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現象級短劇之後:豐行文化和它的《無雙》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吳佳霖 西安、深圳報道
時勢造就英雄。
2023年8月,短劇《無雙》空降小程序,播出8天刷出投流消耗超1億元的奇蹟。從此之後,1天流水超過千萬元成爲每部短劇所追求的標杆,《無雙》的成績成爲男頻短劇所不可逾越的高山。
也正因《無雙》,2023年成爲男頻短劇的黃金一年,其背後所代表的微信小程序短劇、付費模式、男頻模板、打臉爽感等標籤成爲人們對於短劇的初印象。《無雙》火了半年後,2024年春節檔的《我在八零年代當後媽》才闖入賽道,以單日充值2000萬元的成績給短劇帶來女頻爲首的新一年。
“2023年是男頻年,2024年是女頻年。2023年我們刷新了很多短劇的記錄,其實我們公司2024年的營收反而不如2023年好,但是我們很高興看見這個行業在發展,我們也在逐漸調整適應。”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無雙》出品方豐行文化CEO李濤表示,“2025年,我們會吸收新鮮血液,重新出發。”
現象級短劇
不會再有任何一部短劇超過《無雙》了。
“《無雙》火了之後,每天都會接待很多媒體和同行,每個人都來和我討論這部劇裡面的情節和動作,問我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試圖挖掘出它爆火的秘訣。但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面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的提問,李濤提起當年的情形笑得有些無奈,“如果要我總結的話,我可能會說,在有合理邏輯的基礎上,它代表着咱們作爲老百姓最樸素的、懲惡揚善的期待。“
作爲《無雙》的導演,如今已經是豐行文化總導演的張孝君則認爲,《無雙》的成功來自於正確的時機,與精誠的團隊:“面對疫情的衝擊,我們當時做信息流廣告,沒什麼生意,就快撐不住了,那個時候接到了《無雙》這個本。從一開始豐行只有一個短劇劇組,我們6個創始人一起幹,到後面《無雙》爆火之後豐行迎來了多次規模的擴大,現在我們每個月的產能都在15部以上,公司的全職人員已經達到了140多人。”
“豐行可能是當初唯一一個一整個劇組去做全職短劇的公司。我們當時也都是幹技術出身,對於出品的品質有自己的訴求,希望全職人員長期磨合,而不是傳統影視的臨時組建。”與《無雙》狂霸酷炫拽的劇風不同,張孝君卻有着濃濃的書生氣質,以電子計算機專業畢業,說起話來也是條理清晰,“短劇剪輯在行業中極爲重要,需進行大量二創甚至三創。因短劇籌備週期短,無法像電影、網劇那樣充分準備分鏡等,剪輯師不能僅按劇本剪輯,而要深入理解劇本、角色設定,像後期導演般思考,有時甚至需重新編構內容,使剪輯出的作品精彩且與劇本有差異。”
行業裡提起《無雙》,人們會想起它所代表男頻短劇飛速發展的1年,會想起小程序短劇和付費模式還能產生千萬級別流水的時代。
西安的很多短劇公司都很懷念那一年。公司的效益好,人員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兄弟團隊加入這一行,轉行全職的短劇團隊,一直幹到現在。
“說來也不怕笑話,豐行文化6個創始人,都是‘泥腿子’,9年以上的兄弟情誼。在此之中我學歷最高,算是個本科生。後來越來越多的兄弟加入進來,現在幹得還算比較好。”當李濤分享自己的“白手起家“史。
李濤認爲,是西安的兄弟們一起“裸奔”將短劇幹出來後,受到短劇行業和媒體的關注,才讓西安成爲“短劇之都”。
一段廣爲流傳的數據顯示,2023年的全國微短劇中,西安承製團隊的短劇作品佔整個短劇市場爆款量的80%。即使是女頻後來居上的2024年,DataEye發佈的百強短劇承製榜中,西安佔比22%,上半年排名全國第一:西安上榜短劇超過300部,投流超16億。
絕處逢生
在公開的互聯網信息上搜索李濤,會發現他始終頻繁地在各大短劇論壇發言、分享,每個月都在接受媒體的採訪,永遠衝在短劇行業的第一線,據他說,“一年坐了73次飛機”,像是個外界所認爲的“成功企業家”。
豐行文化的CEO李濤身上被貼上了太多複雜的標籤,但他自己卻始終認爲自己只是“腦子很笨的大老爺們兒”,可能就是有點兒“陝西人的團結靠譜”和“肯吃苦、幹事認真”。
但就是這幫“西北大老爺們兒”,在短劇市場最矇昧的時候靠着一股蠻勁兒和狠勁兒,“能幹就幹,幹不了也得想辦法幹下去”。
