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要去一次古巴,或早或晚!

Cuba

縱貫古巴

打開加勒比海的鑰匙

西恩富戈斯的瓦萊宮,爲新穆德哈爾風格的建築(一種摩爾復興建築),充滿了西班牙南部阿拉伯建築的風情。

當代,古巴和其他加勒比島國一樣,致力於發展旅遊業,曾經大國角力的舞臺、腥風血雨的戰場、無數的黑奴和華工耕種過的蔗田,都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記憶。加勒比海這片已經變成度假勝地的蔚藍之海,是那樣與世無爭。我也希望這片蔚藍之海,永遠寧靜祥和下去。

古巴作爲加勒比海最大的島嶼和國家,一直在加勒比地區的歷史進程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20世紀,隨着美洲地區形成美國一家獨大的霸權格局,加勒比海諸國在世界格局中逐漸被邊緣化。1959年古巴革命後,古巴成爲美洲唯一的社會主義國家,持續佔據了地緣政治焦點。作爲社會主義兄弟國家,古巴也和中國有着天然的牢固友誼。但由於相距遙遠,很多國人對古巴的印象,可能僅僅停留在古巴革命領導人切·格瓦拉和“古巴國父”菲德爾·卡斯特羅揮斥方遒的颯爽英姿上。筆者一路從古巴的最西端遊歷至最東端,最終到達古巴首都哈瓦那,希望能爲大家全方位呈現她的歷史與文化風貌。

比尼亞萊斯山谷:重要的雪茄產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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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卷制雪茄的當地菸農。菸葉經過甄選後捆成茄芯,再用傳統工藝將長煙葉製爲茄衣,手工捲成圓 柱狀的雪茄。

在古巴,雪茄是最引以爲傲的特產,每年爲古巴創造數億美元的產值。菸草種植和雪茄手工製作工藝是古巴重要的文化遺產。雪茄(cigar)得名於瑪雅語中的“菸草”,美洲原住民在古代便開始種植並吸食。“雪茄”這一譯名早在清末便出現在中國的文獻記載中,並在民國作爲高檔洋貨爲國人所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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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能產出高質量的雪茄,得益於其適宜菸草生長的氣候。古巴島西端的比尼亞萊斯山谷,是古巴最著名的雪茄產區之一。站在山谷的觀景臺上俯瞰,大小不一的山丘遍佈在綠意盎然的山谷中,彷彿田野中星羅棋佈的島嶼。這裡的地貌主要是石灰岩形成的喀斯特地形,和我國雲南的石林、廣西的桂林山水頗有類似之處。石灰岩質地鬆軟,極易受到雨水、河流的侵蝕,比尼亞萊斯山谷中就遍佈着大量溶蝕形成的石灰岩殘丘和溶洞。由於石灰岩常形成於淺海環境,因此其中也堆積了大量的海洋生物化石。1959年,菲德爾·卡斯特羅聽聞這裡發現了諸多古生物化石,還讓藝術家在崖壁上繪製了高120米的巨型壁畫,描繪了古生物和原住民的形象。

山谷土壤肥沃,尤其適合種植菸草、咖啡等作物。當地農民仍以傳統方法種植和收割菸草,並向前來參觀的遊客展示着傳承百年的傳統工藝。和茶葉一樣,菸草葉老嫩的程度差異會帶來不同的風味。菸葉收割後進行發酵和陰乾,這一過程塑造了雪茄獨特的芳香特性。菸葉經過甄選後捆成茄芯,再用傳統工藝將長煙葉製爲茄衣,手工捲成圓柱狀的雪茄。此山谷中製成的大部分雪茄都被政府收購,銷往其他國家賺取外匯。1962年,美國總統肯尼迪爲制裁古巴,下令禁止進口古巴雪茄。但諷刺的是,他本人在簽署禁令前特意購買了上千支古巴雪茄,等到貨後才簽署禁運法案。這一禁令重創了古巴的雪茄銷售,直到奧巴馬任內,才逐漸允許古巴雪茄合法進口到美國。但隨着對吸菸健康的擔憂深入人心,雪茄恐怕很難成爲古巴面向未來的長久經濟支柱。

