耳旁,輕聲問道:小姐,老爺還在等着你回話呢,不知你的病好點了沒有?

方秀道:你平常的眼力勁都去哪裡了?我都這樣了,你說我的病能好到哪裡去?

小翠又道:就真的沒有一點效果嗎?

方秀撇了李擔一眼,說道:你看他那活蹦亂跳的樣子,就知道什麼效果了。

小翠回去後,把情況跟老爺和神婆一說,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盡顯失望之色。

神婆道:那個書生呢?怎樣?

小翠回道:他好着呢,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方員外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意難平道:原來天神的話也不能全信,如此一來,我女兒的清白豈是不是白白被糟蹋了?別說現在有病,就是日後病好了,恐怕也再難嫁人。

神婆道:方員外先彆氣餒,我相信天神的話不會有誤。不如再等兩天,凡事不過三嘛。或許是那書生的陽氣太重,使得鬼魅一時不敢靠近。如果三天後還沒有一點效果,我們再做打算也不遲。

方員外無奈道:看來也只好如此,暫且留那書生多呆兩天,希望會有奇蹟發生。

又經過兩天的單獨相處,李擔和方秀的感情迅速升溫,到了難分難捨的地步。

第二天晚上,李擔摟着方秀道:今日已是最後一天了,明天就得接受現實,你打算怎麼辦?

方秀道:如今我已失身於你,你可要對我負責到底。

李擔道:我倒是想啊,並且做夢都想。只是我身份卑微,家徒四壁,你爹怎麼可能捨得把你嫁給我呢?

方秀道: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我爹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第三天早飯過後,方員外和神婆迫不及待地親自衝到房間來查看結果。

一進房間,兩人頓時傻眼了,只見李擔和方秀手拉手坐在牀邊,有說有笑的交談着。看見他們進來,也並無一絲驚慌之色。

方員外過去一把拉起女兒,高興的前後左右看了又看,激動的說道:謝天謝地,你的病總算好了,爲父也就徹底安心了。

神婆上下打量着李擔,疑惑道:真是難以置信,你竟然毫髮無損,那小姐的病到底去哪裡了,總不會憑空消失吧?

方員外道:管它去哪裡了,大家相安無事就好。聽說你要進京趕考,正在爲盤纏而發愁,不知需要多少?

李擔道:五十兩即可。

方員外大聲說道:這樣吧,我女兒能有今天,你首功一件,我給你一百兩,你隨管家去賬房取吧!

方秀道:爹爹這是要趕他走嗎?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方員外不以爲然道:秀兒,他只是來沖喜的,有啥可商量的,難道你還想留他一輩子不成?

方秀道:女兒確有此意。

方員外連連擺手道:門不當,戶不對,這如何捨得,我萬萬不能同意。

方秀道:爹爹,請恕我冒犯,這可由不得你。我們已經圓過房,成了事實上的夫妻。況且同牀共枕了三夜,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你若強行拆散我們,我也就沒臉活下去了,你也必將遭到世人的嘲諷。

這個…容我再考慮考慮。方員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揹着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起步來。

方秀趁他揹着自己的時候,悄悄拔下頭上的金釵,塞到旁邊神婆的手裡。

神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趕忙藏起,待方員外踱到她面前的時候,不失時機地說道:方老爺,恕我直言,這事依我看,你還是答應爲妥。

方員外停止腳步,頗爲不解道:此話怎講?

神婆道:我看李公子天庭飽滿,氣宇軒揚,日後必是棟樑之才。

方員外瞧了李擔一眼,續問道:何以見得?

神婆道: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觀李公子面相,此番進京赴考,必然高中進士,到時皇上加官進爵,可謂前途無量,方老爺將悔之晚矣。

聽神婆這麼一說,方員外又再次將李擔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的李擔左右不是,極不自在。

神婆趁熱打鐵道:你看他倆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本是天生一對。有此良婿,你還猶豫什麼,只怕打着燈籠都難找。

方員外似乎不甘,卻也無奈,最後妥協道:罷了,或許你倆本就有緣,不然也不會走到一起,看來天意如此,隨你們去吧!

方秀激動的拿着方員外的手道:謝謝爹爹成全。我知道你左右爲難,也是爲女兒着想,但是你要相信女兒的眼光,我不會看錯人的。

方員外用食指在她腦門上輕輕點了一下,慈愛地說道:你知道就好,千萬別讓我失望。然後和神婆往門外走去。

神婆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跟他說道:方老爺,爲防夜長夢多,我勸你趁早把他們的親事給辦了。

方員外聽得一頭霧水,疑問道:仙姑請明示,何以如此着急?

神婆道:我猜他此次進京,八成能高中進士,你必須在他進京之前把婚事給辦了,以防他高中之後,對小姐變心。

方員外恍然大悟道:神婆言之有理,我可不想小女成爲第二個秦香蓮,過兩日我就開始爲秀兒準備嫁妝,儘快給他們完婚。

在李擔進京趕考前十天,方員外雷厲風行,果然把他們的婚事給辦了。李擔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介窮書生,也能成爲員外府的乘龍快婿。

李擔也沒讓方秀和方員外失望,在此後的會試考試中,果然高中進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方員外對神婆佩服得五體投地,額外賞了她不少銀子。神婆心想:我當時只是看在小姐金釵的份上,瞎說的,沒想到還果然被我言中了。

來年,方秀經過十月懷胎,喜得貴子,方府喜上加喜,可謂春風得意。

過了幾年,李擔時來運轉,終於等到了一個肥缺。廣信府知府告老還鄉,吏部准許他替補,李擔一躍成爲顯赫一時的地方要員。

方秀也妻憑夫貴,搖身一變,成了四品誥命夫人,過上了令人羨慕的貴婦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