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家庭主婦都想嫁給傅首爾
《再見愛人3》還沒播就吸引了一批臺綜愛好者,因爲節目組慧眼請了Melody殷悅來當觀察室嘉賓,而Melody出場介紹自己也很坦白:“有過一段十七年的婚姻。”
是的,大家都知道,Melody剛離婚不久。但是節目組揭秘過,一聽說Melody離婚就立刻發邀約!太懂了!
而Melody在臺灣錄節目的時候經常會討論婚姻和親密關係,也講過很細微的婚姻體驗:爲了操心老公(現在是前夫了)要吃硬桃子、孩子要吃軟桃子,半夜驚醒想起來忘了把一半的桃子放冰箱,夜裡邊挑硬軟桃子邊流淚:“我是誰?誰問過我我要吃硬的還是軟的水蜜桃?”
於是在《再見愛人3》裡,節目也回顧了她這段婚姻故事,Melody一身輕鬆說:“我現在什麼桃子都可以吃。”
看得出來Melody很熟悉《再見愛人》之前兩季的節目,對之前播出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楚,而開始點評之後她完全融入觀察團,還能很自然地控場,不愧是UCLA雙學位!
而這一季三對夫妻的情況,則跟Melody自己的婚姻也有相似之處:女方的認知和體會,男方總是跟不上或者不理解。
最引發關注的當然是傅首爾和丈夫老劉(劉毅)。2020年年初,他們還在芒果錄補辦婚禮的節目,現在就上《再見愛人》了。
這對會被概括爲“女強男弱”,主要問題是傅首爾事業越來越上軌道之後,需要把家從合肥搬到上海,傅首爾已經是個忙碌的公衆人物了,老劉卻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沒有工作和朋友。
傅首爾每天都要錄節目上通告,老劉的生活只有:起牀、送孩子、吃飯、接孩子、再吃飯。重複單調,在上海沒有別的事情,也沒有朋友,沒有建立新的社交圈,所以他覺得生活哪裡不對。
顯然,他們的狀態會引發“女強男弱”的婚姻行不行這樣的討論。
傅首爾和老劉三年前上《婚前21天》老劉給她報賬的畫面,也被拿出來複習了。
傅首爾是否對老劉過於嚴格?“主外”和“主內”本身是不是一種家庭內部權力結構處境?賺錢的那一方,是不是就會比較強勢,忽略爲家庭付出的那一方?
看了那個“報賬”視頻的原片,反而覺得,這不能說明“不賺錢的人在家一定地位低”。老劉給自己買了715塊錢的褲子,其他日用品都是小開銷,包括買了20塊錢的“好老婆”獎盃哄傅首爾開心。傅首爾說那辦婚禮從你家用里扣也只能說是個玩笑話,因爲那個綜藝就是要辦婚禮的。
更何況,補辦婚禮過程裡傅首爾對自己也很節省,新娘鑽戒要幾萬塊,她嫌貴了,婚禮的每一筆開銷她都在砍價。
生活裡那些家庭主婦從丈夫那裡領家用照顧全家卻被百般刁難的情況,跟傅首爾和老劉的情況,完全不同吧?
反倒是網上有個話題:“家庭主婦們強烈要求嫁給傅首爾。”
真正家庭主婦的普遍遭遇:老公給的錢連家用都不夠,還要求老婆能從這些家用裡攢出買房子的錢。
家庭主婦們“互換”到老劉的位置,發現這可比自己現在的處境好多了。
老劉不用懷孕生產坐月子,老劉不是一直都都全職在家的,這幾年搬到上海了纔開始,而孩子已經非常大直接上高中了。他真正的“家務勞動量”好像就只有開車送孩子,單程一小時。
而普通人生活裡的家庭主婦呢,生育、帶孩子、做飯、洗衣、打掃,光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可能就要忙一天,丈夫給家用還要挑三揀四,把全家人的開支當作“老婆敗家能花錢”。
跟真正的家庭主婦比,老劉的生活實在幸福了。
當然,從老劉的角度出發,在上海沒有朋友,生活裡沒有目標和意義,這個狀態是有問題的。
但我又忍不住開始類比,陪伴丈夫工作遷徙的女性,不也是在沒有工作和朋友的情況下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嗎?但在傳統的社會結構裡,“妻子”們被教育,要以“丈夫”的工作升遷爲榮,如果妻子抱怨失去自己了,就會被質疑“老公都這麼賺錢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從小城市到大城市有什麼不好呢?”
