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序亞丁雪山：誰最美？
重序亞丁雪山：誰最美？
文/李忠東
2023年10月23日，自然資源部、國家林草局公佈四川9座山峰最新高程。包括貢嘎山、四姑娘山在內的不少山峰都變矮了，而令人矚目稻城亞丁三座雪山，不僅海拔高度發生變化，之間的排名也因之改變。
央邁勇“增高”75米，一舉進入6000米級雪山，取代仙乃日成爲亞丁三雪山中的最高峰，是最大的贏家。
▲長圖預警，亞丁雪山 。 攝影/馬春林
之與相反，仙乃日雪山婑了33.5米，不幸退出6000米級雪山俱樂部，也丟掉了亞丁三雪山最高峰的位置，相當失意。
夏諾多吉之前本與央邁勇平分秋色，並列第二。沒想到也縮了6.7米，墊底亞丁三雪山，可謂世事難料。
而更爲奇妙的是，早在1928年美籍奧地利人約瑟夫.洛克第一次到亞丁，便篤定的認爲，央邁勇是三座雪山中的最高者，而我們卻用了將近100年才證明他的判斷。
▲央邁勇與仙乃日。攝影/王治
最美雪山
那麼重序後的亞丁雪山，有多美呢？
亞丁雪山，一般是指甘孜州稻城縣與涼山州木裡縣交界處一系列雪山中，最爲突出的三座獨立雪峰，又稱念青日鬆貢佈雪山。
據最新公佈的高程數據，它們分別是爲：海拔6033米的央邁勇雪山，海拔5998.5米的仙乃日雪山和海拔5951.3米夏諾多吉雪山。
三座雪山在空間上呈品字形排列，雪山之間距離彼此相等，大約爲4-6公里，雪山被幽長而寬闊的古冰川河谷分割，這樣的組合形態在全球都極爲罕見。
▲亞丁三座雪山（從左至右分別爲夏諾多吉、央邁勇、仙乃日），雪峰之間發育冰川湖泊。攝影/王治
雪峰頂部發育懸谷冰川，山麓分佈着冰川作用形成的高山湖泊，五色海、牛奶海、勒西錯等如翡翠碧玉。
雪山之間的河谷兩側，雲杉、鐵杉、冷杉爲主的亞高山針葉鬱鬱蔥蔥。河谷底部，綠絨蒿、龍膽、報春花等各色的高山花卉組成的草甸斑瀾如彩毯。
河流在科里奧利力和地球旋轉離心力的作用下，千迴轉於花海，蜿蜒出迷人的曲線。
約瑟夫.洛克驚歎道“在整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有這樣的景色，等待着攝影者和探險者的？”。
▲亞丁三座雪山（從左至右分別爲夏諾多吉、央邁勇、仙乃日），山體之間爲冰川U形谷，畫面前段爲冰川侵蝕後的景像。攝影/王治
神性的雪山
亞丁雪山不僅是奇特雪山和自然美景匯萃地，在藏傳佛教中，她的地位也十分突出。
公元8世紀，佛學大師蓮花生親自爲三座雪山加持命名，把佛教密宗中三位本尊菩薩之名賦予三座雪山。
仙乃日爲觀世音菩薩，夏諾多吉爲金剛手菩薩，央邁勇爲文殊菩薩，所以亞丁雪山的佛名叫“三怙主雪山”。
“三怙主雪山”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大聖地中排名第十一位，是藏傳佛教信仰者和藏民供奉朝聖積德的聖地。
▲仙乃日雪峰下的衝古寺。攝影/王治
藏傳佛教中這樣記載：“具有信佛緣分的衆生敬奉三座怙主雪山，能實現今世來世之事業……”。
據傳：轉一次三怙主雪山相當於念一億嘛呢的功德，轉三次三怙主雪山，能消除屠殺八條人馬的罪惡。轉15次衝古寺也等於念一億嘛呢的功德。藏曆雞年朝拜功德還要倍增。
人一生當中至少來亞丁一次，這是每個藏族人民信奉的夙願。
據洛克的記載，亞丁在上世紀初長期爲土匪所盤據，土匪殺人越貨後，便到亞丁來轉山以消除自己的罪過，然後再出去殺人越貨，如此周而復始……。
▲轉山路上。圖片源自圖蟲創意
