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i人演員的自我修養

面試時:地主家的傻兒子。

頂着乖巧瓜皮頭,說話一字一頓略顯呆萌,一臉不染世俗的天真;

面試後:多少沾點事兒的野路子。

假髮一摘,竟是布着疤的寸頭,滿嘴社會嗑兒,熟練地給大哥點菸。

不用畫外音補充,就能看出這是一個服刑人員重回社會的過程——河北一邊用假髮掩飾過去,一邊忐忑地構築新生活。

本着對“出獄人員遇上病友之家”這個現實題材的好奇,我第一時間看了《來福大酒店》,果不其然看出感慨萬千。

但看着看着……我不知不覺被張哲華吸引了視線,他僅用幾個鏡頭就把角色身上的反差感演繹到位,輕易勾出我的笑與淚。

他的表演於影片、於自己都是點睛之筆:傳遞出電影笑淚交織的人生命題,也揭下“龍傲天”這個喜人防僞標籤。

於是,我們欣喜地看見——

演員張哲華的可塑性與內在魅力,一個i人的自我修煉。

河北剛出場時,愣是沒認出來這是張哲華。

無論是瓜皮頭還是刀疤頭,都與那個把頭髮梳成少爺模樣、逼格十足而不油膩的管家·龍傲天相去甚遠。

第一眼,人設反轉,形象爆改?

再看N眼,演技絲滑,拽人入戲。

河北這個角色有點東西——在監獄裡從沒捱過打。

怎麼做到的?

張哲華敏銳地捕捉到了藏在這句話之下的人物玄機:靈活機敏且低調,換句話說就是討喜。

他將這些特質揉碎吃透,貢獻了許多逗樂又可愛的劇情高光——

出場時是“純獄風”,一會對着大哥滿臉堆笑,一會給他擦頭髮,做小伏低的模樣又憨又可笑。

出獄後是“發顛風”,被問到爲什麼以IP地點爲名,他誠懇迴應:“嗯吶,因爲我是擱河北被抓的。”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直接秒了我的笑穴!

笑過之後,我還從這幾幀畫面中提取出許多“小心機”,比如微微前傾的身體姿態、語氣中的遲滯感……都讓這個人物更加鮮活可信。

精準的“億點”細節被他嵌入恰到好處的喜劇節奏裡,足見他的喜劇功底。

張哲華體內的東北人DNA也時刻在線,總能爲這個現實主義故事注入一絲魔性的感染力明媚的活力。

夾在大哥大嫂之間的這場戲,他在開口勸架前,先是眼珠子來回提溜,然後努着勁兒嚥下一口包子。

用質樸的大碴子口音層層鋪墊起範兒,才讓“你們吵吧,我退出”的包袱成功奏效,喜感翻倍。

戲不多,但每場戲都很有嚼頭,難怪我總是期盼河北的出場。

這個角色一如他之前塑造的許多喜劇角色,總能討人喜歡。

2022年,他與鑫仔的“少爺和我”組合在“二喜”舞臺上圈粉無數,還在今年初帶來了衍生短劇,開啓“少我”的多重宇宙。

本以爲這是部售後劇,看完才發現這分明是張哲華演員身份的構築與新生。

有個決定性瞬間我記憶深刻:

《藍色彗星》中張哲華演一個靈魂永遠停留在孩童時代的弟弟,他與哥哥坐下來交心這幕,不靠臺詞煽情,全憑真情實感帶出揪心、直覺的生理細節。

先是兩眼放光,隨後一陣酸澀涌上鼻尖,五官悲慼地揪成了一團,下巴微顫。

這一幕超出喜劇範疇,呈現出他作爲演員的可塑性與橫跨多種題材的表達能力,帶來穿梭於武俠、悲劇、懸疑、現實主義的“六邊形龍傲天”。

經過喜劇舞臺一鏡到底的錘鍊,再到小屏幕上百怪千奇的畫風切換,時間線來到現在的《來福大酒店》,院線電影初亮相,他已能經受住大銀幕的“放大”考驗,帶來更進一步的細膩表演。

