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星閃耀時》:一句臺詞都沒有的幾個眼神,演活了一出好戲

《羣星閃耀時》,又一部高開暴走的精品劇作。

如果說第7集向遠生帶着小孩姐重返孟家、滂沱大雨中遇敵手一番惡鬥幾番探查,是本格線動作線的精彩好看;那麼第8集向遠生執意離開四所獨自走上兇險之地的離別意,則是情緒層面的欲說還休。

不是生硬疊加廉價誤會的短暫陌路,也不僅是“哀莫哀兮生別離”的離別苦楚,更是對情緒對價值對“同行者”的一種螺旋上升式拷問、推進。

來,展開說說。

一,殺伐背後的雙向溫暖

這一場雨中械鬥,前有向遠生砸碎花盆持碎片爲刃、後有向遠生充分利用帶子吊起對方,因物制宜、分分鐘“自創武器”,既是角色沉着聰慧很能打的特性表達,也讓打戲的動作畫面更有設計感和觀賞性。

拳拳到肉的動作姿態,李現整個人的凌厲感、嫉惡如仇的深惡痛絕感、懲罰壞人的裁決感(儘管四捨五入這場惡鬥至多算私刑),都很到位。

動作設計、剪輯節奏都值得誇,李現演向遠生被砸到地上的痛感、被壓制時的掙扎感,也都如有實質,看起來不像演的、而像真在惡鬥中被揍慘了。

後續小孩姐不忍見向遠生受傷,主動提出終止查案,這一段李現的呈現又暖又愉悅又周正。

第一層是嘴角壓抑的歡喜,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不愧是我們小孩姐”的兄長的欣慰。

