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小島日記】陳冠言/卡內奧赫以溫柔待我

圖/Noveala

這裡的鯊魚實驗室頗負盛名

卡內奧赫灣(Kaneohe Bay)位於檀香山東北方,是夏威夷羣島中面積最大的平靜海灣,我所居住的小島就位於此處。本着貪生怕死但又愛在「危險」的海中游泳的習性,每次下水時,我總是傳達出強烈的意念,請求卡內奧赫溫柔的對待。

如同與另一半相處,若是希望被溫柔的對待,就必須先仔細地瞭解對方,避免觸犯到他人的地雷。儘管卡內奧赫這個地名中文聽起來很典雅,背後的命名由來卻有另一種涵義,是夏威夷語「竹子丈夫」的意思:在原住民的傳說裡,一位在地婦女將她丈夫的殘酷形容成是竹子鋒利的邊緣,最後此地就用這個略顯兇殘的譬喻做代稱了。不過,雖然名字很兇,卡內奧赫灣基於其不易受風浪干擾的優越地理位置,實際上是夏威夷最適合進行遊泳或獨木舟活動的地方;也因爲這裡風浪實在太平靜,反而不適合進行夏威夷最著名的衝浪活動。

在這個風平浪靜、景色優美的卡內奧赫灣,一切看起來都很溫馨,但爲了不讓自己出意外登上社會新聞,我對任何潛在風險皆放大檢視,哪怕是機率非常低的可能性,如:鯊魚的攻擊。不像臺灣通常只能在餐桌上看到鯊魚,夏威夷海域是多種鯊魚活動的熱點,卡內奧赫灣更是世界上著名的雙髻鯊孵育場之一,在特定季節還能看見剛出生的寶寶在岸邊活動。在所有可見的鯊魚裡,虎鯊是對游泳者較具威脅性的物種,過去的研究曾在牠們的胃裡發現各式各樣東西的碎塊,代表牠們有比較高的好奇心,會藉由「咬一口」來測試遇到的東西可不可以吃。

受惠於豐富的生態,島上的鯊魚實驗室也頗負盛名,臉書創辦人祖克柏曾贊助他們一筆鉅款,用來進行開發防鯊裝置的研究。該實驗室研究用的鯊魚,可以很方便地在小島旁釣起來,我曾在游泳時很不巧遇到他們正在釣鯊魚,然後就被警告要離遠一點,因爲剛剛撒了很多餌料到海里。截至目前爲止,有效的防鯊裝置還沒被研究出來,只能藉由調整自己的行爲,降低命喪卡內奧赫鯊口的風險,像是避免在牠們的用餐時間游泳,例如黎明、黃昏以及晚上(虎鯊例外,全天都是牠的覓食時間);也要避免在陰暗混濁的水域中游泳,以及注意身邊是否出現行爲異常的海龜或海豚;還有,千萬不要游泳遊得像是掙扎中的動物,不規則的水面拍擊行爲可能會吸引其攻擊。

更值得注意的隱藏Boss

雖說卡內奧赫是鯊魚出沒的熱點,但真要在游泳過程中看到牠們,並不是很容易。常見的物種一般體型很小,所以膽子也很小,在人能看到之前,牠們會搶先感知人的存在、提早逃之夭夭。當地人認爲最值得小心的生物是裸胸鯙,也就是臺灣俗稱的錢鰻、薯鰻那類的魚。小島棲息的裸胸鯙體型比成年人的腿還粗,而且有主動吞咬侵犯其領地生物的習性,牙齒不僅鋒利,在喉嚨深處還有另一組像是異形那樣的咽頭齒,若是不小心被咬到,後果不堪設想。有鑑於裸胸鯙白天躲藏在珊瑚礁岩的縫隙中,與游泳活動的範圍高度重疊,很容易侵犯到其領地,因此裸胸鯙可以稱爲隱藏Boss,是比鯊魚更值得注意的生物。

除了野生動物,另外要小心的是在卡內奧赫灣瘋狂開船的人類。夏威夷不像臺灣,開船出海前要先到安檢所驗身分證,海岸邊也沒有插着一堆「禁止進入」的告示牌,相反的,在此處透過開船親近水域是很容易的,不僅有免費的公共卸船碼頭供一般民衆使用,很多靠近海邊的房子也設有私人碼頭。正所謂樹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飆仔,儘管大部分的人都是優良駕駛,游泳時仍要提防被船隻衝撞,所以我會帶着浮標,浮標上插着潛水旗,讓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是我向卡內奧赫展示相互理解的旗幟。

以前在臺灣,我喜歡在海里游泳,常被熱心羣衆過分擔心安危,出言提醒:「會溺水的人都是會游泳的人。」身爲一位興趣和工作全是在海里的人,收到這樣的關心簡直像中了詛咒。可是,也多虧了畏懼這些詛咒應驗的心態,我每次下水都格外戒慎恐懼。來到夏威夷,在海邊游泳成爲再正常不過的事,正當我發現詛咒漸漸絕跡、以爲能稍微放下防備,卻猛然想起美國高額的醫療費用--只要在海邊受個小傷就會有破產的風險!這讓人不禁感嘆,最可怕的還是人類和這個社會。

請用你美麗的自然環境,溫柔地治癒我吧,卡內奧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