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氣新元旦 萬壽初今朝

北宋政治家、文學家王安石的“炮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不過,王安石筆下的“元日”並非現在的“元旦”,而是農曆正月初一。

閒翻史籍發現,漢武帝之前的“正月”並未固定。《史記·八書·曆書》雲:“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蓋三王之正若循環,窮則反本。”秦始皇更霸道,直接將正月提前至農曆十月,《史記·十二本紀·秦始皇本紀》曰:“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漢武帝坐穩大位後“撥亂反正”,於公元前104年啓用《太初曆》,將“正月”改回“農曆一月”,《史記·十二本紀·孝武本紀》謂:“漢改歷,以正月爲歲首,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因爲太初元年。”一直沿至清朝末年。不過,兩漢時期,農曆正月初一往往稱“歲旦”或“正旦”等。

“元旦”兩字直到魏晉南北朝才姍姍來遲。《晉書·志·第七章》曰:“顓頊以今之孟春正月爲元,其時正月朔旦立春。”“元”謂“始”,凡數之始稱爲“元”;“旦”謂“日”,“元旦”意爲“初始之日”。南樑史學家、文學家蕭子云《介雅》詩云:“四氣新元旦,萬壽初今朝……日升等皇運,洪基邈且遙。”

“元旦”一詞首次現於文學作品後,引來文人墨客紛紛仿效,唐代詩人孟浩然於開元十五年(727年)陰曆正月初一寫的“昨夜鬥北迴,今朝歲起東……田家佔氣候,共說此年豐”,宛如一幅田園牧歌圖,抒發作者新年元旦時的心緒;永貞元年(805年),唐代詩人劉禹錫被貶爲朗州司馬,他在任上度過“身加一日長,心覺去年非……異鄉無舊識,車馬到門稀”的“元旦”。

相比劉禹錫的朗州元旦,宋代詞人毛滂的“一年滴盡蓮花漏,碧井酴酥沉凍酒……醉鄉深處少相知,只與東君偏故舊”,構思新穎,他被早春的物候所驚,猶如見到久別重逢的故舊。南宋吳自牧史料筆記《夢粱錄》開篇就鄭重其事地註釋“元旦”:“正月朔日,謂之元旦,俗稱爲新年。一歲節序,此爲之首。”

其實,我國古代天文曆法成就長期處於世界領先地位。4000多年前的“夏曆”,是以月亮繞地球轉動規律制定的,即月亮繞行地球一週爲一個月。春秋末年,採用十九年七閏的歷法——“四分曆”,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歷法。它的歲實(歷年)爲365.25日,這是當時全球使用最精準的數值,即便與現代歷年數值365.2422日相比,僅長11分鐘,在沒有測量衛星、計算機等現代高精尖技術設備的情況下,把“一年”天數精確到如此程度,堪稱人類奇蹟。

十四世紀西方“文藝復興”至十六世紀達到巔峰,帶來一段科學與藝術革命的“黃金時期”,而明清時期的我國科學技術相對停滯,曆法已落後於西洋曆法,使用已久的《大統歷》誤差越來越多,導致欽天監測算日食接連失誤。明代科學家徐光啓發現依據西方曆法測算日食差錯率小,便提出改歷。清朝建立後,參與徐光啓主編《崇禎曆書》的德國人湯若望將之呈給清廷,新曆定名《時憲曆》,於順治二年(1645年)頒行天下而成爲官方曆法。

其實,公曆紀年法並非產自於西方,而是誕生於6000年前的古埃及。傳說,古埃及人發現,每年6月的每一天早晨,當尼羅河的潮頭來到開羅附近時,天狼星與太陽同時從地平線升起。以此爲依據,古埃及人把1年定爲365天,與地球繞太陽轉一圈的時間(古代中國迴歸年)相差四分之一天,經過4年就相差1天。

民國時期,臨時政府在服飾、稱謂、曆法諸方面都努力與“國際接軌”。1912年1月2日,臨時政府發佈《改歷改元通電》:“中華民國改用陽曆,以黃帝紀元四千六百九年即辛亥十一月十三日,爲中華民國元年元旦。”臨時政府強力推行新曆法時,考慮民衆生活需要和情感訴求,新曆下還附舊曆。自此以後,陽曆新年稱“元旦”,農曆新年稱“春節”。看到“元旦”冷冷清清,“春節”熱鬧異常,臨時政府強行取消春節,南京國民政府也曾頒佈命令,要求自1929年1月1日起,在全國範圍內使用公曆、廢除農曆,但效果甚微。

新中國成立伊始,1949年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一致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紀年採用公元,本年爲1949年。不過,在與國際接軌的同時,新中國也一直沿用傳統農曆推算春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等。農曆並非“陰曆”,而是在夏曆的基礎上融合陽曆的一種“陰陽合曆”,取月相的變化週期,加入干支歷“二十四節氣”,參考太陽迴歸年爲年的長度,通過設置閏月以使平均歷年與迴歸年相適應。可以說,在新中國,民衆才欣然接受“元旦”爲公曆新年。

文/趙柒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