“西安的第一部短劇是2021年年底拍的,那個時候大家的業務幾乎都停擺了。是一個老大哥聽說有短劇這個事情,然後大家互相找人看能不能辦成事兒,第三個兄弟公司找到我,正好我公司這幾個兄弟都在一起,我就說我能幹。所以西安的第一部短劇是我帶着我的團隊乾的,實際上又是這幾家兄弟公司互相幫忙,相互促進,纔有了第一部短劇。”李濤提起當年,“兄弟”這個詞頻繁掛在嘴邊,“在西安的這幫兄弟裡,我先做了這個事兒,我覺得這個事兒可以幹,我就和兄弟公司說大家一起來,所以大家就團結起來了。”
在短劇之前,西安是信息流廣告公司的聚集地,網文改編成的吸睛短視頻早在2019年前便隨着電商軟件的風靡而進行了病毒式轉播。成熟的後期團隊、豐富的演員資源、多樣的拍攝道具與場景,構成了西安從信息流公司轉型成爲短劇公司的堅實橋樑。
對李濤來說,幹短劇的前期是“沒得挑”,幹出成果後就要“好好幹”,因爲“沒人能篤定一個產業的預判”,那就扎進去幹。但好在絕處逢生,這個活兒還真給“腦子簡單、幹事靠譜”的兄弟們幹出來了。
“2022的後半年,短劇的製作費從3萬逐漸漲到10萬,這個利潤率讓我們覺得還有搞頭。到2023年,西安的一些團隊已經生產出爆款了,就有分賬的概念,到手能有十幾萬,大家一看這是好事,那就接着幹。”李濤說到這裡,把採訪時抽的第三根菸拿得離記者遠了一些,“咱們公司現在一百多號人,運營成本很大,得養起團隊,有得幹,還能幹,那就繼續好好幹。”
但到了2024年,聽花島領銜女頻,《執筆》《引她入室》等精品微短劇輪番上線,“微短劇+”的新業態吹進文旅新風,長劇資方紛紛入局,端原生、IAP、IAA等模式三分天下,政策方面的監管也開始逐步引領微短劇的走向。
據中國網絡視聽協會《2024微短劇行業生態洞察報告》,2024年個平臺共上線微短劇3萬多部,呈現更加多元的題材選擇趨勢,以家庭、都市、情感等爲代表的女性題材迅速崛起。其中,家庭題材佔比從2023年的2.6%增長到8.0%,都市題材從15.5%增長到23.7%,情感題材從37.8%增長到39.6%。
局勢變了,但好在人還在,團隊也成熟了。“咱們幾個兄弟公司的關係一直很好,製作層面、內容層面大家都經常會交流。比如在2023年的時候,我們的爆款多,誰的劇上榜了就來請客,誰爆了誰就買一箱茅臺。”提起當年趣事,李濤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而如今,李濤向記者展示他在自己母校西京學院的新身份——短劇行業導師。
實操大於理論
西安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我當年逃課,差點掛科,是因爲給校電臺幹活,我們校長覺得我是個人才,後來就留校任教一年。前段時間母校的院領導促進了學校裡一個新短劇人才專業的培養項目,並讓我學校的短劇專業導師。學生培養出來之後就可以立刻就職咱們短劇相關的崗位。”提起自己與母校西京學院的特殊緣分,李濤的前半段是唏噓,後半段是自豪。
在李濤給記者轉發的鏈接裡,西京學院傳媒學院於2024年12月15日舉辦了“微短劇高質量發展與創新人才培養”論壇,李濤的身影出現在學校的大會堂中,從學子變成了與教授同等規格的分享者,分享的主題是《新鏈路·新思路:豎屏短劇的未來》。在這個論壇上,西京學院微短劇人才培養基地揭牌,豐行文化等12家企業成爲微短劇人才培養基地聯盟單位。
短劇公司在招聘公司新的人才時,也提倡能力大於學歷,實操大於理論,“大膽鼓勵支持有創作能力的新導演、新人員往上走”。
報告顯示,據調研估算,2024年,我國微短劇行業直接就業崗位約爲21.9萬個,間接帶動就業崗位達42.8萬個,微短劇總計帶動約64.7萬個就業機會。從收入水平上看,導演、編劇、投放等多個崗位平均月薪過萬,部分崗位月薪高達2萬元。
公開信息顯示,陝西設立陝西微短劇產業扶持資金,僅在西鹹新區就註冊成立影視公司600多家。
“新入職的導演一定要支持他們用新的方式去創作,不能把咱們過去的模式變成年輕孩子的緊箍咒、限制他們的可能。咱們需要更多年輕的、有想法的、有業務能力的年輕人,來注入一些新鮮血液,去淘汰一些咱們落後的東西。”李濤舉了個例子,一位科班出身的新導演,上手拍的第一部戲反響就非常好,“認知是第一生產力。”
“要有人才培養體系。這個體系也是爲了公司的業務提升,永遠不要趨於形式上的東西,務實不務虛。作爲製作公司來講,一定有規則和制度,且是爲了生產服務。”李濤確切地認爲,“一定是這樣。”
豐行文化門口有一個很大的玻璃貓房,貓房裡有三隻貓,一隻乳白,一隻橘白,一隻狸花。00後前臺小姐姐告訴記者,這是一隻母貓生下的一窩貓崽,被主人棄養之後就一直養在這裡。
一個沒留神,一隻大膽的乳白貓跳出了貓房,甩着長毛的尾巴,在新的空間裡竄出去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