雪茄

特立尼達:曾經輝煌的“糖谷”

02

甘蔗

糖谷遍佈甘蔗種植園和糖廠,圖爲甘蔗種植莊園中的瞭望塔。

如果說比尼亞萊斯山谷是菸草種植業的代表,古巴島中部南海岸的特立尼達(Trinidad)則是殖民時期甘蔗種植和糖業貿易的中心。這座建於1514年的小城,因18—19世紀的糖業貿易蓬勃發展,至今還完整保留了殖民時期的建築和城市風貌。小城中的街道並不像其他西班牙殖民城市那樣橫平豎直,而是沿中心廣場呈放射狀排布,褐瓦彩牆的房屋沿弧形的街道蜿蜒盤旋。高聳的棕櫚樹爲躲避灼人陽光的行人提供了蔭庇。馬車在鵝卵石街道上發出清脆的咔噠聲,看不到幾輛機動車,彷彿回到了數百年前。

特立尼達主廣場旁保存了一系列糖業繁榮時期修建的豪宅和教堂,見證了小城曾經的繁華。主廣場東北角的聖三一教堂完成於1892年,西側是建於1813年的聖弗朗西斯科教堂和修道院。教堂高聳的鐘樓是欣賞這一凝固在時間中的古城的最佳地點。從廣場往西南方向走幾步,有一座已對外開放爲博物館的豪宅——坎特羅宮(Palacio Cantero),由當地最富裕的家族建於1828年,宅內至今保存着精美的裝飾和藝術品。

特立尼達

特立尼達的主廣場。

1492年,哥倫布將甘蔗帶到加勒比地區,在西班牙島上首次進行種植,從此開啓了加勒比地區的糖業史。歐洲人在加勒比海諸島開設甘蔗種植園,從非洲引進黑奴進行種植。緊靠特立尼達的“糖谷”(Valle de los Ingenios),就遍佈甘蔗種植園和糖廠,巔峰時期這裡有超過50座糖廠和3萬多名黑奴。

目前特立尼達的糖業已幾乎萎縮殆盡,主要靠菸草加工業和旅遊業發展經濟,但在山谷中還能看到一些19世紀的糖廠莊園遺址。其中規模最大的馬納卡伊斯納加(Manaca Iznaga)種植園有一座建於1816年、高45米的石塔,是糖谷的標誌性建築。莊園主曾用這座高塔監視黑奴們勞作,用敲鐘的方式宣佈奴隸一天工作的始末,火災和有奴隸逃跑時也用鐘聲來發出警報。

如今的特立尼達有着和其規模不相稱的國際化水平,遍佈酒吧、客棧和高檔餐廳,夜夜笙歌,與因年久失修而荒廢的糖谷形成鮮明對比。遊客們涌入古城,想要回到過去,古城卻又因遊客發展成了最摩登的樣子,這恐怕是每個憑旅遊業致富的古城在經歷的悖論。

西恩富戈斯:南方的珍珠

03

西恩富戈斯主教座堂

特立尼達和哈瓦那這種殖民早期就建立的古老城鎮,在經歷了數百年的時代變遷後,街道多半顯得逼仄難行。但特立尼達以西80多公里的港城——西恩富戈斯(Cienfuegos),卻有着寬闊敞亮的馬路,顯現出19世紀殖民晚期城市規劃的新風尚。這座相對年輕的城市由法國移民建立於1819年,至今城市的許多街道名稱都來自法語。西恩富戈斯是古巴的第二大港口,得名於19世紀的古巴總督西恩富戈斯,在西班牙語中意爲“一百束火”。從19世紀末期開始,很多來自西班牙的商人來此定居,因爲糖業的蓬勃發展而發家致富,逐漸讓市民經濟蓬勃發展,西恩富戈斯因此被譽爲“南方的珍珠”。

