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巴火藥桶(6)受歷史刺激的以色列猶太人

兔主席 20231019

1.哈馬斯被界定爲恐怖組織,其與普通巴勒斯坦人的關係?

2.哈馬斯爲何此時出手?

3.以色列系統性誤判哈馬斯的出擊及對未來的影響?

4.哈馬斯下一步的策略推演是什麼?

5.內塔尼亞胡/以色列政府下一步的策略推演是什麼?

6.美國以外的西方主流世界(即歐洲)會如何看待本次衝突?與俄烏衝突有什麼不同?

7.如果以色列對巴勒斯坦施行戰爭罪行、製造人道主義危機,美國以外的西方世界(即歐洲國家)是否會發起對以色列更嚴厲的譴責,甚至制裁?

8.美國國內不同黨派人士對巴以衝突的立場取態是什麼?

9.巴以衝突對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的可能影響是什麼?

10.從以色列的視角看,未來解決巴勒斯坦/巴以問題有哪些方案?

11.以色列的政治制度與政黨政治格局是怎麼樣的?

12.爲什麼以色列的猶太人有如此強的鬥爭意識,甚至不惜逾越國際法和現代標準?

這次哈馬斯進襲以色列,以色列勢要報仇雪恨:內塔尼亞胡政府揚言要將哈馬斯斬草除根,並不惜讓巴勒斯坦平民付出巨大代價。對以色列人來說,巴勒斯坦人歸根到底都只是“炮灰”而已。以色列認爲,加沙的巴勒斯坦人也是哈馬斯的締造者和支持者,也有罪。並且爲了以色列的生存,必須掃平一切障礙。

無論國際社會如何批評,內塔尼亞胡政府看來都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所有的外交政策都是國內政策”——內塔尼亞胡政府之所以這麼有底氣,是因爲他個人的政治前程完全取決於這次應對的表現,同時,他也有以色列國民的支持。

按目前以色列的架勢,拜登的白宮是無能爲力的——無法按住以色列。白宮既然知道自己按不住以色列,就希望把更多的時間精力投放到周邊國家,試圖防止巴以衝突進一步升級爲區域性衝突;周邊國家知道白宮無法管住以色列,也就拒絕與白宮對話:拜登與約旦國王、埃及總統、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的峰會已被取消。阿拉伯各國民情洶涌,領導人紛紛譴責以色列。

美國現在十分被動,如果管不住以色列,就會看到自己在中東的信用進一步坍塌。而撤離中東是美國十多年的“國民共識”,是美國最基本的外交路線。美國不希望重回中東了,但這一次,涉及的是美國二戰以來最大的對外援助國——以色列。美國統共給以色列提供了1,500億美元(未經通脹調整)的援助,每年還在提供38億美元的援助。

美國納稅人每年花巨資,資助以色列搞種族隔離。這就是美國的人權政策。

回到以色列。我們也發現:

——以色列人絲毫不尊重國際法,他們完全不把二戰後確立的國際秩序及遊戲規則(例如領土完整、主權獨立)當回事;

——以色列人對暴力的容忍度遠遠高於其他一般社會(收入水平相當的現代化/工業化社會);

——在我們看來屬於完全超出底線、超出常規的東西,在他們看來處在正常邊際範圍之內;

——他們對世間事務運行邏輯與規則的認識、理解、預期、底線、標準和價值,似乎與大多數當代人類社會不同;

——他們其實沒有“國際社會”的概念,就是隻關心自己的問題,對他人評價不管不顧;

——他們把生存問題極大的放大。以色列擁有80~400枚核彈頭,是中東地區唯一擁有核武器的國家。他們的軍事能力也顯著高於周邊國家。但他們始終認爲自己面臨“存在威脅”,對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狂轟濫炸、趕盡殺絕,不惜先發制人,以打壓乃至消滅對方的存在以維護自我生存。

如果你覺得在2023年無法理解以色列,放到公元1023年,或公元23年,大概就能理解了。

這是一個活在“前現代”、處在某種弱肉強食、你死我活、零和博弈、野蠻生存的社會。這是中國古代兵荒馬亂的時期;古代帝國征伐殺戮的時期;歐洲人到全球四處殖民奴役的時期;美國西部大開發、對印第安人進行種族清洗的時期。

也許猶太人受過太大的刺激,使得定居在以色列的猶太人帶有某種歷史病態。病人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與標準,不因時代環境變化而變化。毫無疑問,以色列的病症,是許多其他國家、社會、文化、民族難以理解的。

