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天津,才知道鬆弛感的極限在哪

天津的戲劇張力並不藏在相聲的包袱之中,它們在街頭非常顯眼。

這座城市讓一切事物都能詭異地慢下來,甚至怕你錯過,還會幫你定格。

在深圳街頭,走得慢是一種原罪,效率和生命緊密地綁定在一起,不過到了天津,似乎只有醫院搶救室裡是緊張的,大夫還會在術後安慰家屬,“老爺子精神頭挺好,非要下手術檯和我拜把子,讓我摁臺上了,沒事沒事,《託妻獻子》播完了就出來。”

有人說海河邊巡遊的大爺,代表着一種天津精神,極致的鬆弛,做好自己的同時,又在追求極限的灑脫。

圍觀人羣無外乎都是他者,他者都算外人,外人不算人。

海河文脈是天津人的銀河,在那個璀璨的宇宙之中,天涯何處都可安放每顆悸動的天津心臟。

廣袤的精神世界就像奔跑在天津人心頭的野馬,它提速,變檔,過人,特立獨行,又無比合羣,你曾質疑他的能力,懷疑他的動機,但他每一次都不曾讓你失望。你與他初次見面時的不解與疑惑,很快就會變成一種激盪于丹田的崇拜,就像何仙姑見呂洞賓,又如呂洞賓見漢鍾離。

只有他的背影令人望塵莫及,那是一種飄渺的還未褪去的仙氣,是殘留人間的仙蹤,你能讀出智者對人生的解構,對技藝的追求,和對尺度的拿捏,唯獨沒有孤獨。

不少人去過天津後,才能感受到一種真正的放鬆。

那裡似乎沒有抑鬱,沒有躁動,沒有灰暗的天空和荒蕪的大地,人們不在乎你在做什麼,人們也不用度化他人,各修各的廟,各回各的家。

別拿自己不當回事,也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同時,天津人又是奔放熱情的,他們愛你和恨你都會不加掩飾。

喜怒不形於色在天津並不存在,彎彎繞繞在天津也並不適用,都是直來直去,畢竟是全球唯一的哏都。

香港油麻地天后廟前的牌匾告訴人們“勿自欺也”,天津則勸誡人們“老實唸佛”,追求歡樂沒有捷徑可走,如果覺得滴水成海的節奏太慢,那就用自來水。

功效和功德都在人心,天津人看得通透。

怕人走彎路,天津街頭隨處可見一種斟酌再三後的危險預警,又怕人覺得太嚴肅,所以預警的風格又很婉轉,就像聆聽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防空警報,有人仔細聽了聽,“嗨,介不天津快板嗎”。

對文字的分寸掌握恰到好處,對圖片的排版規劃嫺熟得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捧哏演員,他捧着你,接着你,關鍵時刻還護着你。

畢竟只要出現在街頭的,很可能都是早前發生過的,人生的水確實深,路也確實險,不可用常語道明,你信它,就能活。

時間久了,見得多了,你甚至能從這些圖文並茂的無聲警告中,讀出一種樸素的美。

它藏於舞臺之上,梯廂之中,或在任何一個適合扯皮的場合之內,人們無法忽略這種由簡單文字構成的複雜語感。

它即是一種解決方法,又是一種大膽推測,透過文字,你能感受到一種遊離於身旁的天津情緒。

從某個角度來看,天津規矩又是嚴厲的,它對於作奸犯科者並不友好,但天津的長項在於用一種不可辯駁的邏輯,來勸人向善迷途知返。

你可以覺得它不夠正式,不夠嚴謹,但你不能對它的排版說三道四,還是一如既往的圖文並茂,讓人從知覺上認識到人生不能走錯,無形的精神詛咒令人膽寒,從而畏懼。

天津盛產作家,很多文案寫手也都曾去天津街頭,實際尋覓過一種靈感繆斯,用行內的話說,去趟天津都算精神進修,靈魂spa。

天津凌厲和伶俐的風格,難以捉摸,可遇不可求,它經常突兀於街頭,有一種上古文字般的簡練,整體會讓你感覺到一種恰到好處的慵懶感。

它會把店家老闆的內心活動以旁白的形式標明,從而提高了溝通效率,是一種高級銷售技巧,最多6個字,就能讓你感受到一種砸臉的實在。

有人能從中感受到一種天津坦率,和深圳有形的效率相比,天津的效率似乎都化於無形之中,它被時間之神的雙手,巧妙地分佈在每個人的荷包之中。

它沒有任何修辭,甚至毫不掩飾,就像天津人的愛恨強烈,都算性情中人。

對於這些街頭美食家來說,他們往往又是十分自信的,對味道和食材的拿捏就像接你話茬一般精準,你可以質疑他們簡單直白的文案,但你不能懷疑他們對行業的熱忱。

如果你想喝酒,天津會告訴你路在何方,如果你想酒後散德性,天津也會告訴你路在何方,哪怕你酒力不濟想報個班進修,天津有你想要的一切。

如果你想開車,天津會告訴你路在何方,如果你想檢測科目一對你的容忍度,天津也會告訴你路在何方,哪怕你想學個汽車維修,天津還是有你想要的一切。

在天津,你拍不到一張虛影的照片,哪怕開慢速的快門,人們步伐的節奏,臉上的情態告訴你要開心快樂每一天。

一種與生俱來的鬆弛感融入天津人的血液,有的人來了就不想走,甚至連這座城市中的動物,都具有一種天生的“樂呵樂呵得了”。

“能想象到嗎,我在房頂上看到那條慵懶的鱷魚時,突然理解了天津人,當看到它腦瓜上的寵物帽時,又突然理解了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