西恩富戈斯雖然年輕,卻是19世紀殖民晚期拉美新城市規劃的典範,因而被評爲世界文化遺產。城市建在西恩富戈斯海灣內側,中心爲佔兩個街區長的何塞·馬蒂公園和廣場。廣場周圍分佈着城市的主要建築,多爲19世紀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廣場的東側爲完工於1833年的西恩富戈斯主教座堂,高低不一的兩座鐘樓可能象徵了塵世與天堂的距離。教堂的正門被一對腳踏石球的美第奇獅子守護,這對獅子的原型位於意大利羅馬的美第奇別墅,世界很多地方都有仿製。

廣場的北側爲托馬斯·特里(Tomás Terry)劇院,建於1887年,得名於當地的富商,劇院可以容納近1000人,內有精美的木雕和壁畫,足見19世紀末當地市民經濟的繁榮。教堂的西側還有古巴唯一一座凱旋門,於1902年爲紀念古巴獨立而建。我到時,整個廣場上幾乎看不到人,建築就變成了唯一的主角,它們的線條簡約明朗,紅頂白牆,和諧統一,充滿幾何韻律美,正是新古典主義理念的完美體現。

西恩富戈斯的街道以廣場爲中心呈四方棋盤式排布,寬闊而敞亮。其中最著名的一條是廣場東側從市區一直向南延伸入海的普拉多大道(Paseo del Prado),也是古巴最長的街道,大道兩側多爲底層帶廊道的殖民風格建築。沿着大道走到深入海處的南端,能看到多座殖民時期富商修建的豪宅。最南端的瓦萊宮(Palacio del Valle)建於1913—1917年,爲新穆德哈爾風格建築(一種摩爾復興建築),充滿了西班牙南部的阿拉伯建築元素。走進瓦萊宮,隨處可見馬蹄形的拱、馬賽克鑲嵌的地板和繁複的幾何紋樣浮雕裝飾,不由得讓人想到西班牙安達盧西亞的阿爾罕布拉宮。

登上瓦萊宮屋頂的塔樓向外望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當年的西恩富戈斯作爲古巴南方的重要海港,正是在這,將蔗糖、菸草和咖啡源源不斷地運往了加勒比其他地區和南美洲。

卡馬圭:魔幻的迷宮之城

04

卡馬圭如迷宮般的街道,最終都匯聚到遠處的教堂。

從西恩富戈斯向東300公里,下一站是位於古巴東部內陸的卡馬圭(Camagüey)。卡馬圭得名於當地盛產的一種報春花科的樹木,這座古巴第三大城市始建於1514年,是西班牙人在古巴最早建立的7個定居點之一。和西恩富戈斯橫平豎直的棋盤式街道不同,卡馬圭的街道總是如蛇一樣彎曲盤旋,一眼看不到盡頭。漫步在這座迷宮之城,你永遠不知道彎曲小路的盡頭,是忽然分成兩個岔路,還是連接另一條彎曲的小路,亦或根本是走不通的死衚衕。在卡馬圭沒有導航,很快就會搞不清東西南北,迷失在連綿不絕的岔路中。

卡馬圭之所以有着如此奇特的迷宮城市佈局,傳說是爲了抵禦外敵入侵。1668年,英國和西班牙關係惡化之際,英國派大海盜亨利·摩根襲擊西班牙殖民地,並允諾和海盜平分搜刮而來的錢財。摩根本想襲擊哈瓦那,但發現那裡戒備森嚴,於是更換目標,佔領並洗劫了東部的卡馬圭。之後,卡馬圭就被建成了迷宮的樣子,讓外敵難以攻入內部。敵人進入卡馬圭,被歪來繞去的街道搞得暈頭轉向後,就能被更熟悉路況的當地人輕鬆殲滅。