不僅是人見人愛、絲毫不做作的喜劇擔當,河北這個角色亦有動人的成長弧光與情感爆發戲。

起初,戴着假髮、狗腿子模樣的他,是服刑人員初回社會的謹小慎微,笑容裡多少帶點討好。

張哲華設計了諸如“手放在膝蓋上,腰板挺直,大聲回答問題”等服刑ptsd小動作,初看蠢萌,細品心酸。

之後,摘下假髮、不卑不亢的他,則是邊緣人物找到寄託後的豁達自洽,敢於面對本真的自我,喜怒哀樂從此有了真實的底色。

安慰要做化療的小病友,他摘下假髮做出搞怪的模樣,兩人不約而同笑出了牙花子,無比純真。

質問鬧事的患者兒子,他憤怒難抑,眼中似要噴出火光,但爲了酒店名譽強壓情緒有事說事——處理得很準確,不會爲了宣泄自我而拋棄邏輯。

情緒開合間,他勾勒出艱難生活着的小人物,爲了“求生”四處奔波、小心翼翼,也爲了“活着”而相擁取暖、流露真情。

他演得動情,我看得更爲共情,不禁想:莫非我pick的喜人就這麼轉型了?

張哲華卻說他從未給自己定型:

“只要是喜歡的、有創作慾望的角色,我都會去演。”

縱觀他的成長之路,會發現他說的絕非場面話,而是他一直秉承的執念。

帶着這股倔強的念頭,他一路衝撞,一路“自卷”,走到我們面前。

拼盡全力,才能讓我們毫不費力地笑出聲,沉浸入他的所有情緒。

張哲華是個非典型喜劇人,更是個非典型東北人。

寡言、羞澀、能一個人窩在家裡好幾天。

看他面試“二喜”時雙手無處安放的尷尬模樣,本i人瞬間找到了同類。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喜歡上了表演,聊起這個,寡言的他總能打開話匣子:

“演好了有點類似於剛踢完一場球,踢得很好很舒服,就是那種內啡肽分泌的感覺!”

妙的是,恰恰是這些“非典型”屬性,孕育出了他獨特的i人特質,點亮了他在表演上的魅力值,全網無代餐。

他不是大開大合的顯眼包,而是暗中託底、向內尋求力量的自省者。

這種特質呈現在喜劇舞臺上,是種內斂的冷幽默,自帶去油功效——

能跳脫出原定人設,把龍傲天演出清新而顛覆的中二風味,替觀衆將霸總文學吐槽到底。

以及待播劇《我不是詩仙啊》中熱愛烹飪的李白啊,爲腦洞大開的穿越故事憑添一絲悠悠煙火氣。

看得出,他追求的不是“胳肢人”的刻意搞笑,而是“我演,你懂”的鬆弛活泛。

這種特質出現在喜劇之外的影視作品中,則帶來一種透視悲喜的豁達,擁有落地的生活感與真實感——

從《來福大酒店》裡行事利落的河北,再到正午新劇《凡人歌》的卷王程序員,他演起小人物來手拿把掐,或機敏精明或麻木抑鬱,都有着截取自生活的親切。

就說《凡人歌》裡他敲代碼的預告畫面,我已腦補出他急匆匆上班,胡亂套個工牌的狼狽模樣。

張哲華拿捏的不僅是現實畫風的小人物,更有浪漫情懷的小人物。

由他主演、正在點映的青春愛情電影《她的小梨渦》便是個極好的例子。

校霸遇上學霸,東北boy撞上南方girl的故事並不複雜,最難的是怎麼做到自然、有代入感,國產青春片常常在此翻車,讓人心梗。

但盤了盤這片的預告和路演口碑,我竟該死地心動了……

張哲華身上的“活人感”中和了愛情片的甜膩,帶來純度剛好的怦然心動。

有少年的青澀笨拙,他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耍帥,結果一個趔趄,strong中帶點可愛。

