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大會AI十問:未來AI的智能進步可能遵循怎樣的規律?人類如何跟AI搶工作?

“生成式AI”狂奔近兩年,AIGC與人類、產業乃至世界的聯繫正在不斷加深,未來AI的智能進步可能遵循着怎樣的規律?AI會怎樣影響到產業,又會如何和人類搶工作?

在2024 Inclusion·外灘大會,關於AI的產業落地、人文思考貫穿着各場演講、論壇討論、媒體採訪等環節,記者整理了2024年外灘大會來自業界、學界各位大咖的“AI十問”,在這一年,人們對AI的未來想象更爲清晰,樂觀猶存,更多需要思考的問題也正被看到。

AI的智能進步遵循着怎樣的規律,未來將會怎樣發展?

“互聯網之父”、著名未來學家、《連線》雜誌創始主編凱文·凱利談到了這個“極其重要但難以回答的問題”。“沒有確切的答案”成爲凱文·凱利的答案。他提醒,OpenAI、微軟、Google等都押注在大語言模型,業內相信如果我們不斷地擴大語言模型的規模,人工智能就會變得更聰明,但事實上,這更多是一種直覺,未經認證。

凱文·凱利表示,現在的人工智能只擅長回答基於已知事實的問題,類似大家上學時讀了一大堆書而顯得無所不知的聰明學生,但它們並不擅長提出新問題,也無法進入未知的領域。未來,人工智能能否進行復雜的多步思維鏈、回答未知的問題,是業界需要嘗試尋找答案的一項重要問題。

AGI是否存在泡沫?

應用突破是中國通用人工智能技術(AGI)發展的關鍵,但目前AI真正的大規模落地應用、大衆化的產品仍未出現,大模型公司大多在虧本燒錢,引發了“AGI泡沫”的擔憂。

百川智能創始人、CEO王小川在外灘大會否認了“AGI泡沫”的說法,他認爲目前大模型的發展從結果上看是符合行業預期的,他提出,爲了推動大模型邁向下一個發展階段,關鍵在於實現兩大融合:一是將知識搜索與大模型相結合,二是大模型強化的結合。

MiniMax創始人、CEO閆俊傑則認爲,AGI的發展還需要耐心。他表示,如果模型錯誤率可以下降到個位數,那麼模型就是一個可信賴的狀態,AI也有可能從助手變成一種生產力,這種變化會帶來真正大衆化的產品,爲行業帶來本質的變化。他期待通過技術的優化來拓展AI的邊界。

未來AI可能超越工具屬性,獲得意識,甚至建立AI文明嗎?

“人工智能就是人類文明的下一個階段。我們正在通過人工智能重塑人類文明,從而創造出一種新的文化。在這種文化中,我們將不再是唯一的物種。”凱文·凱利表示,人工智能並不能像人類一樣思考,他們有着不同的思維方式,有點像飛機一樣,飛機並不會像鳥兒那樣拍打翅膀,而且飛行的方式完全不像動物,人類曾經嘗試通過仿生學來製造像鳥一樣飛行的飛機,但未能如願。同理,人工智能被設計成模仿人類思維,但是機器思考的方式截然不同,這意味着,這樣不同的思考方式能讓AI產生出不尋常的想法和答案。

復旦大學計算機科學技術學院教授、上海市數據科學重點實驗室主任肖仰華則表示,人類與其擔心AI產生意識,不如先去擔心AI過速發展引發失控的風險。他認爲,AI的大規模應用足以從根本上改變人類文明的基本面貌。而AI技術的大規模濫用足以在其發展出意識之前,摧毀一個文明千百次。但人類目前對此所思甚少,更談不上防患未然。

AI大規模應用可能給人類生活帶來哪些具體挑戰?

肖仰華表示,挑戰首先在於我們的生產關係等社會發展上層建築,如何適應以人工智能爲代表的先進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他認爲,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已經需要以月爲單位進行記錄,但是人類的情感、價值、倫理觀念調整是十分緩慢的。如何調和這個矛盾,是我們需要直面的挑戰之一。

其次,技術普惠問題同樣值得關注。肖仰華認爲,如何避免少部分人藉助先進技術形成不正當的競爭優勢需要被關注,此外,還應該特別注意防範技術成癮,防止先進技術對人類造成反噬。

那麼,AI對人類社會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呢?