但傳說的可信度終究有限。卡馬圭迷宮一般的城市佈局,可能只是缺乏城市規劃的產物。卡馬圭有30多座教堂,每戶人家都想讓自己離教堂更近,於是通向教堂的路就變得越來越斜,以容納更多的住戶。卡馬圭主教座堂完工於1864年,其鐘樓頂端有一尊巨大的耶穌像。教堂的鐘樓是俯瞰卡馬圭全城的最佳地點。迷宮般的佈局一覽無餘,街道如湖面的波瀾般細碎擴散開,最終都匯聚到遠處的教堂前面。從卡馬圭主教座堂遠眺,市中心的孤苦聖母(Nuestra Señora de la Soledad)教堂、城西的迦密山聖母(Nuestra Señora del Carmen)教堂,高聳的鐘樓如汪洋中的燈塔一樣,爲遠方的遊人指明前進的道路,不至於徹底迷路。

除了迷宮般的城市佈局,陶罐(tinajón)是卡馬圭的另一重要象徵。城市中分佈着大大小小的陶罐,有些陶罐被半埋在地下,用以收集雨水,補給內陸城市稀缺的水資源。一些大一點的陶罐則用來儲存和運輸酒、油和糧食,由馬車拉到其他地方。當地有一句關於陶罐的諺語:“如果喝了陶罐裡的水,你就只能永遠留在卡馬圭了。”卡馬圭用她迷宮般的街道,讓外人不得其門而入;又用她的陶罐,讓進入這裡的人再也出不去,實在是一座充滿探險刺激感的魔幻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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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地亞哥:通向革命的古巴東南海岸

05

聖地亞哥爲防禦海盜入侵修建的碉堡上配有炮臺和水井。

從卡馬圭再向東南行駛300多公里,就是古巴東南海岸的聖地亞哥,這裡也是古巴的第二大城市。聖地亞哥(Santiago de Cuba)建於1515年,在1522至1589年間曾是古巴的首都。這裡是古巴通向加勒比其他島嶼和美洲大陸的重要港口,也因此常常遭受海盜和軍隊的襲擊。聖地亞哥曾於1553年被法國人洗劫,又於1603被英國人洗劫,因此建立防禦性的碉堡顯得尤其重要。

1600年代初期,意大利軍事工程師巴蒂斯塔·安東內利(Battista Antonelli)應聖地亞哥總督的請求,設計了一座防禦海盜入侵的碉堡。碉堡得名於總督的名字,被稱爲聖佩德羅德拉羅卡堡(San Pedro de la Roca),建在聖地亞哥海灣入海口處的崖壁上。這座大型碉堡共4層,有3個大型炮臺,補給通過海運到達碉堡,直接保存在崖壁鑿出的倉庫中。這座規模龐大的碉堡包括軍火庫、棱堡、鐘樓、燈塔和炮臺等各種設施,整體充滿幾何和對稱美感,是西班牙美洲軍事建築最完整、保存最完好的範例,也因此入選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

聖地亞哥所在的東南海岸,還是古巴著名的“革命老區”,古巴爲爭取獨立進行的鬥爭和古巴社會主義革命都肇始於此。1868年10月10日,古巴的“勇士將軍”卡洛斯·曼努埃爾·德·塞斯佩德斯 (Carlos Manuel de Céspedes del Castillo) 和其他獨立派人士在他的德馬哈瓜(La Demajagua)甘蔗園宣稱古巴脫離西班牙獨立,敲響了古巴獨立運動的鐘聲。而距此地不到100公里處,則是卡斯特羅乘坐“格拉瑪”號登陸古巴的地方。1953年,卡斯特羅在聖地亞哥領導起義失敗後,流亡到墨西哥。他和革命同志臥薪嚐膽,積極籌劃反攻。1956年11月,卡斯特羅率領82名革命者乘坐“格拉瑪”號遊艇,從墨西哥出發,最終在古巴東南海岸登陸,經過3年多的游擊戰,終於取得了古巴革命的勝利。卡斯特羅的革命軍從東向西前進,於1959年1月終於進入哈瓦那。

