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了老了分了伴
農村老兩口分開雙掛念:老頭想老太太,老太太想老頭
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可是在我們農村,現實中大多數的農民老了,卻分開了,成了現實中的牛郎織女。雖然老兩口相見不怎麼難,但見一面也不是很容易,甚至很奢侈,無形中給老兩口形成了很多的不便意,甚至釀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悲劇。
我們村有一對老人,老頭姓王,有個兒子,他們老兩口壯年的時候辛辛苦苦把兒子拉巴長大,老兩口捨不得吃喝,捨不得穿,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好歹把兒子供應到大學畢業,併爲他娶妻生子,還拿出自己的“棺材本”給兒子在城裡買了房子交了首付。
他們老兩口是農民,種着幾畝薄田,也沒什麼手藝,也不會做買賣,農忙忙地裡,農閒出去打工,遇到風調雨順年景多少還能攢下點錢。此外,他們還養着雞鴨牛羊賣了補貼家用。就這樣,攢了半輩子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欠了一屁股外債,才把兒媳婦娶回家,讓兒子在城裡安了家。
他們老兩口原打算這樣了就能鬆口氣,老兩口就能安安心心、相守到老,安享晚年,舒舒服服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可兒子添兒子了,兒子就把老母親接到城裡去伺候月子。後來又給他們照看孩子。
當時正是天寒地凍的冬天,老頭也想和老伴一塊去,自己不會做飯,從沒洗過衣服,老太太走了,老頭吃口熱乎的都難。況且,天越來越冷了,老頭自己一個人取暖燒碳覺得太浪費。
可兒子說,他來的時候他媳婦囑咐過他,說她家的房子太小,要是把他老父親接去了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不方便。所以,老太太只好自己一個人去城裡給兒媳婦伺候月子,照看孩子。
老太太走了後,老頭不會做飯,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家做飯還得動鍋又得動竈的,也麻煩,浪費,值不當的。所以天天從村裡的饅頭房拿饅頭,大蒸包子,湊活着吃口熱乎的。
後來村裡的人越走越多,常住人口越來越少,已經很難養活這家饅頭房了,人家覺得兩口子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累死累活在家蒸饅頭掙不了仨瓜倆棗,還不如打工掙的多,就把饅頭房關了,夫妻倆雙雙也去城裡打工掙錢去了。老頭只得騎着電動三輪車抽空去五六裡的鎮上的饅頭房拿饅頭。
因爲他沒時間天天去鎮上的饅頭房拿饅頭,就一次拿好多。所以,很多時候他吃不了,有些饅頭都長了綠毛,只好送給鄰居家的小狗吃。要是他願意動還好說,把饅頭上鍋騰熱再吃,要是感到不舒服了,懶得動彈,就泡碗方便麪湊活一頓或者幾頓。
有一次我走到他家門口摩托車後輪胎沒氣了,去他家借打氣筒。那天都過了晌午一大後了,看到他正在家裡啃冰涼邦硬的饅頭就鹹蘿蔔瓜子。
“大叔,您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不把饅頭熱熱,炒點菜吃。”
“自己一個人值不當的動鍋動竈的,湊活一頓得了。”老頭說着,從房子的前廈角落的一堆破髒衣服裡翻騰出打氣筒遞給他。
我看到老人穿的衣服髒兮兮的,花白的鬍子上粘着饅頭碎屑,屋裡的沙發上堆滿了髒衣服。以前老太太在家時可不這樣,裡裡外外都乾乾淨淨的。
我拿着打氣筒走到他的廚房門口掃了一眼,看到廚房裡滿地都是柴禾,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真正應了那句形容農村懶老婆的那句俗話:進屋門坐衣服,進夥屋踩柴禾。
“你嬸去城裡你哥家,照看孫子去了,我一個人懶得動彈,你看家裡亂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王大叔看到我被腳底下的枯樹枝絆了一下,連忙彎腰把枯樹枝拾起來,扔到廚房裡。
過了有些日子,我早晨上班在鎮上的快餐店吃火燒喝豆腐腦,看到王大爺也在。我問他,俺嬸子還沒從城裡回來嗎?王大叔說,兒媳婦出了月子回來住了兩天,又回去了。
“兒子一個人上班,他那點工資只夠交房貸的,以前家裡的所有開支都是兒媳婦的工資,所以兒媳婦回單位上班了,老伴去給他們照看孩子,做飯做家務。”
我問他那你怎麼不跟着去?你看你一個人在家飢一頓飽一頓,冷一頓熱一頓的!老人低下頭說,這麼大年紀了,又幫不了他們,怎麼好意思再給他們添亂?
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老人。
後來我聽村裡的老街坊們說,他老伴也不願意離開老頭子去給兒子照看孩子。家醜不可外揚,他老伴給兒媳伺候月子,照看孩子,說白了就是兒子找了一個不花錢的保姆。
老伴回來時對老頭說,兒子兒媳啥活都不想幹,回到家就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自己給她們照看孩子都一天了,指望他們回來替自己一下,讓自己歇歇,可兒子兒媳回來一坐一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等着她給他們做飯還要端上桌。更氣人的是,有時候兒子兒媳讓老太太出去買菜,又不往外掏錢,老太太只好把自己平常口挪肚攢的錢拿出來。
老太太回來住了幾天,就不想再去城裡給兒子兒媳照看孩子了。老頭就勸她說,趁咱老兩口還能動彈,能幫孩子就多幫孩子一點,他們又要還房貸,又要累死累活的在單位上班,咱不幫他們分擔一點壓力誰幫他們?
老頭說:“咱們不是都是爲了孩子嗎?你去城裡放心就行,我會把自己照顧的好好的,等你把孫子照看大了咱們就團聚了。
老頭走了以後,兒子兒媳又要把老太太接到城裡去“享福,”可老太太說啥也不去了,她對鄰居說的,她說在兒子家累沒少受,活沒少幹,錢沒少貼,還要看他們兩口子的臉色。
“我要再待在兒子家,我這把老骨頭恐怕都要拽在他們家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那天我下班回家,騎着摩托車到村口,看到從村裡走出來一夥披麻戴孝的,一問才知道是王老頭去世了。
“大前天我上班還看到他在鎮上吃火燒呢,怎麼說沒就沒了?”
村裡有人接過我的話茬說,說不定就是那天在鎮上吃火燒回家就去世了。
村裡人說,今天早晨他老伴給他打電話,發現老頭的老人機關機了,心思待會再給他打個電話,可是到了晌午再給他打還是關機。老伴不放心,又給鄰居打電話,讓鄰居去她家裡看看老頭爲什麼不接她電話。
結果鄰居去她家門口,發現她家大門在裡面閂上了,叫了半天老頭都沒有應聲,就叫來了村幹部,一塊把大門撬開。
一夥人呼呼隆隆涌到屋裡,看到老人蜷縮在屋子當中,村領導伸出手放到老人鼻子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老人已經沒有呼吸了。又摸了下老人的身體,也已經冰涼了。
現在,在我們農村這種現象非常普遍。老兩口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長大,給他娶上媳婦成了家,又在城裡買了房,老頭打工幫着兒子還房貸,老太太照看他們的孩子。這種現象本無可非議,當父母的只要有能力,幫孩子天經地義。問題是大多數在城裡安家的兒媳婦,只允許婆婆來幫着照看孩子,以兒媳婦和公公住在一起不方便爲由不讓公公和他們住到一起。於是,就發生了老頭老太太不在一起住的問題。
老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年輕人把相守到老的一對老年人硬生生分開了,你們就不能爲他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