凱文·凱利表示,他很明確AI將給人類社會帶來全新的問題,AI可能給人類社會帶來最大的挑戰,甚至比氣候問題還要嚴重。例如未來人可能對人工智能產生強烈的情感依賴,存在潛在風險。

“但AI的發展總體是利大於弊的。”凱文·凱利認爲,過去五百年的普遍趨勢是人類每年創造的價值總要比毀掉的多1%,他預測,人工智能帶給社會的正面影響不會比負面影響多很多,但只要多一點點,就能夠推動社會的進步。

如何加強AI治理?

中國工程院院士吳世忠認爲,AI 治理可以“以史爲鑑”。他表示,人工智能的治理和過去的核控、疾控都是人類發展歷程中的“奧本海默時刻”。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作爲人類命運共同體,能夠借鑑的經驗很多,比如國際合作和多邊協議以及透明度和信任機制的建設等。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要根據人工智能的特點,更加科學地進行治理。

聯合國人工智能高層顧問機構專家、北京人工智能安全與治理實驗室主任、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研究員曾毅則強調,人工智能的安全和能力不是相互掣肘的關係,對人工智能的治理並不意味着AI能力的減弱和發展速度的減緩,系統的魯棒性(在面對各種輸入情況時,能夠正確運行且不出現錯誤或崩潰的能力)、自適應與安全也是人工智能的能力。未來,人工智能系統風險防範要從被動式轉變爲主動式,從防禦性轉變爲建設性。此外,人工智能需要從合乎倫理到具有道德。

AI時代如何重新思考人機關係?

“計算機幾十年的發展路程裡,真正的贏家是做人機交互的。不管是什麼技術,最後的目的都是幫助人類更好地使用機器”,香港科技大學校董會主席、美國國家工程院外籍院士沈向洋表示。他認爲,AI爲人類提供了與技術共生的全新語境,人機交互的新方式指向“AI與IA”的融合共進。IA(Intelligent Augmentation),即智能增強,代表着一種以人爲本的 AI 發展路徑。它聚焦於運用技術提升人類的能力,而非取代人類,強調了人類與 AI 之間的協作關係。

肖仰華則表示,隨着腦機接口與AI技術的廣泛應用,機器已經成爲人類的外腦、人類的四肢,人不再是傳統生物意義上的人。他表示,智能時代,人將變成哲學家尼采筆下的“超人”,即自我超越的人。只不過這種自我超越,將是在機器智能等外力工具協助下完成的。

“與之伴隨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也將隨之發生變化,AI將成爲人類從事各種生產和活動的代理。人與機器之間的關係、機器與機器之間的關係,將不可避免地納入到我們對社會關係考察範圍”, 肖仰華說。

人類如何跟AI搶工作?

北京大學助理教授、北大-銀河通用具身智能聯合實驗室主任、智源學者王鶴表示,可能就像馬斯克講的一樣,地球上應該有100億人形機器人,每個人都應該被人形機器人服務,這些人形機器人不是搶了人類的工作,而是爲人類更好地服務。

凱文·凱利則談到,迄今爲止的證據表明,真正因爲AI失去工作的人非常少,整個比例可能在80億人中700個都不到,比起因AI失業,未來更多人的工作角色會因AI發生變化,轉向監督AI,接手AI無法解決的複雜問題。“作爲年輕人要嘗試做用語言解釋不清的工作,比如一項需要你花整整半個小時向你的父親解釋你在做什麼的工作”, 凱文·凱利建議,這意味着這項工作站在了時代的最前端,還沒有完全被定義。

哪些行業可能最先看到AI對它們的影響和變化?

凱文·凱利認爲,金融和醫療領域會最先看到變化,因爲這兩個行業信息密度高。此外,廣告和營銷行業也會是最早受到影響的行業之一。

螞蟻集團總裁兼CFO韓歆毅表示,金融行業已經高度數字化,醫療領域也沉澱了高價值的數據,在這兩個領域,AI能夠針對專業領域做訓練,又具備強大的通識、理解和溝通能力,有機會帶來專業服務的普惠。

如何應對人工智能在產業落地中的不確定性?

機器學習領域的泰斗、美國“三院院士”邁克爾·喬丹談到,人工智能在產業中的落地需要形成互相協作的集體。他認爲,人工智能不僅要在單個設備上體現智能,更要通過協同在整體系統層面上體現智能,比如,現代信息技術在醫療、交通、金融科技和商業領域的應用,需要集體性、去中心化的智能系統,但如今的人工智能並不具備。

邁克爾·喬丹表示,當前的 AI 系統很難表達它真正學到哪些知識,也沒有能力表達它有多確定,他認爲,人類在集體協作時能夠更好地應對不確定性。如何讓AI系統也具備類似的集體協作能力,是一個關鍵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