中國人能夠嘗試理解一些。我們有許多習慣表述,“落後就要捱打”,“喪權辱國”,“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傷害中華民族感情”……這些都與中華民族過去一個半世紀遭受列強侵略的屈辱歷史有關。對於很多的問題,中國人很敏感,神經蹦得特別緊。

而只能說以色列猶太人在深淵裡沒有爬出來——他們迄今仍然活在數千年的苦難史的陰影中,並且還在向外傳遞負能量。

到以色列旅行,到耶路撒冷,到約旦河西岸,瞬間就有這個感覺:古老的建築,古老的場景,古老的環境,古老的民族,古老的文化——一切都在把你帶回到兩三千年之前。在那樣的環境裡生長、被環繞,你是很難擺脫歷史影響的。

而外面就是沙漠:極爲艱難的生存環境。

要進入以色列猶太人的野蠻思維,你得進入他們的場景。

要特別指出:人類社會大歷史裡,並不只有猶太人經歷了苦難。許多民族曾被迫害、被遷徙,被奴役,流離失所,喪失國土、瀕臨或經歷滅亡。但猶太人用文字把自己早期的歷史都記載下來了,而且變成了他們民族身份的一部分。

這些歷史也就構成了他們的“心理負債”和“陰影面積”。

心理學家研究精神變態(psychopathy),發現精神變態者在童年時期都有很不好的經歷:遺棄、虐待、暴力、性侵等。長大過程,就造就了扭曲的人格。

精神變態其中一項特質就是同理心缺失,管理同理心的大腦區域是杏仁核,而精神變態者杏仁核的區域和活躍性都低於常人。

爲什麼他們的杏仁核不發達呢?有一部分是後天原因,即在成長過程中,他們的大腦發育被外部環境所負面影響。

我個人的理解——同理心越不發達,越能讓他們適應周邊暴力、冷漠的環境。如果同理心太發達,可能會抑鬱而死。

所以,精神病態者的腦構成,可能是一種對環境的適應。

套到民族性上,這就是以色列。

在以色列,到處都是刺激。

到耶路撒冷古城看看。去看看西牆(“哭牆”)。

猶太人認爲這是古代聖殿山(猶太教最神聖之處)的一部分。

西牆上方,在猶太人第二聖殿原址上,是一個巨大的清真寺——阿克薩清真寺。清真寺中間,是現存最古老的伊斯蘭建築——金色的岩石圓頂(Dome of the Rock)。岩石圓頂也是耶路撒冷最著名的標誌。

岩石圓頂之內,是“奠基石”(Foundation Stone),一個在亞伯拉罕宗教(猶太-基督-伊斯蘭教)中具有極重大意義的遺蹟:它被認爲是上帝創造世界及第一個人類亞當的地方,也被認爲是亞伯拉罕試圖獻祭其子以撒的地方。

我到耶路撒冷遊玩,猶太教和各種基督教教派的教堂和聖地都進去過。唯獨清真寺進不去,因爲清真寺是排他的。所以,千百年來,普通的猶太人也無法進入到這個地方。

而對於以色列猶太人來說,每天看到金色圓頂,只會提醒他們一件事:猶太人的聖殿被摧毀,且不僅被摧毀,原址之上,還被別的宗教建造了宗教場所,並將自己排斥在外。

如何比喻?相當於把圓明園擺在市中心,每天提醒民族屈辱史。

但猶太聖殿和圓明園不一樣。圓明園雖然代表文明成就,但只是一個供皇族享樂的園林;猶太人聖殿則是猶太人最神聖的地方。

——公元前1,000年左右,猶太人在耶路撒冷建造了第一聖殿(所羅門聖殿)

——公元前6世紀,巴比倫攻下耶路撒冷,摧毀了第一聖殿‍

——上萬猶太人被擄往巴比倫,成爲巴比倫囚虜‍

——巴比倫人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波斯人取代。猶太人得以返鄉,建造了第二聖殿‍

——羅馬帝國崛起後,猶太人又落入羅馬帝國治下,公元1世紀時,猶太人反叛,被羅馬人打敗,第二聖殿被摧毀。猶太人遂被禁止在耶路撒冷定居‍

——公元7世紀,穆斯林打敗拜占庭帝國,征服了耶路撒冷,並在猶太人聖殿遺址上建造了岩石圓頂‍

——由此之後的數百年,耶路撒冷在穆斯林與基督教徒之間被爭奪、交替。猶太人始終被統治、被限制,無數人流離失所,寄居歐洲

——從中世紀到近代,是猶太人在歐洲的被迫害史,從無數的屠殺,到1492年西班牙驅逐猶太人,到納粹德國的猶太人大屠殺。歐洲猶太人幾乎被消滅殆盡

——1948年,猶太人得以在巴勒斯坦建國。歐洲人迫害猶太人,利用殖民主義的尾巴,幫助猶太人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並從此引發了猶太人與阿拉伯人的矛盾‍

