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精選》用水果連結世界 在臺灣生根的新興果樹

左起顏昌瑞、劉碧鵑、莊庭溪,他們看好黃金果的未來性,投入多年心力研究。(圖/莊坤儒)

數百年前香蕉傳入,而臺灣優良的種植技術,栽培出令人引以爲傲的臺灣香蕉,外銷至日本、杜拜,還成爲東京奧運選手村的食材。

時間推移到1980年代,臺灣引進了原產地在亞馬遜河流域的黃金果,經過育種篩選,臺灣種植的黃金果,外型渾圓飽滿,果肉甜美;而自日治時期便從各地引進的熱帶水果,如星蘋果、人心果等,則始終只有在中南部零星栽種,直到近年,在東南亞新住民、移工間口耳相傳,創造新的商機。

在時間長流裡,被引入臺灣的水果不計其數,臺灣豐饒的土壤,滋養了萬物,讓來自世界的新興果樹在此開枝散葉。

冬日上午來到位於屏東高樹的鳳禾有機農場,佔地兩公頃的果園,一棵棵果樹排列整齊,給了枝葉充足的伸展空間。沒見過黃金果的我們,滿懷期待地打開果實上的套袋,枝條上金黃渾圓的黃金果,像是掛在樹上的燈籠,模樣可愛,在陽光照射下,恰如其名,閃閃發亮。

來自亞馬遜河的甜美滋味

第一次收到黃金果的人,常會拿着這黃澄澄的水果端詳,不知道該不該削皮,要如何食用,「對半切開後,以湯匙挖取,是我最推薦的吃法。」鳳禾有機農場的主人莊庭溪表示,另一種方法則是像吃柳丁一樣,切成一片片,掰着果肉來吃,但果皮上的汁液會容易黏手。對半切的黃金果,果肉呈乳白色,口感滑嫩帶有彈性,嚐起來像果凍;冷藏後冰涼食用,味道更爲爽口,彷彿甜品,跳脫了以往鮮食水果的想像。

黃金果的滋味甜美不帶酸,但對於味道的形容卻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答案。莊庭溪表示,有人覺得黃金果香氣像釋迦,也有人說像荔枝、龍眼,甚至也有人認爲帶有蜂蜜香,「每一粒黃金果的果香都不相同,即使是同一粒,兩個人對它的評價跟形容也不會一樣,這是我種黃金果十多年來,覺得最奧秘的一點。」

原產地在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的黃金果,臺灣最早的一批,是農委會農試所鳳山分所在1987年從新加坡引進。試種後發現,臺灣南部的高溫多溼,十分適合黃金果生長。屏科大智慧農業中心主任顏昌瑞表示,臺灣最早一批栽種的黃金果,外型漂亮、甜度高,但果實小,僅200公克,需兩年半至三年才能收成,且冬季不結果。

1990年代,顏昌瑞因着舉辦國際研討會的緣故,結識了菲律賓研究東南亞果樹的權威,便又引進了菲律賓的黃金果種籽。源自菲律賓的這批黃金果,雖然外型不若新加坡品系來的亮眼,但果實平均重量可達600到900公克,且種籽落地後只要1年半即可開花結果,擁有新加坡品系沒有的優點,令顏昌瑞躍躍欲試,陸續又從夏威夷引進其他品系,並一頭栽入黃金果的育種研究。「當初從菲律賓那邊收到的30粒種籽,至今還有20多棵果樹,仍在屏科大里活得好好的,每年持續開花結果呢!」顏昌瑞笑着說。

黃金果種植規模全球第二

黃金果的果實大、外型討喜,又十分適應臺灣中南部的氣候,相比芒果從種籽落地,到開花結果要五年、橘子要四到五年,就算是桃子也要兩年,黃金果種在屏東,最快一年半就能開花,如果嫁接技術良好,還能再縮短。加上病蟲害少,只要做好套袋、施肥,算是相對好管理的水果。顏昌瑞表示,「我種了快30年的黃金果,幾乎很少噴藥,偶爾會有粉介殼蟲,只要用手抓掉,頂多噴噴水即可。」