忍耐過的妻子們也很少有像老劉這樣比較有決心能提出問題。
是不是當男性提出了“我已經徹底做你的後盾沒有了自己”,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就會更能爲社會所理解?因爲傳統的性別分工不理解男性爲家庭付出。
雖然老劉也承認,現在躺平不失爲一種舒服的狀態。
那麼老劉的痛苦到底是什麼?
最新一期節目有一個信息量是,老劉和傅首爾離過一次婚,但是當時傅首爾事業受挫老劉出現了,他們又複合了。
黃執中因此分析了,爲什麼有錢也輕鬆的情況下,老劉還是感到不快樂?因爲他老劉在婚姻裡的存在感和意義,來自於能幫上忙,能被需要。傅首爾事業有成賺錢也多,老劉已經找不到自己被需要的地方。(雖然老劉的困境,比起之前兩季裡朱雅瓊的痛苦、Lisa姐的壓抑,依然不是一個量級的。)
另一方面,傅首爾對於收到“助你高飛”這樣的卡片,感到的失落,是否也是一種女性纔有的失落?因爲女性受到來自全社會的暗示是:必須要在意愛人和家庭。
一個成功的上升期的男性,收到了來自妻子的事業祝福,會覺得疏離或失望嗎?我想大概率不會。
或者papi醬就更想得開一點:收到這種祝福不是挺好嗎?——其實我也覺得是這樣,相較於那種受不了妻子高飛而心態扭曲的丈夫。老劉最起碼認可和支持傅首爾追求事業。
所以老劉和傅首爾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如果跟家庭主婦的平均境況比,我會覺得,老劉不是挺幸福的嗎?如果跟那種專制的狹隘的丈夫比,我又會覺得,老劉最起碼也不耽誤事兒啊。
傅首爾應不應該在意“愛”?
我覺得在意也是很好的。我們常常比較社會對男女規訓之不同,但並不是說乾脆人人都追逐功利算不要情愛了。
如果親密關係裡失去了愛,那就是思文說過的段子:老公只是我上鋪的兄弟,我穿透明他都只當我是透明。思文的結局是離婚了。因爲看不到婚姻存續的必要性。
傅首爾雖然對“愛”的流逝感到失落,但是我覺得她很好的一點是,就算這樣也沒有放棄自己的成長,這對於她來說是生命的根基。
她可以明確地說:我跟任何人都不會成爲一個整體,因爲我要無盡地延展。
——這段話請女孩子們都記下來!不要給自己設任何目標,就是成長成長一直成長,你不會後悔讓自己成長的。
但是除此之外,識於微時的兩個人,還是有依戀的。尤其是傅首爾低谷的時候老劉支持了她,他們離婚又復婚過,這種情感上的羈絆對於女性來說是很大。可能傅首爾的痛苦在於她還是想和老劉有愛情的,或者說她還是愛老劉的。所以她特別糾結老劉對她沒有愛的表達。
而老劉呢,我現在也不知道他還愛不愛傅首爾,但他很典型在於:男性如果變成一個純粹的付出者和陪伴者,他所感知到的不悅遠超女性。(很多女性會合理化“純粹的付出者和陪伴者”的身份。)
所以這一對,離了就是雙方都想通透了,不離就是感情恩情還在放不下。但他們的情感討論過程,親密關係的存在意義、主外主內的分工和失落,反而成爲了我們去觀察對比傳統家庭結構裡“男主外女主內”的一個視角。——最起碼,老劉,不能算作是“家庭主婦”處境的性轉版,差太多了。
“模特組”紀煥博(老紀)和王詩晴,我比較建議嚮往“爹系男友”的女孩看看。
老紀比王詩晴大十歲,兩個人認識的時候王詩晴還是初出茅廬的小模特,王詩晴崇拜老紀,老紀認爲自己幫助了王詩晴的事業。兩個人相濡以沫闖蕩時尚圈的共患難,是情感基礎。
但結婚後反而變了,原因是王詩晴開始做時尚博主(KOL),同時,1990年出生的王詩晴也30多歲了,她長大了。
20歲的女孩和30歲的前輩,得到指點會覺得很被照顧很受啓發。30歲的女性和40歲的丈夫,還被這麼指點,情況就不同。
王詩晴最經常說的委屈是,她決定不了自己穿什麼衣服,她自己搭配的衣服,老紀會說不好看,把她的審美打擊得一無是處。而老紀卻說因爲王詩晴現在是時尚博主,穿衣就是工作,所以他要干預。
王詩晴覺得自己像老紀的芭比娃娃,連穿舒服的衣服都不行,哪怕鞋子磨腳老紀也要求她穿。如果王詩晴出去跟朋友玩,穿了老紀認爲不合適的鞋子,老紀會挑其他鞋子,叫閃送立刻送給王詩晴讓她換掉。
很顯然,“爲了你的工作”成爲老紀在穿衣上控制王詩晴的藉口,因爲就算是爲了工作,王詩晴自己的工作她應該有最終決定權。更何況時尚工作不應該損害身體健康,“爲了工作”不是強迫王詩晴穿上不夠保暖的衣服、穿上磨腳鞋子的理由。
以“爲了你的工作”爲理由,老紀甚至干涉王詩晴的朋友圈內容,出去玩一趟發一個,他不滿意圖片和文案,就要刪了重發。
曾經的甜蜜也會變成壓迫。男方總是幫女方收拾好出差的行李,聽起來很不錯,很少有這麼細心的男人。但如果收拾行李是爲了控制穿衣呢?王詩晴現在的反抗就是拒絕對方收拾好的行李。
代入一下王詩晴,連“今天穿什麼”“朋友圈發什麼”都無法自己決定,一到出門就開始恐慌,因爲老紀要干預她穿衣服了,這會造成心理問題的吧?