除了迷宮般的城市佈局,陶罐(tinajón)是卡馬圭的另一重要象徵。城市中分佈着大大小小的陶罐,有些陶罐被半埋在地下,用以收集雨水,補給內陸城市稀缺的水資源。一些大一點的陶罐則用來儲存和運輸酒、油和糧食,由馬車拉到其他地方。當地有一句關於陶罐的諺語:“如果喝了陶罐裡的水,你就只能永遠留在卡馬圭了。”卡馬圭用她迷宮般的街道,讓外人不得其門而入;又用她的陶罐,讓進入這裡的人再也出不去,實在是一座充滿探險刺激感的魔幻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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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瓦那:加勒比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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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瓦那的老廣場上擺滿露天餐桌,熱鬧非凡。

古巴首都哈瓦那位於古巴的西北海岸,扼守墨西哥灣進入大西洋的佛羅里達海峽之南,距離美國的佛羅里達州不到150公里。1514年,西班牙人在古巴的南海岸建立哈瓦那城。1519年,西班牙人發現入海口細長、內部寬廣的哈瓦那灣可以有效地保護城市,便將城市遷至哈瓦那灣畔。如今哈瓦那老城就位於哈瓦那灣的西側。造訪古巴的遊客們,常常將哈瓦那老城作爲旅程的第一站,前來感受這顆加勒比明珠最璀璨的歲月。

哈瓦那老城有3座大廣場,靠北的武器廣場最爲古老,建於16世紀20年代的城市興建初期,是老城的行政和軍事中心。廣場西側有建於1791年的古巴總督官邸,走進仔細看珊瑚石砌成的外牆,還可以看到嵌在其中的很多海洋生物化石。哈瓦那主教座堂位於武器廣場的西北方向,由耶穌會士建於1777年,也是由珊瑚石建成的巴洛克風格建築,灰色的立面有一定的弧度,頗有立體感,還有兩個不對稱的鐘樓。站在鐘樓上,可以遠眺哈瓦那老城和哈瓦那灣。數百年前的哈瓦那,就是依靠新舊大陸之間不斷來往的商船,逐漸繁榮發展起來。

在武器廣場的南面、哈瓦那港口旁的聖方濟各廣場是哈瓦那第二古老的廣場,建於1628年,因廣場旁的聖方濟各修道院而得名,這座修道院完工於1591年,因爲颶風的襲擊而經過多次修繕,1762年英國人佔領哈瓦那期間曾被用作禮拜的場所。廣場的北面則是一座由美國建於1909年的證券交易所,其文藝復興折中主義(eclectic architecture)的風格,在殖民時期的廣場上顯得並不突兀。廣場緊鄰哈瓦那灣和哈瓦那碼頭,可以看到從世界各地遠航而來的豪華遊輪停泊在那裡。聖方濟各廣場現在也成爲從海路造訪哈瓦那的遊客抵達的第一站。

從聖方濟各廣場再向南走幾個街區,就能看到老廣場,老廣場其實本來叫“新廣場”,和更古老的武器廣場相對應。哈瓦那的市民集市曾位於聖方濟各廣場,但由於修道院的僧侶抱怨噪音太大,便移至目前的老廣場,使得這裡更有市民生活氣息。老廣場四周是帶廊道和陽臺的豪宅,殖民時期的上流階層富人可以站在高層陽臺上,觀看廣場的節日狂歡和遊行。如今這些建築很多作爲酒吧和餐廳使用,廣場上擺滿了露天餐桌,遊客們絡繹不絕,可以坐在廣場,點上一杯雞尾酒,悠然欣賞街頭藝人的音樂表演,感受熱鬧非凡的氣氛。