雖然臺灣的黃金果當初是引自東南亞,但農試所鳳山分所副研究員劉碧鵑表示,目前國際上種植黃金果的國家不多,像澳洲有進行育種研究,但沒有大規模栽種。以目前臺灣的黃金果種植面積大約將近300公頃來看,應該是除了原產地外,唯一有商業化栽培的國家。

目前黃金果在臺灣的銷售價格約是一臺斤50~100元,若是外型豐碩、品質良好的大果,一粒就要價百元以上,算是蠻高價的水果,而量少價高正是臺灣發展黃金果產業的利基。

新興果樹的明日之星

笑稱自己從務農的第一天便開始種黃金果的莊庭溪,曾是外派中國科技廠的主管,十多年前爲了陪伴年邁的父母,毅然回臺灣重新開始。40多歲的人生下半場,莊庭溪決定務農,自知新手農夫拚不過資歷豐厚的老農,他便想從稀奇的水果着手。「我在種黃金果之前沒吃過也沒真的看過。」莊庭溪笑說,上網看到黃金果黃澄澄的很喜氣,又有人描述說像果凍,讓他很好奇,憑着曾種過盆栽的經驗,憨膽的他一口氣就買了160多棵幼苗回來試種。問莊庭溪爲什麼不先試種幾棵就好,他篤定地表示,只種幾棵就是玩票性質,既然決定務農,就該一次到位,才能全心投入。

莊庭溪表示,黃金果怕碰撞且不耐儲藏,一旦碰撞,外表便容易產生斑點,影響賣相,所以不適合進入傳統市場銷售。身爲農事新手的莊庭溪,第一次收成黃金果時,也不知上哪賣,便號召親友提供名單,以分享收成喜悅的心情,將黃金果寄給各方好友品嚐。黃金果的好滋味,讓莊庭溪收到許多正面肯定,也奠定莊庭溪主攻宅配禮盒市場的基礎,種植黃金果13年,如今已有不少穩定的老客戶。

黃金果引進臺灣至今,不過短短30多年,因着專家學者與果農的努力,現正逐漸篩選出品質優良的品系。就像早年紅龍果容易有草腥味,隨着品系的挑選,而越來越被市場接受,最後市場需求上升,吸引大規模商業栽種,現已是臺灣普遍種植的水果。長期研究臺灣新興果樹的劉碧鵑認爲,黃金果正是有機會循着此脈絡發展的後起之秀。

冰涼的黃金果,適合用湯匙挖着吃,當成甜點來品嚐。(圖/莊坤儒)

臺灣是熱帶果樹的寶庫

除了黃金果,同屬山欖科的星蘋果,近幾年也十分受到注目。臺灣種植的星蘋果有紫黑皮、綠皮,以及兩者雜交而來的粉紅皮種,因爲橫切開來,種籽放射排列呈星星狀而得名。星蘋果的果肉帶有白色汁液,在越南稱爲「vú sữa」,是奶的意思,隨着越南新住民來臺,星蘋果有了另一個名字──牛奶果。

星蘋果的食用,可以切開用湯匙挖着吃,也可以嘗試越南的吃法:將星蘋果拿在手中搓揉,再挖一個小孔,吸吮着吃,果肉滑進口腔,更能充分感受牛奶果這個稱呼。

不要以爲星蘋果跟黃金果一樣是近代引入的水果,其實早在1924年,就已由曾任臺灣總督府農林專門學校(中興大學前身)校長的日本學者大島金太郎引入。而常出現在供桌上,俗稱仙桃的蛋黃果,以及榴槤、人心果等熱帶水果,也都是日治時期就引進。自大學時期便投入熱帶植物研究的王瑞閔表示,日治時期的臺灣很流行種植熱帶作物,因爲臺灣的氣候條件比高緯度的日本適合,因而把臺灣當做重要的熱帶植物研究基地,引進許多熱帶水果。