——1967年,以色列與埃及、敘利亞、約旦等周邊阿拉伯國家發生戰爭,最終以以色列大勝告終,並反擊擴大了領土。迄今,以色列仍然控制着約旦河西岸、耶路撒冷舊城、戈蘭高地‍

——聯合國/國際社會一直要求以色列退回其所佔領的土地——畢竟這成爲了二戰後改變領土的一個負面典例。但也許是歐洲人/白人對猶太人的歷史虧欠太多,此事一直被放着。猶太人所佔土地,也就漸漸變成了既成事實‍

——從經受的規則被破壞,到反制,到反過來破壞規則(改變領土現狀),以色列猶太人終於學到了一條規則:叢林法則——一個在人類歷史長河99%的時間裡主導生存的基本原則‍

——接下來的幾十年,以色列猶太人不斷通過定居的方式佔領西岸和戈蘭土地,把軍事佔領做實,發展到現在,“兩國方案”因爲要牽扯太多的人口與財產遷移,實際已不可能。這就是“溫水煮青蛙”、“生米煮成熟飯”‍

許多人指着國際法說,我對這塊土地擁有主權。它屬於我。

這是二戰之後的秩序。二戰之前,人類社會沒有這樣的秩序。沒有誰有“權”擁有一片土地。你看中這片土地,就武力拿下。拿下了就是你的。句號。

這就是二戰及以前的國際秩序。

日本看上了中國的國土,就侵略、佔領。武力說話,勝者爲王。有本事,你就奪回去。沒有本事,那就是我的。這就是當時的遊戲規則。

東京審判,說日本人有罪。日本人說,歐洲列強不都是這麼幹的麼。這不就是遊戲規則麼。

確實是當時的遊戲規則。只是二戰後,新的遊戲規則出現了:“主權的神聖,領土的完整”,戰爭不再被作爲解決爭端的工具。全球格局似乎突然被定格,瞬間停止。

只不過這時的全球格局,很多是歐洲殖民主義的產物:國家和領土怎麼劃分,都是歐洲列強瓜分的結果,本身很可能不合理,沒有考慮各民族與社羣與土地的關係,以及各民族的意志。

歐洲人到處侵略,隨意搶佔國土,殺戮百姓,圈定發給。等他們打完了,說,哎,這就是新的國際規則啊,以後不能調整了哦。

——即便劃得不合理,也得一成不變。說這是最新的國際規則。“國際法”。

俄烏戰爭裡,俄羅斯人對這套規則是不認可的:他們把歷史追溯到二戰前去理論自己對烏克蘭的領土主張。

而以色列猶太人看得更清楚:生存體驗告訴他們,哪來什麼法律、規則,純粹都是“放屁”。世間只有一條規則,就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勝者爲王,武力說話。我有本事佔了,就是我的。

這就是以色列政府和非法定居者們每天在西岸乾的。

對於加沙地帶,只要威脅到以色列的生存,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轟炸、驅逐。

猶太人是二戰最大的受害者,幾乎被納粹德國盡數毀滅。但歷史的悖論是:沒有納粹德國,猶太人就看不到建國希望,更不可能把耶路撒冷舊城劃歸自己治下。

納粹德國和二戰是破壞人類基本規則底線的。歷史有兩種發展可能:

第一種可能:猶太人吃盡了其中的苦頭,有了自己的國家後,帶頭遵守新世紀的國際法,成爲國際社會、國際秩序的推動者、維護者。

第二種可能:猶太人吃盡了其中的苦頭,看破世間真相,認爲什麼法律和秩序都是扯淡:只有擁有了強大的武力實力,不受規則束縛,才能最大受益。

——看中的土地,佔了就是你的;

——遇到你不喜歡的人,就趕跑;

——不跑的,就把他們炸死。(哪來這麼多廢話。句號)

回到白人殖民者開拓北美,殺戮印第安人的年代,以上邏輯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人類二十萬年曆史長河裡,在99%的時候,大概都是成立的吧。

只不過放在21世紀,有點和當今的國際秩序格格不入而已。

以色列猶太人活在一個“前現代”社會。也許不是他們野蠻,而是社會進步了,而他們被定格在兩千年前。

感慨:兩千多年的受害者,也許因爲所遭受暴力的後遺症,變成了今日的規則改變者、破壞者與加害者,在這個世界上傳遞負能量。

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歷史總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決定着我們的未來的歷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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