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洛伐克能源立法,能給歐盟諸國何種啓示

能源領域近年來經歷了一段動盪不安的時期。在新冠疫情過後,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給能源市場帶來了極大的壓力。能源價格飆升,甚至導致一些大型經銷商破產——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情況。他們的客戶擔心最終會沒有電力或天然氣供應。

雖然斯洛伐克與能源相關的立法較爲保守,且該國在轉化一些歐盟能源立法方面滯後,但它有一個法律工具得到了歐盟委員會的認可。最終供應商制度明確了在能源經銷商破產的情況下,誰將成爲繼任者,進而負責爲其客戶供應電力、天然氣或熱能。歐盟委員會在向其他歐盟成員國提出自己的建議時借鑑了斯洛伐克的做法。

律師兼 L/R/P advokáti 合夥人。在她的業務中,她主要專注於在能源領域提供法律諮詢。她在代表客戶進行股權交易或資產交易收購以及能源領域的投資項目(棕地、綠地)方面有着豐富的經驗。

“歐盟委員會向成員國指示,至少在價格出現波動或面臨危機期間,應確定指定的實體,也就是最終供應商,”LRP 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能源相關立法專家芭芭拉·巴倫諾娃(Barbora Balunová)說。

《斯洛伐克觀察家》與巴倫諾娃就能源危機的挑戰、脫碳、ESG 報告等進行了交談。

在能源危機的動盪期間,客戶向您的律師事務所提出了哪些問題?

能源危機並非僅僅由 2022 年 2 月下旬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所引發。在新冠疫情結束後,歐盟認爲是時候實施綠色措施的脫碳方案了,這將極大地改變能源市場的規則。市場對電力和天然氣市場的價格波動做出了反應。第一次價格波動在 2021 年 12 月就有相關記錄,當時這些措施的實施情況被宣佈。入侵本身只是加劇了價格的飆升。當然,價格飆升到了我們從未想象過的高度。相比之下,以前每兆瓦時的電力成本約爲 60 - 80 歐元,12 月由於綠色措施成本爲 112 歐元。戰爭進一步推高了價格,在 2022 年夏天達到每兆瓦時 500 或 600 歐元。

由拉斯蒂斯拉夫·羅斯科(Rastislav Roško)和托馬斯·利西納(Tomáš Lysina)創辦的律師事務所,爲國內外客戶提供法律服務。特別是,L/R/P advokáti 專注於在能源部門、製藥和醫療法、併購、投資和信託基金、市政法、房地產開發和建築法以及訴訟和仲裁方面提供法律服務。

如果當時您跟我說一些大型能源供應商會破產,我肯定會說這不可能。但這在西歐確實發生了。因此,歐盟和各個國家不得不做出反應。以前,在歐洲層面通過新立法大約需要兩年時間,以使所有利益相關者達成一致。在能源危機期間,通過一項成熟立法的時間縮短到了三到四個月。

對我們而言,這愈發具有挑戰性,因爲對新立法的意圖加以評論、指明其可能給客戶帶來的風險以及仔細審查法案草案是不同的,在這個過程中,你得對個別措辭格外小心。

從那以後工作節奏放慢了嗎?

是的。脫碳法規以及《能源效率指令》已經被採納。今年早些時候,《建築物能源性能指令》也被採納了。這意味着歐洲平臺上的立法進程已經結束,並且現已轉移到國家架構和各個國家。在那裡會稍微容易一些,因爲許多要求已經在歐洲程序和流程的框架內傳達了。另一方面,在斯洛伐克,就好像我們睡着了似的。這是因爲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趕上了這樣一個事實,即我們要麼不恰當地實施了之前的綠色法規,要麼對其進行了過度解讀。

您能舉些例子嗎?

例如,所謂的保證能源節約(GES),意思是保證能實現設定節約量的能源服務。在這種合同方案下,使舊建築實現節能的投資成本從所實現的節約中得到償還。例如,一個實體在其建築物中的能源消耗支付 80 個單位。在建築物重建後,即進行隔熱、用新窗戶替換舊窗戶以及安裝更有效的設備後,這些成本降至 25 個單位。該實體向實施重建的公司支付 50 個單位的節約成本。與斯洛伐克不同,這種方案在捷克共和國被廣泛使用。

爲什麼?

我看到立法設置的主要區別。在捷克共和國,重點在於目標,在這種情況下,需要從能源角度重振給定的建築物,以達到指令設定的目標。在斯洛伐克,對其轉換的解釋和方法是僵化或字面的,尤其心裡想着要滿足要求,但對我們的實際生活沒有產生實際影響。直到這一點,過度解讀甚至進一步使該方案的使用變得複雜。例如,在斯洛伐克,在 12 年的監測期內,一個實體不能對重建的建築物進行任何其他干預。這太長了。在捷克共和國,他們根據市場經驗反覆調整了相應的立法。

在斯洛伐克的後果是什麼?

在西歐國家,公共部門是建築翻新的示範窗口。他們通過隔熱、安裝光伏板或熱泵,或創建能源社區,使公共建築實現節能。在斯洛伐克,示範窗口是私營部門,包括公寓樓、零售店和倉庫。像醫院、辦公室、圖書館、宿舍等本應進行翻新以提高能源效率的公共建築,甚至都未被納入規劃。

從 2027 年起,我們應逐步在現有的公共建築上安裝本地綠色電源,到 2029 年,我們基本上應在各地做好預先準備,安裝本地小規模電源,爲特定消費場所供電。

脫碳不僅在於減少電力的物質消耗,還與能源組合的改變密切相關。在斯洛伐克,問題在於我們有大型發電廠,而消費卻分散在全國各地。因此,我們需要在輸電和配電網以及其運行安全和穩定性方面大量投資。正是這些高昂的成本,歐盟希望通過建設本地綠色能源或創建能源社區來避免。另一個要求是用綠色替代品或電力取代天然氣。我們可以從綠色能源中發電。

斯洛伐克對能源消耗的減少是否得到了充分支持?