老廣場再向南,是一些比較破敗的街區,但裡面仍然隱藏着許多極具價值的老建築,比如建於1638年的聖靈教堂(Espíritu Santo),是哈瓦那保存至今的最古老的教堂;1867年建成的意大利風格的仁慈聖母教堂(Iglesia de la Merced),有非常值得觀賞的斑駁的精美壁畫。

1555年,哈瓦那被法國海盜襲擊摧毀,此後西班牙在哈瓦那灣出海口的兩側都修建了防禦堡壘。但即便如此,哈瓦那仍然在“七年戰爭”中被英國人佔領,西班牙最終用美國的佛羅里達州換回了哈瓦那。西班牙奪回哈瓦那後,馬上在武器廣場的北側修建了聖卡羅斯要塞(La Cabaña),使得哈瓦那成爲美洲防禦最爲森嚴的城市,這也保證了哈瓦那在19世紀的繁榮發展。

哈瓦那被西班牙王室稱爲“新大陸的鑰匙”和“西印度羣島的壁壘” ,在殖民時期成爲新舊大陸之間重要的貿易港口。到了18世紀中期,哈瓦那的人口超過7萬,成爲美洲僅次於利馬和墨西哥城的第三大城市。19世紀,美國崛起後,西班牙在美洲的各殖民地發展開始停滯,但哈瓦那仍受惠於其在歐洲與北美洲間的重要貿易中轉地位,繼續蓬勃發展,成爲西班牙帝國在新大陸最後的餘暉。

但在一片繁華景象下,古巴的社會矛盾卻在不斷積累,暗流涌動。古巴仰仗的蔗糖、咖啡和菸草種植業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這使得古巴一直未廢除奴隸制。1868年,種植園主塞斯佩德斯解放了他的奴隸,發動武裝起義。1895年,古巴獨立運動領袖何塞·馬蒂繼續發動起義。1898年,起義軍成功之際,美國借緬因號戰列艦在哈瓦那港爆炸爲由,向西班牙宣戰。美西戰爭後,戰敗的西班牙只能放棄對古巴的主權要求和所有權,古巴由美國佔領。在美國的扶植下,古巴雖然於1902年宣佈獨立,成立古巴共和國,但其政治卻一直受到美國掣肘。

隨着美國資本的不斷注入,這一時期的古巴經濟仍繁榮發展。哈瓦那在老城西部不斷擴張,建築風格也緊跟歐陸流行趨勢,被譽爲“加勒比海的巴黎”。哈瓦那老城的城牆被推倒後,1887年建成的中心廣場便成了新城的中心。圍繞中心廣場,有一大批19至20世紀建造的哈瓦那新地標,風格各異,仿如現代建築運動的萬花筒,比如建於1915年的新巴洛克風格的哈瓦那大劇院,建於1929年的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國會大廈。

行走在哈瓦那新城中,各種色彩豔麗的老爺車也是哈瓦那標誌性的另一道景觀。古巴因長期受到美國經濟制裁,只能一直使用被其他國家淘汰的老爺車,但這反倒讓哈瓦那更有時光倒流之感,也成爲當地人招徠遊客乘坐代步車的賺錢手段。

中心廣場以西,還有一片規模不小的唐人街。早在1837年,就有華人合同工被帶到古巴的蔗田務工,最高峰時,古巴曾有數十萬華人。1874年,清廷專門派大臣陳蘭彬來古巴考察華工狀況,華工的悲慘境遇讓李鴻章決定中止和西班牙的華工進口貿易,並在古巴設置代表處,迫使西班牙當局於1877年簽訂《會訂古巴華工條款》來保障華工權益,這也成爲晚清外交的少數高光時刻。古巴華人也曾在古巴獨立戰爭中拋頭顱灑熱血。古巴獨立運動的領導人之一貢薩洛·德·克薩達就曾在1892年盛讚古巴華人:“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逃兵;也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叛徒。” 在近代,古巴華人大部分都已流散到其他國家,哈瓦那唐人街越來越難看到華人的身影。但當前隨着中古友誼的深化,又有不少華人來此開中餐館,辦文化中心,以促進中古文化交流。在唐人街,能看到不少着中國服飾,學習功夫和太極拳的古巴當地人。

