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夏季音樂節,遇見古典音樂之友

如今,上海夏季音樂節如同一池碧水的“心臟”,它的搏動激起了陣陣漣漪,盪漾開去後讓越來越多的市民感受到了古典音樂的精妙……

■吳玫

2024年上海夏季音樂節的開幕音樂會,有一個標題,“音樂與朋友們”。顧名思義,上海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餘隆圍繞着兩個核心話題策劃了這場音樂會:爲2024年上海夏季音樂節開幕音樂會選擇最適配的曲目,以及召集近年來爲傳播古典音樂的朋友們來參演開幕音樂會。

小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藝術家的生涯》、柴可夫斯基的《隨想曲》、克萊斯勒的《愛之喜悅》和《美麗的羅斯馬琳》、樑皓一的《友誼永恆序曲》、肖邦的《華麗的大波蘭舞曲》《讓我們攜手同行主題變奏曲》、德沃夏克的《寂靜的森林》、勃拉姆斯的《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中的“行板”,以及瓦格納的《紐倫堡的名歌手》序曲,就音樂會曲目而言,除了一打眼就知道是專爲一支交響樂團創作的曲子以外,頗難判斷餘隆將以怎樣的形式呈現每一首作品,像勃拉姆斯的《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是一首交響樂團配合一架鋼琴的著名曲目。2022年12月,年輕的鋼琴家張昊辰與餘隆領銜的上海交響樂團合作過勃拉姆斯的兩首鋼琴協奏曲,一時間這兩場音樂會成了上海古典音樂樂迷之間熱議的話題。勃拉姆斯一生只創作了兩首鋼琴協奏曲,兩首作品完成的時間中間隔了24年。假如說,20多歲時創作的第一鋼琴協奏曲激盪着這位作曲家的動感青春的話,那麼,年近半百時作曲家情感變得深沉了,音樂語言相比前一首也沉鬱得多。所以,聽罷張昊辰彈奏勃拉姆斯《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現場的樂迷們紛紛感嘆,年輕的鋼琴家對作曲家的中年情懷能那麼感同身受且展示得真摯感人,實屬珍貴,以至於現場的樂迷紛紛在張昊辰的琴聲中因念及自己的人生況味,而垂淚。

此回,選擇此曲中的“行板”作爲音樂會的“豹尾”,餘隆會邀請誰來演繹呢?哪些朋友會接受餘隆的邀約,將美不勝收的古典音樂分享給濟濟一堂的音樂愛好者?

指揮家楊洋、黃屹、孫一凡、金鬱礦,小提琴演奏家寧峰,大提琴演奏家王健、秦立巍,鋼琴演奏家張昊辰、王雅倫——這些都是寫在海報上擔任獨奏的音樂家的名字。當上海交響樂團的演奏家們魚貫而入安坐下靜候演出開始時,有心的資深樂迷欣喜地發現,當晚的首席是“上海四重奏”的第一小提琴李偉綱。

前不久,李偉綱在上海愛樂樂團與四重奏樂迷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交流。圍繞着上海四重奏從無到有、再到聞名世界樂壇,以及四位演奏家怎麼配合才能抵達絃樂四重奏的最高境界等話題,李偉綱娓娓道來。而現場絃樂四重奏的愛好者的積極互動,讓李偉綱格外鬆弛,開心地回憶起了童年的學琴趣事,自然也提到了從童年到少年在弄堂裡一起玩大的夥伴餘隆。

在音樂中相互勉勵半生的李偉綱和餘隆,已成招之即來的摯友。只是,來客串餘隆擔任指揮的樂團的首席,還是讓樂迷們體會到了音樂的黏合力。我們聆聽李偉綱帶領的樂團在餘隆的指揮下從小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起步,直到“末樂章”瓦格納的歌劇序曲,每一首曲子都演奏得音色飽滿、配合得絲絲入扣。謝幕時,擔任獨奏的音樂家們悉數登場後,不約而同地轉向樂團,要把李偉綱請到他們身邊。他們比臺下的我們更懂得,當晚餘隆的這位朋友在樂隊中所起的作用。

可是,每一位被請到現場的餘隆的朋友們,又有誰沒爲音樂會增添一抹個性十足的色彩呢?勃拉姆斯《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中的“行板”樂章,起始樂句原本是由樂隊中的首席大提琴擔綱的,那晚,餘隆爲我們請來了大提琴演奏家王健。特別容易動情的王健與張昊辰合作的“行板”,呈現出來的情感顆粒特別細膩悠長,琴聲中我們聽到了有對往昔不可追的遺憾,更聽到有對未來不可知的彷徨和期待。後來,上海交響樂團在公衆號上放出了這首樂曲的演出視頻,一位樂迷留言道,“張昊辰和王健(的演奏)太戳心了。”試問,那晚哪一位演奏家的演奏沒能打開樂迷的心扉?像小提琴演奏家寧峰演奏的克萊斯勒的《美麗的羅斯馬琳》,若不是爲了要嚴守古典音樂會的聆聽紀律,我們大概會隨着琴聲翩翩起舞了。

上海夏季音樂節創辦以來的十多年裡,主音樂會的演出場所從上海音樂學院內的音樂大棚到浦東陸家嘴的中心綠地,再到今天相對固定的上海交響樂團的音樂廳,樂迷與被我們暱稱爲MISA的音樂節一起,抗擊過不期而遇的颱風和預料之中的酷暑。起意在上海創辦夏季音樂節的音樂家們,起先大概只是爲了上海能與柏林、倫敦等世界大都市一樣有一個能讓樂迷在夏季狂歡的節日,漸漸地,創辦者對上海夏季音樂節的期望值越來越高。如今,上海夏季音樂節就如同一池碧水的“心臟”,它的搏動激起了陣陣漣漪,盪漾開去後讓越來越多的市民感受到了古典音樂的精妙。

回想上海夏季音樂節創辦之初,樂迷還只能去當時位於湖南路的上海交響樂團購票,在那裡,我們可以拿着節目單從容地勾選自己心儀的音樂會場次。到了2024年,說每一場音樂會的票都秒空,已經毫不誇張。這種瘋狂的購票節奏告訴我們,上海夏季音樂節的朋友圈在一年年地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