老紀自認爲深情又細心,可是他對王詩晴是什麼態度呢,總是打斷和否定王詩晴,眼神和語氣已經看得出他在親密關係裡的“霸權”了。
老紀爲什麼會出現控制王詩晴的傾向?
我覺得,因爲王詩晴前進了,他沒有。王詩晴20歲時會事事依賴他,但現在對事業有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老紀就不是她生命的“全部”而是“部分”。
老紀控訴王詩晴總是出去聚會,對王詩晴跟朋友說“聚一聚”他都感到憤怒。他其實是不理解,怎麼這個我一手栽培的小女孩,我打扮好的漂亮娃娃,現在能有這麼多我參與不進去的事情?“出去聚會”是比“跟我在家”更好嗎?
但一個正常心智的人既需要愛情也需要友情,這根本不是互斥的。一個認爲妻子的友情和愛情互斥的丈夫,可能已經在情感操控(gaslighting)邊緣了。
我一直有個想法,男性得到的教育和文化薰陶裡,“丈夫”就是一個家庭的“主人”。他們嘴上說愛、照顧、奉獻,實質上是“主人”的話語權。雖然這樣的丈夫也是愛妻子的,但是他察覺不到自己已經越界了,干涉了伴侶的自由。
王詩晴和老紀拍大片,他們自己設計動作,就很能看出這段關係裡雙方的心理。
王詩晴用繩子捆住了老紀的脖子和自己眼睛。她覺得自己被伴侶蒙上了雙眼,愛和控制糾纏在一起讓她痛苦,一旦她想挪開繩子,伴侶就說自己要被勒死,明明是不應該這麼綁上她的眼睛,但想睜開眼睛就變成了她的錯。
而老紀是察覺到王詩晴需要自由的,所以他用尺子把自己和王詩晴的手連在一起。也許他理智上知道親密關係也需要放手,所以他上節目來學習放手,但他的內心慾望是完全控制,他告訴王詩晴自己所希望的距離是沒有距離。但看這樣的情話也許感人,但在這段關係裡,喊話要求沒有距離,又等於控制了。
老紀和王詩晴,需要老紀學會進步,或至少學會放手讓王詩晴前進。
“90後組”則是我在《再見愛人》裡見過矛盾最簡單的組。因爲太清晰了:婚禮上發生婚鬧,新娘王睡睡的伴娘被新郎張碩的朋友性騷擾。王睡睡認爲騷擾者應當道歉,而她的伴侶張碩的態度不置可否。因爲這個分歧兩個人連結婚證其實都沒領。(節目史上第一對!)
性騷擾是個很簡單的原則性問題,王睡睡除了在意這件事的對錯,在意的也是伴侶的價值觀,如果他連性騷擾的對錯都看不出來,如何共度一生?
但這個原則性問題產生的爭吵很有觀察意義。
張碩看到的矛盾:女方老是生氣,我別惹她,她讓我幹嘛就幹嘛,爲什麼我覺得我都照着她說的做了她還生氣?我都夠服軟了她怎麼才能不生氣?