1925年,大獨裁者馬查多(Gerardo Machado)上臺後,開始醉心於哈瓦那城市建設的現代化和歐化。20世紀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興建的幾座裝飾風建築(Art Deco)代表了哈瓦那近代城市建築的高光。哈瓦那甚至還有一家專門以裝飾風建築爲主題的博物館,足見其在哈瓦那的影響和地位。

古巴國營酒店於1930年建於海濱黃金地段,成爲當時古巴的地標,見證了很多古巴近代史的大事,包括1933年發生的軍隊內部鬥爭導致40多人喪生的古巴國營酒店戰役和1946年古巴黑幫頭目聚集的哈瓦那峰會等。美國資本企圖將哈瓦那打造成美國人的度假村,在哈瓦那大肆興建賭場和高檔酒店,卻導致哈瓦那逐漸治安崩壞,黑幫火併不斷。

哈瓦那港口旁的聖方濟各廣場是現在從海路造訪哈瓦那的遊客抵達的第一站,因廣場旁的聖方濟各修道院而得名。

百加得大樓由古巴最著名的朗姆酒公司百加得建造,常被認爲是拉美最傑出的裝飾風建築,其一樓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均採用巴伐利亞粉紅色花崗岩裝飾,兩個大廳從地板到天花板均採用綠色大理石建造,還有精美的玻璃花窗裝飾。

建於1932年的洛佩茲·塞拉諾(López Serrano)大樓自建成後直到1956年都是哈瓦那最高的建築,外牆上有精美的石膏裝飾品和陶土裝飾板,地板鋪着紅色和綠色幾何圖案的瓷磚。

裝飾風建築代表了美國資本操控下的馬查多時期哈瓦那的紙醉金迷。馬查多以獨裁貪污聞名,遠在東方的魯迅也將其事蹟寫進雜文《外國也有》進行諷刺:“十七日哈伐那電——避居加拿大之古巴前總統麥查度(馬查多)……在古巴之產業,計值八百萬美元。”在哈瓦那浮華的外表下,各種不穩定因素正在不斷積累,最終成爲古巴革命的導火索。

1928年,馬查多依靠選舉舞弊再次當選總統,民怨沸騰,在失去美國支持後,於1933年被迫下臺流亡。但古巴的獨裁專治仍未結束,軍事獨裁者富爾亨西奧·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在馬查多下臺後一直掌控着古巴的政局,直到1940年當選總統正式上臺。他積極迎合美國,讓美國在古巴東南部的關塔那摩建立軍事基地,同時與蘇聯斷交;在國內解散議會,廢除憲法,制訂反勞工法,禁止政黨活動和羣衆集會罷工。這一系列獨裁舉措使得民衆反抗的聲浪越來越大。

哈瓦那中心廣場以西的唐人街。早在1837年,就有華人合同工被帶到古巴的蔗田務工,最高峰時,古巴曾有數十萬華人。

1959年1月2日,卡斯特羅帶領革命者攻入哈瓦那後,巴蒂斯塔倒臺,流亡到美國。如今哈瓦那西部的革命廣場,就是一處紀念古巴社會主義革命成功的著名地標。但諷刺的是,這一廣場本來是巴蒂斯塔爲紀念古巴獨立戰爭而建的,廣場中心有高109米的古巴民族英雄何塞·馬蒂的紀念碑。廣場和紀念碑完工於1959年,正好是卡斯特羅進入哈瓦那的時候。廣場對面的古巴內政部和通訊部的大樓上,有兩幅著名的古巴革命英雄的鐵線雕塑,一幅是切·格瓦拉的畫像,其下有他的名言:“直到最後的勝利” (Hasta la Victoria Siempre)。另一幅是西恩富戈斯的畫像,常被誤認爲是卡斯特羅,其下有卡斯特羅進入哈瓦那後演講時所說的名言:“做得不錯,菲德爾(卡斯特羅)” ( Vas bien, Fidel)。