王瑞閔表示,即使日治時期結束,這些熱帶水果,在臺灣中南部一直有零星的種植,自己小時候就曾在臺中的花市見過好幾種,但數量一直不多。直到1990年代後,新住民及移工來臺,他們發現臺灣竟然有家鄉的水果,紛紛買來一解鄉愁,也使得更多臺灣人加入種植行列。

而隨着新住民在臺時間越來越久,開始有新住民會在自家農地種起家鄉的蔬果,住在屏東的越南新住民範氏秋,便是如此。

範氏秋笑說,「我以前在越南做衣服、當老師,可是不會種菜。」但嫁來臺灣後,看身旁的越南姊妹想念家鄉的水果,興起她想種種看的念頭。曾歷經颱風過境,整片樹苗所剩無幾,樂觀的範氏秋,總是笑笑地重新來過,經過十多年的摸索,漸漸擴大了果園的規模。到訪這天,範氏秋的果園裡有星蘋果、紅毛丹、椰棗、榴槤、波羅蜜、沙梨橄欖等各式熱帶水果,讓人彷彿來到東南亞國度。難怪範氏秋說,每次新住民姊妹來玩,她們都會很開心,因爲隨處都是自己熟悉的水果,像是回到故鄉一樣。

滿樹豐收的牛奶果,是範氏秋十多年來不放棄的成果。(圖/莊坤儒)

星蘋果外型酷似蘋果,橫切面呈星星狀,因果肉汁液呈乳白色,又被稱作牛奶果。(圖/莊坤儒)

新興水果帶來新商機

然而多數臺灣人,對這些來自東南亞的熱帶水果卻十分陌生,因爲這些水果往往很少進入臺灣的傳統市場,光是在新住民與移工的網絡裡口耳相傳,透過直播或是送往東南亞商店、臺中東協廣場、新北華新街等東南亞族羣聚集的地方販售,就已供不應求。

以星蘋果爲例,東協廣場菜攤曾賣到一斤250元臺幣,即使盛產期數量較多,仍有每斤150元的價格,而且還賣得很好。王瑞閔笑說,假日東協廣場的蔬果攤,生意好到要分兩攤稀釋人潮,老闆還會聘請來自越南、柬埔寨、印尼等各國的工讀生,來因應各國語言的需求。

不同於臺灣人喜好偏甜的水果,來自東南亞的水果大多帶有酸味,王瑞閔表示,當地氣候炎熱,酸味能刺激食慾。雖然有些東南亞水果的酸澀,讓臺灣人吃不慣,但事實上,許多水果在東南亞的種植歷史比臺灣悠久,因而也發展出豐富的飲食文化。

以香蕉爲例,國人習慣直接吃,東南亞則喜吃耐煮的芭蕉,且有更多元的吃法,炸香蕉、加西米露煮成甜湯、包進糉子,或是串成串燒用烤的,帶出不同的滋味。而鮮食味道酸澀的沙梨橄欖,東南亞習慣的吃法,則是用鹽或辣椒醃漬,嚐起來不像水果,更像是涼拌的菜餚,酸酸辣辣十分開胃。這些特殊的滋味,只要走一趟臺中東協廣場、臺北中山北路的小馬尼拉、文山區木柵市場等地方,就能在臺灣嚐到。

王瑞閔表示,臺灣的育苗技術好,各種水果都能種的起來,加上這幾年臺灣冬天的天數縮短,讓熱帶水果更容易存活;而東南亞與臺灣的距離很近,所以會先從東南亞水果種起,但臺灣已有人開始引進中南美洲的植物,他就在臺灣嘗過中南美洲很普遍的果樹──冰淇淋豆(又稱印加豆)的滋味。期待未來有更多新興水果在臺灣落地生根,豐富我們的味蕾,也豐富臺灣這水果之王的美名。

臺灣豐饒的土壤、優良的種植技術,讓各種熱帶水果在此落地生根,開拓人們對水果風味的想像。

本文作者:陳羣芳

(本文摘自《臺灣光華2022.2》)

《臺灣光華2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