央邁勇：6033米
不止一次有人問我：“亞丁的三座雪山中，你認爲哪一座最漂亮？”
回答總會是央邁勇。相信大多數人的選項都和我一樣。而且1928年洛克也作出了同樣的回答。
“這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雪峰”，這位走遍了大半個西南的探險家，閱盡人間美色，但他還是把心中的最愛給了央邁勇。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央邁勇雪峰上。攝影/李忠東
據最新數據，央邁勇雪山的海拔爲6033米，是三座雪山中唯一一座6000米級的雪山。
雪峰的角峰呈圓錐形，東坡陡峭，西坡和緩，使雪峰看上去略呈弧形。東坡與夏諾多吉雪峰相連，西坡延至仙乃日之間的鞍部時，陡然下跌，使雪峰看上去明顯要比其他兩座雪山都要高大。
▲央邁勇雪山。攝影/李忠東
有意思的是，洛克早就認爲央邁勇是三座雪峰中最高的一座，但我們幾乎用了100年才證明他的判斷。
央邁勇通體被白雪所覆蓋，懸谷冰川分佈在錐形雪峰的腰部，冰川之下雪線一帶三角形的倒石堆一字排開，再往下冰雪融水形成的簾狀瀑布直瀉而下，轟隆聲四五公里之外都能聽到。
在藏傳佛教中，它是文殊菩薩的化身。文殊菩薩是諸神之師，是無上智慧的代表。佛經對文殊菩薩是這樣描繪的：“文殊菩薩，身紫金色，形如童子，五髻冠其項，左手持青蓮華，右手執寶劍，常騎獅子出入，既青年，又威猛，卻是無量諸佛母，一切菩薩師。”
▲央邁勇雪山。攝影/李忠東
當初蓮花生大師在爲三座雪山加持命名時，將佛教中地位極高的文殊菩薩賦予央邁勇，可見這座雪山在大師的心目中是何等珍貴。
清晨和黃昏是拍攝央邁勇的最佳時段。清晨可以看到第一縷晨光一點一點地照亮央邁勇的尖銳雪峰，陽光撫過雪峰的聲音彷彿可以聽到。
月照央邁勇也是亞丁的經典。皎潔的白月光和玉脂一樣的雪峰，在青黛色的天幕下演繹出超凡脫俗的神話般景色。
▲央邁勇雪山。圖片源自圖蟲創意
仙乃日：5998.5米
仙乃日曾長期以6032米的高度，成爲亞丁三大雪峰之首，直到2023年10月23日。儘管它的高度現在已“降”至5998.5米，但非凡氣質仍未改變。
構成仙乃日雪山的岩石是一種大家都熟知的大理岩，在地質上她是向斜成山的經典，向斜的軸線正好通過雪山主峰。
正因這個原因，仙乃日沒有明顯的尖錐狀角峰，看上去像一面巍然而立的巨牆，又像一隻振翅欲飛的神鷹。
▲仙乃日雪山和雪山的冰川湖泊。攝影/王治
頂部常年積雪，數條淡藍色的冰川懸掛在崖壁。但冰雪並沒有將雪山完全覆蓋，雪山陡峭處，常裸露出赭褐色的岩石，讓雪山更富層次和質感。
仙乃日是“三怙主”雪山的北峰，在藏傳佛教中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它的形態巍峨偉麗，威嚴端莊中又不乏靜謐安詳。
▲仙乃日雪山。圖片源自圖蟲創意
卓瑪拉措是雪山最佳觀景處，站在湖畔所拍的照片常常成爲亞丁的經典。
在這裡雪山直接與湖泊、森林和草甸相接。陽光照射角度適合的時候，雪山、森林、藍天、白雲同時倒映在湖面上，製造出奇幻的光影效果。
雪山的前面是衝古寺，衝古寺的前面是綠茵茵的衝古草坪，這裡是一切美麗元素的集合地。
▲仙乃日雪山南坡的冰川湖泊，上爲五色海，下爲牛奶海。攝影/王治
夏諾多吉：5951.3米
1928年，洛克從木裡第一次進入亞丁，最先親密接觸的就是夏諾多吉雪山。