古巴國營酒店,建於1930年,併成爲當時古巴的地標。

卡斯特羅進入哈瓦那後,還和當時旅居這裡的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有過會面。1939年(巴蒂斯塔掌權期間),海明威自己駕船來到哈瓦那,先在老城武器廣場附近的兩個世界酒店(Ambos Mundos)住了7年,並在那裡寫作《喪鐘爲誰而鳴》,後來搬到城郊20多公里外的一幢別墅中,直到1960年才離開古巴。海明威對古巴革命抱持積極的態度,也對古巴人民充滿了感情。他於1952年出版的最後一部重要作品《老人與海》,其主角聖地亞哥就是一名古巴老漁夫,據說,靈感來自他1935年在古巴聽說的真實故事。海明威常常流連於哈瓦那的酒吧、餐館,他曾說:“我的莫吉托(Mojito,一種古巴雞尾酒)在五分錢酒館,我的黛綺莉(Daiquiri,一種古巴雞尾酒)在小佛羅里達餐館”。如今,哈瓦那的小佛羅里達餐館中,仍有海明威倚在吧檯上的銅像。而五分錢酒館內,吧檯之上還有鐫刻着他這句話的畫像。這裡每晚都有樂隊表演,人聲鼎沸,是著名的遊客打卡地。

哈瓦那老城的街景。哈瓦那老城是建築藝術的寶庫,老城中心仍保留着引人入勝的巴洛克式和新古典風格混合的建築物,所有的民房都有拱廊、陽臺、鑄鐵的大門和內院。1982年,哈瓦那老城及其防禦工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爲世界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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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成功後的古巴在不斷地發展。古巴於1961年挫敗了美國企圖從豬灣登陸入侵的企圖,次年蘇聯在古巴部署核彈頭,引發古巴導彈危機,再次牽動全世界的眼球。雖然古巴長期受到美國製裁,在貿易上困難重重,但排除萬難,取得了極高的“人類發展指數”。古巴有着78.3歲的預期壽命,99.9%的識字率,於2006年成爲全球唯一符合世界自然基金會可持續發展定義的國家。

走在哈瓦那的街頭,常常可以看到中國人熟悉的畫面,比如戴紅領巾的小學生、週六拿糧票去換物資的居民。隨着古巴逐漸開放私營經濟,居民也能靠自己的收入買一束鮮花或者一塊蛋糕,爲自己的生活增添色彩。

近幾年,古巴也開始積極發展互聯網產業,吸引外地遊客。由於長期與外界隔絕,古巴當地人的收入水平和外來遊客相比仍然很低,我在古巴比那爾德里奧省的比尼亞萊斯的導遊就是哈瓦那大學英語系老師,一個月只有4000多比索(不到200美元)的固定工資,這也使得很多古巴人都想靠旅遊業發家致富,幾乎所有人都會從事一點和旅遊業相關的副業來增加收入。

走在哈瓦那街上,常有當地人拉着我寒暄,但最終話題都會回到要不要買雪茄、換匯或是上網卡。然而,推脫並不會招致他們的敵意,古巴仍然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國家。好客熱情的古巴人總是讓人對他們的未來充滿希望。古巴人對中國人也尤其友好,特別願意交流社會主義國家發展的經驗和心得,暢享未來的願景。

當代,古巴和其他加勒比島國一樣,都致力於發展旅遊業,曾經大國角力的舞臺、腥風血雨的戰場、無數的黑奴和華工耕種過的蔗田,都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記憶。加勒比海這片已經變成度假勝地的蔚藍之海,是那樣與世無爭。我也希望這片蔚藍之海,永遠寧靜祥和下去。

以上內容來自《世界博覽》2024年第7期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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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林十之

責任編輯:劉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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