也有少年的真摯純愛,他捧着個黃桃罐頭安慰女孩,眉眼彎起,溢出滿盈笑意。

兩人在雪地裡撒歡兒玩耍,凍着鼻子比耶拍照的這幕,有共情有溫度,看得人不禁嘴角上揚。

紛飛的雪似要破屏而出,把鏡頭內外的人都拉進“青春”之中。

張哲華用演技說明,青春片不只是編織幻夢的存在,更是喚醒共鳴的橋樑。

當然,演起略微不接地氣的“大人物”,他也能用微妙的身體語言與信念感拉滿的眼神戲讓角色變得令人信服。

比如待播劇《半熟男女》中擁有“鈔能力”的富二代,肩頸打開、姿態舒展、目光總是直視前方,一看就是從未被欺負過的自信模樣。

看他一路走來的角色,生動鮮活、無一重複,這是演員張哲華的可塑性。

下了舞臺後,他身上的i人特質表現得更爲明顯,是他生活追夢的主旋律。

他自知,因而善於自省,習慣自己跟自己較勁,碰壁之後自嘲幾聲,很快又努着勁兒繼續向前。

剛畢業那會兒,張哲華感受過很多次落選的失望,可能一年到頭也進不了幾個組。

還好,他骨子裡的東北魂一直存在,他學會告別內耗,發現落選的理由可以是多樣而抽象的,但自己能把握的事情卻唯一且具體:

“(被選中的機率)跟中彩票差不多,演員能做的只有在表演上與自己較勁兒。”

直到現在,他對自己的期盼依然是真摯的“腳踏實地”四字。

和每一個小角色較勁,纔有底氣挑戰更多的大角色,或者說,角色並無大小與題材之分,都是他磨練自我的寶貴經歷——

爲演好《藍色彗星》裡的弟弟,他私下研究大量學齡前兒童的視頻,片場跟着小演員調整自己的表演狀態。

演河北時,說剃頭就剃頭,陪着角色一起“從頭開始”,通過紀錄片觀察服刑人員的言行舉止。

別看這些幕後記錄枯燥而疲憊,張哲華其實很享受這種默默修煉、自己卷自己的過程,他極少cue自己的付出,更願意讓角色爲自己發聲,將真心融進每一個角色中。

影片中並未具體說明河北的入獄原因,只簡單說是因爲第三者插足。

張哲華卻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將河北的故事細細展開。

他想象着,河北是個大連人,與一個河北姑娘相戀,男孩坐着綠皮火車趕去給女孩送驚喜,卻發現自己頭頂一片綠,遂與第三者產生衝突。

通過這些內心小劇場,張哲華心中的河北“活”了,纔有了大銀幕上生動鮮活、擁有真實質感的河北。

真,是張哲華看重的表演核心,他編寫前史編織未來,爲每個角色尋找“真”的支點,他堅信:“喜劇和正劇沒什麼兩樣,當你是真誠的,觀衆能感受到真誠的魅力。”

真,也是他的內在秩序,幫助他掃除雜音,誠實地面對追夢路上的所有溝坎,不聲張不叫苦,i人只會默默前進。

如他所說,從2022到2024年,我沒有特意追蹤他的動態,卻總在不經意間被同一份真心打動。

看完《來福大酒店》後不過癮,連夜刷了他的小品及短劇,仍覺意猶未盡。

恨不得撥快進度條,拆開張哲華的待播作品盲盒。

青春片《她的小梨渦》、都市劇《半熟男女》、正劇《凡人歌》、古裝喜劇《我不是詩仙啊》……每個角色大不相同,橫跨多種畫風,演員張哲華正在開啓他自己的多重宇宙,我作爲觀衆滿心期待地緊隨其後。

曾有人問他,不怕被貼上龍傲天的標籤嗎?

答案當然是“不”。

因爲他知道,他有慾望也有能力演繹更多作品,爲自己貼上更多的代表角色標籤。

標籤之下,是演員張哲華的i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