黑貓警長路遇小可憐、不求付出不貪回報一路維護,如今小孩姐將他的安危置於父母大仇之前,這種回饋、比金山銀山都更金貴。

向遠生對外謊稱二人是兄妹,但一路歷險、在風雲詭譎中相依爲命,至此二人早已是“無血緣之紐帶、有家人之真意”。

他努力繃但繃不住的笑,是身爲家人的欣慰、是對可愛小孩的慈愛,也是此行值得、善舉不被辜負的人間美好。

第二層是柔光濾鏡之下的排解和疏導。

向遠生說“你用二十三塊錢和一條項鍊僱我的”,語氣明顯是哄小朋友的柔和可愛模式。

此後他緩緩對小朋友解釋,講述更是因恩師之託付,掰開揉碎慢慢講,不因爲對方是小孩就隨便糊弄,但針對對方的年紀特徵、從表述到語氣都是“小孩姐特供版”。

這一段裡很珍貴的是一種近乎平視的尊重感。

向遠生日常冷着一張臉,貴胄子弟、心繫天下,並不掌握扎辮子、給小朋友買衣服等瑣碎技能;而真正的心繫天下和虛假的口號,區別在於是否善待具體的人。

是面對不幸又懂事的小孩姐整個人都有柔光濾鏡,還是隨時可以爲虛妄遙遠的條文傷害具體的人,答案很明顯。

如今的向遠生,四捨五入可以算“金牌小孩家”了,整個人自帶一圈美好的柔光濾鏡。

二,“田園小院式”四所:“廢物假面”之下的周正溫情內核

這一集中向遠生預備離開四所,害怕連累衆人丟了養家餬口的營生,預備隻身去闖那龍潭虎穴。

他進門時,門外是弄堂煙火氣人間繚繞、門裡是綠樹如茵歲月靜好,養雞的看雞的咯咯噠,烤紅薯的鋸木頭做雞籠的忙忙碌碌。

朝陽明媚意、人間歡喜時,多好。

乍看歪瓜裂棗的小夥伴們,未來成長之後,大概能成另一種意義上的“掃地僧”。

你看,對比四所和十六鋪分局,區別很明顯,十六鋪是一個標準的辦公場所,一切都制式化,而四所有着很“不正常”的家常氣、生活氣、煙火氣。

與其說這是真“廢物”聚集地,不如說這裡是混合着稻花香、豐收意的大隱隱於市的“田園小陋室”。

表面上是因爲廢物點心無心上進、一鍋雜燴公私不分,實際上是另一種更接近職責本質的廣義上的家。

剛來到四所時向遠生看見一羣“幹啥行不行的大奇葩們”、分分鐘白眼翻上天,共事之後他逐漸明白小夥伴們雖能力不足、但本心周正。

正因爲明白,他才更要越珍重越遠離,越掛懷越切割。

向遠生在屋內回頭看庭院中有說有笑瞎忙活的一羣人,像看着一段浮生流水中最家常又最綺麗的夢。

李現的神情,從三分笑意盈盈、三分脈脈柔光、三分溫情綣綣,到一低頭悵然若失,都很有代入感。

滿庭綠樹濃蔭、人間芳意濃,都是他們的,而他從淒冷的黃金屋中來,要向蕭瑟的萬刃林中去。

你看,回望庭院這一段,李現並沒有臺詞,但人間歡意和孤客幽情,每一寸表達都準確都動人。

三,向遠生、陳隊:殊途同歸的價值叩問

陳隊風風火火興興頭頭談新線索,遭遇向遠生辭職,很妙的點是劇作並未安排特別狗血的誤會“你竟然如何如何”、然後負心數落三百條。

以陳隊長的判斷力,他迅速反應過來“這啓事是你登的”。

陳隊長怒不可遏告知“已結案”的荒唐消息,那一刻向遠生的第一反應是震驚,此後便是一種很深的悲慟。

他當然不信那滿篇鬼話、當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他是這個系統中的貴胄後裔、天之驕子,心懷黎民、志存高遠,陡然窺見一絲罔顧人命尊嚴、司法公正,鬼話連篇的爛“結案”,很痛。

金玉堂前俱是泥、衣冠命官皆草莽,孟家夫婦和友人慘被割喉,連一句合理的解釋都沒有、就被如此倉皇潦草“狗屁”結案。

很喜歡李現擡眼望來的痛感,和在外間辦公室看小朋友們熱鬧而傷別離時的悵然失落,是完全不同程度的處理。

彼時只是一點別離愁、閒花淡淡哀(本質上和他羨慕駱家煙火氣暖意氛圍一樣),而此處眼眸中陳放着衆生稟然意、天地周正氣的深切哀愁。

隨後向遠生問陳隊“同樣的問題要問你,你爲何也如此關心這個案子”,陳隊指着牆上的字;很大的概念,但這兩人數問數達間終於確認了彼此的心意:道未必同,但正義心願一致。

後續內容中要分頭去大飯店找惡人的這兩位,某種意義上已經走完了共振閉環的大前提。

四,駱家:人間暖意vs不幸者的不得已殺招

這一集中駱珉敏說“就像醫生不能選擇病人,戰士不能選擇戰場,我以爲警察也一樣”,說“我爲進四所已經用光了所有運氣,我很喜歡這裡”,說“如果你真覺得四所能力不夠,就更應該留下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每一句都特別棒。

在門外聽得對方不願做自己搭檔,努力忍眼淚、大聲回覆“不委屈”,但眼淚吧嗒掉。

而駱珉敏也不是負氣只顧自己的類型,她一番話很見本質,字字句句正中紅心。

出得四所門外,駱家一家人齊齊整整揚首盼望,駱珉敏受寵若驚“不用特意來接我”、然後慘被全家集體無視。

你看,劇作在悲喜之間的節奏切換,絲滑、有趣。

如果說上次向遠生去駱家吃飯,是冷清的貴胄小公子、沐浴在溫情快樂的家常氛圍下,那麼這一次家宴則有幾分分崩離析之意。

向遠生無法面對駱家爸爸“好好照顧駱珉敏”的囑託,駱家大哥慘被逼債大概又動了“一百塊賣小姑娘信息”的心思(希望駱珉敏能及時阻止她哥啊)。

你看,這一場大雨傾盆而至,雨中高層們不淋風雨、談着那些大人物們的複雜亂鬥;寒門駱家小哥,從一層不幸中墜入另一層,眼看可能從“受害者”變成“走投無路的加害者幫兇”。

變態魏岱擎,雨中仰天長嘆,心機和功名、人血和勳章,處處寫滿咆哮意。

舒心結語

《羣星閃耀時》讓人喜歡,是每個角色都細膩生動,不是刻板模式流水線炮製的毫無靈魂的快消品。

向遠生的掙扎、堅定、溫情、唏噓,種種細膩的小心思,都如孟春四月淺淺溪流中的魚羣,在月光下舞動翩翩、自然鮮活動人。

四所的小夥伴們,駱家的老父小妹長兄諸人,世事一張大網、危機步步緊逼,風雨欲來、危若累卵,但暗夜信仰如光、如羣星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