當洛克第一眼見到夏諾多吉，便被它迷人的身姿所吸引，他寫道：“一座裁剪過的金字塔，在它兩旁的山壁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所展開的雙翼，這是一處沒有人知曉的仙景勝地。”
最新海拔5951.3米的夏諾多吉雪山，位於稻城縣與木裡縣的交界處，木裡縣將其稱爲恰朗多吉。
▲夏諾多吉雪山。攝影/李忠東
夏諾多吉爲三怙主雪山的東峰。雪山的主峰爲三棱錐狀，在三座雪山中造型最接近金字塔。沿雪山兩翼鋒利的刃脊蜿蜒綿亙，刃脊背向光線的一側呈暗影，藍天中所勾勒出的線條尖銳有型。
夏天的時候，雪峰三角面陡峭處積雪較少，但在南側的凹陷處有兩條規模巨大的懸谷冰川，冰舌凌空在陡崖，搖搖欲墜。
構成夏諾多吉的岩石爲層狀大理岩，強大的地質營力將岩層直立，這也是夏諾多吉異峰突起、角峰尖銳的原因之一。
▲夏諾多吉雪山及山下的亞高針葉林。攝影/王治
雪山是“金剛手菩薩”的化身，這是佛教中除暴安良的神，它勇猛剛烈，神采奕奕，胯下圍着斑斕的虎皮，腰間纏着大蟒，洛克把它比喻成希臘神話中的雷神。
清晨，陽光從夏諾多吉的背後升起，從溝谷中看過去，雪山具有剪影一樣的效果。
黃昏是雪山最美的時候，夕陽斜斜地照在雪峰上，整個雪峰沐浴在柔和的斜暉，裸露的岩石和潔白的冰雪十分奪目。有時，透過雲隙的陽光在雪峰上游移，製造出奇幻的光影。
▲夏諾多吉由直立的大理岩形成，崖壁上懸掛着兩條現代冰川。攝影/李忠東
從貢嘎衝古到洛絨牛場的遊路上，一路都有夏諾多吉的身影相隨。但要看最美的夏諾多吉，最好的地方從衝古草坪遠觀。
草坪盡頭，森林遠端，雪峰拔地而立。三棱錐角峰以藍天爲背景，在近處巉巖、草甸、森林、曲流、牛羊的映襯下具有一種非凡的美。
▲衝古草坪遠眺夏諾多吉。攝影/李忠東
如何欣賞你的美
亞丁雪山的形成得益於青藏高原的降升，冰川作用的雕鑿，流水的打磨，植被的裝扮。
青藏高原的隆升成就了雪山的雛形，冰川作用更像是一個雕塑家，一點一點地把雪山雕鑿成形，而流水的打磨讓雪山的每一處細節都美麗動人，多姿的植被如給雪山穿上霓裙。
來到亞丁，你會發現雪山的山形和線條和你在東部地區看到的中低山都不一樣。東部的中低山在藍天下所勾勒出的天際輪廓線呈平緩、圓滑，而亞丁雪山所勾勒出的天際輪廓線陡直、尖銳。
▲央邁勇錐形角峰。攝影/李忠東
這是因爲包括亞丁在內的青藏高原雪峰都是冰川雕鑿而成，冰川堅硬性剛，因而山形尖銳、線條硬朗。而東部的中低山往往由流水侵蝕形成，流水溫和性柔，所塑造出來的山也就圓滑柔美。
欣賞亞丁雪山，便是欣賞粗曠與豪邁，一種粗線條的美。構成這種粗線條的主要是角峰、刃脊。
▲夏諾多吉金字塔形角峰。攝影/王治
教科書中，刃脊是指兩條冰川穀之間或冰斗之間的尖銳陡峻的山脊，角峰是在三個或三個以上的冰斗間所形成的角錐狀山峰。
簡單地說，角峰和刃脊都是冰川對岩石刨蝕和掘蝕形成的一種尖銳鋒利的地貌。亞丁的刃脊和角峰可以用“林立”來形容。三座雪山的主峰，便是巨大的角峰，仙乃日和夏諾多吉呈三棱錐，而央邁勇則呈圓錐。
欣賞亞丁雪山，其實就是欣賞角峰。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在角峰，尖銳的角峰懸浮在深色天幕，發出黃金般的光澤。
此時，亞丁便宛如仙境。
▲亞丁雪山林立角峰與刃脊。圖片源自圖蟲創意
參考文獻
李忠東，《香巴拉地平線》，四川民族出版社，2023年9月。
文丨李忠東
編輯 | 小俠
圖片 | 王治 馬春林 李忠東 等
部分圖片源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