而王睡睡的立場,不能容忍婚鬧,必須在價值觀上清晰反對性騷擾,張碩從未真正懂過。節目錄制開始後所有人都表示張碩應該對性騷擾問題有清晰立場,張碩終於發個信息給騷擾者,還喊對方是“哥們”,所以王睡睡看了就生氣。
如果不知道前因後果只看兩個人吵架,特別容易觸發那種刻板印象評論:“女人吵架好凶啊。”“女人就是不講理。”“女人就是糾纏不休。”“這男的已經夠好的了,什麼都聽她的,她還想怎麼樣?”
除了這個最大的矛盾之外,其實張碩和王睡睡的其他細節也符合這種吵架模式。一件事,張碩不爲王睡睡考慮,她就發火,張碩只能體會到“她生氣了”“那我態度好點”,他不能明白“對錯”在哪裡。
也許這個情況也是跟他們戀情的起點有關。王睡睡說張碩追自己的時候特別好,自己連瓶蓋都沒有親手擰過,兩個人在一起了反而沒有追求時的那種熱烈。
這種心情常常被解讀爲“女人永遠需要愛而男人不解風情”。其實本質是,男性會因爲“我需要一個女朋友/老婆”而開始追求,目的達成後,他的付出就結束了。他受到的教育裡沒有真正的“談戀愛”或“愛情”。張碩對於伴侶的想象是賢惠照顧人,包攬家務活。所以他甚至可能覺得王睡睡天天發火自己天天服軟已經是很大犧牲了。
我不知道這十幾天的節目能不能教會張碩“性騷擾是不對的”,能不能讓他徹底體會到那個被騷擾的女孩受到的痛苦。也許理解這個問題就和理解“女人生來就爲了照顧男人”是同一個問題。他需要明白,女性跟他一樣都是一個人。
所以就非常神奇地,可以說《再見愛人3》是太陽底下無新事,卻有處處都是熟悉的啓發我們討論欲的新細節。每一對都提供了不同的觀察角度,甚至跟從新聞走到觀察室的Melody都形成了互文。
但《再見愛人3》依然是此刻我們需要的情感教育和成長課。
現代社會大家都可以經濟獨立,很多情感需求陪伴需求也不一定要夫妻才能完成,親密關係的意義顯然已經跟過去不同了。
結婚不再是爲了生存,不再是爲了社會的認可,不再是爲了避免孤獨。這三對夫妻出現的不能將就的情況,都需要的是價值觀或精神狀態的契合。如果精神層面不能契合,不能共振,不能一同前進,纔是真正的情感危機。
三季節目下來,大部分情況下,是女性走到了認知的前面。但我們也在《再見愛人3》的觀察室裡看到,有一部分男性,是可以通過理解和共情來跟女性同頻的。
在性騷擾問題上,李鬆蔚提出,男性普遍缺少這部分教育,因爲男性的成長過程裡,沒有被代入過“被侵害”的立場,他們從來體會不到可能被侵犯的恐懼和痛苦。
而對於親密關係裡,男性和女性的位置,黃執中的話,這兩天在微博上也廣泛傳播。
“因爲在我們的社會環境裡,女生必須去體諒別人的需求。老實說,男生在這個世界裡是很自在的,是被照顧的。女生在這個社會裡,被訓練成在關係要提供、要付出、要察覺別人的需求,而男生很少受過這樣的訓練。因爲在男生的世界裡,對錯會決定男性資源怎麼分配。在女生的世界裡,感受到別人的需求對她來說是一個天生的訓練。”
男性的自在,就是老紀在領着女友前進時的自如,就是張碩對着性騷擾的朋友喊出“哥們”的環境。
這種“自在”,在社會進步時會變成“不自在”。
老劉總是找不到意義,他沒有活成其他男性的樣子,沒有人教他,當一個男性在家做後援的時候,生活可以是什麼樣的。更是因爲,99%的家庭裡都是女性在做後援的現實下,老劉一個人在大城市進入了這個角色,他沒有同類,沒有朋友,沒有社會認同,可能也隱隱不符合他的自我認同,哪怕傅首爾曾經在各種場合反覆肯定老劉爲家庭貢獻了價值。
黃執中說:“這不是生物性,這是社會性,這是一個很不公平的過程。”
女性應該體會這句話,奉獻不是我們的天性,是我們被規訓後的結果,你不需要犧牲自己去奉獻。
男性也應該體會這句話,有毒的男子氣概也阻撓了你做一個正常的人類,解除不合理的社會性。
在這樣一個時代裡,都做自由柔和的人,纔有值得投入的親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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