在這方面我持非常批判的態度。原因是政府爲家庭和被政府列爲弱勢羣體的特定消費者(如孤兒院或養老院)補貼能源價格。斯洛伐克已經停止了能源價格的放松管制,這是 2012 年所謂的歐盟冬季一攬子計劃的一個主題,當時它宣稱無法想象對這一消費羣體進行價格放松管制。歐盟委員會做出了讓步,給予斯洛伐克幾年時間來營造一個健康的競爭環境,以便普通消費者能夠獲得一個不會使其破產的報價,同時允許他們選擇供應商。但是,儘管網絡行業監管辦公室(ÚRSO)在認爲合適時有不進行價格監管的可能性,而國家仍對這一客戶羣體的能源價格進行全面補貼。結果是他們沒有減少消費和高效行事的動力。

您能舉個例子嗎?

去年年底,我們的一位能源消耗非常大的客戶考慮安裝帶有電池存儲變化的本地綠色電源。我們的律師事務所正在爲他準備合同文件。從技術上講,這個解決方案早就可以安裝了。但最終在經濟方面不可行。即使有“翻新您的房屋”補貼計劃的資金,今年、明年甚至後年,他投資使家庭更節能也不值得。原因是斯洛伐克所有家庭的電價都有補貼。

是不是斯洛伐克政府甚至沒有設定能源貧困參數?

是的。能源貧困在歐盟是個重大主題,然而在斯洛伐克,我們甚至都沒法確定哪些消費者應受到國家的保護。但除非我們採取數據驅動、經過深思熟慮且管理得當的行動來降低電力消耗,不然我們或許無法達成某些脫碳目標。我們可以生產大量的綠色能源,但除非我們在消費方面高效,否則我們永遠無法實現自給自足。這反過來又會對價格產生影響,因爲如果您擁有穩定的能源商品市場,價格是可預測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由市場甚至可以爲最脆弱的消費者提供可接受的報價。

ESG 報告是否也涉及能源效率?

ESG 報告是個熱門話題,依我看,未來 10 年還會是這樣。我覺得它是一種能以愉快且可持續的方式爲公司營造環境的指南。這是因爲我們只有一個星球,不能掠奪它,否則我們不僅沒有舒適的居住之地,甚至根本無處可住。

ESG 代表環境、社會和治理,它講的是建立大型公司,讓人們能在裡面工作多年,而且公司管理是透明的。

今年正在爲那些最大的公司,尤其是銀行收集 ESG 指標,而且這一要求會逐漸拓展到其他公司。它肯定不全面,不過假設其餘的公司在金融機構或者其業務夥伴的要求壓力下,也會開展 ESG 報告。

目前,我們的律師事務所正在幫助幾個客戶建立內部環境,以便明年收集所需數據。

斯洛伐克的公司對 ESG 報告的態度是什麼?

許多公司對此感到害怕,還希望避開這一義務。但我想說,沒啥可怕的。一開始,他們只需要有開放的心態,並表示他們會支持。然後,第一步,他們得想想自己公司規模是不是夠大,需不需要一名內部 ESG 官員,或者一名外部顧問夠不夠。下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步驟是評估他們的核心影響在哪裡,對環境、公司及其周圍社區的最大影響。這意味着要專注於收集和評估作爲公司所影響的那些數據,並相應地在公司中設置或更改流程。對於生產有形產品的公司或者諮詢公司來說,這些數據是不一樣的。對於製造公司,例如,一個問題將是如何減少二氧化碳的產生。諮詢公司將關注數據安全及其員工。

客戶就能源立法方面與您的律師事務所聯繫時會提出哪些問題?

他們主要諮詢有關特定能源法規的解釋事宜。

最近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案例,涉及電力存儲設施,尤其是連接到區域配電系統和本地配電系統的電池系統。

如果您擁有一個僅連接區域配電系統的電池系統,那麼某些費率和監管問題與本地配電系統存在很大差異。

您認爲斯洛伐克哪些與能源相關的立法存在問題或需要更改?

當然是能源效率和脫碳領域的立法。我們確實需要非常精確的修訂,或者通過關於能源效率和有保障的能源服務的新立法。更別提附則了,我們基本上得重新起草。

我覺得斯洛伐克這項立法倉促通過是個問題。例如,討論補貼電價的政府法規在生效前已經修改了兩次。一方面,由於存在嚴重的能源危機,對其通過有強烈需求。另一方面,我們在立法過程中可能有時沒有給專家太多空間。

能源立法在多大程度上是歐盟個別成員國的事情?

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甚至可能帶有學術性質的問題。

這是因爲我們近年來看到的是,我們基本上正在歐洲構建一個能源聯盟,因爲我們期望能夠自給自足。因此,我們需要規則,這些規則在每個國家不可能完全相同,但必須高度一致。關鍵在於,在歐洲層面,不僅國家代表之間在政治層面能夠進行對話,在技術層面也行。我所理解的是,歐洲平臺針對挑戰和目標。具體措施則取決於各個國家及其國家監管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