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蝦仁”、“西湖醋魚”、“東坡肉”。
還有一道看似平平無奇的清水蟹。
燒的是桂花酒,放得乃是紹興花雕女兒紅。
只是用具粗糙,但放在各處也是一席上好的佳餚。
吃完便是脣齒留香。
“這些可都是在這兒的當家菜,這兒的船菜可不好約,需得熟人引薦,又得排隊聽用,價格雖是不高,但別有情趣。”
“料來也是幾位運氣極好,這不一來便碰上了?”蔣安通在一旁大快朵頤。
陳閒也吃的興起。
他前世是個物質世界極爲貧瘠的主兒,萬般原因,皆在於一個“窮”字。
於食物,於美色均是不沾染,也沾染不上。
到了這個時代亦是在海上風餐露宿,沒有好生品味過其中奧妙。
這人活在世上一不爲了吃,二不爲了美色,這活着是圖啥吶,做五好青年三八紅旗手嗎?
就連陳閒自個兒都要爲自己鳴不平。
於是到了此時,便化身老饕。
“不知道此處的主家是何人,能有這等奇思妙想,其中應當也頗費資材罷。”陳閒擦了擦嘴角,而後好奇地問道。
“坊間傳聞此人乃是一奇女子,三十好幾,風韻尚存,乃是一高官的外室,傳聞她人生得豔麗無雙,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而且還有一身好武藝,若是擱在世間,與那高官自然也是天作之合,可惜此人早已婚配。
但她仍舊不離不棄,於是高官大爲感動,並給她於杭州西湖畔置辦了住處,只是日日無趣,年老色衰,這寂寞說來便來,便乾脆千金一擲,辦了這麼個地界,至於是否是呢?
那又無人知曉了,都是些小道消息,我安通倒是不在意,只要喂得飽咱們這肚子便成。”
陳閒似是覺得不過癮,筷子在東坡肉的碗裡攪和了兩下,笑着說道:“可惜了,當真有這般奇人也不復得見了。”
“畢竟海上歲月,雖是就地稱王稱霸,自不比曾經臨安繁華。”
陳閒也不曾擡頭,只是淡淡地說道:“蔣兄弟思路敏捷,我不如你。”
“誰能猜到稱雄海上,爲多方勢力所忌憚的陳少東家,居然是這麼的一個孩子。”
陳閒說道:“有志不在年高。”
“只是小小年紀有這般成就,叫人駭然罷了。”
陳閒說道:“其實蔣兄不將此事點破,這場宴會便是完美,何必呢?”
“我蔣安通快人快語,便無有在心中憋着事兒的習慣,不過沒想到陳少東家身邊會有如此之多的好手。”
“都是舊時代的老人了,他們想要建功立業,而我也想要做出一點天地來。”陳閒也乾脆承認了下來。
“既然蔣兄說了這麼多有關我的事情,想必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與我說叨吧,但說無妨,此間無外人。”
“倒不是多離奇的事情,只是有一樁富貴擺在眼前,不去取用,有幾分心癢罷了。”
陳閒回過頭瞧了他一眼,而後問道:“居然還有蔣兄奈何不得的富貴?”
“我不能染指之事多如牛毛,而且我在杭州的名聲早已臭了,出了這等事,必然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我只想幹完這一票,名動杭州而後遠走高飛,這不是陳公子的到來,給了小的這麼一個機會嗎?”
“不知蔣兄想要的是爲何物?”
“杭州知府查仲道家中有一物,名爲白玉貔貅,乃是傳了三代的稀世奇珍,陳公子可曾聽聞?”
陳閒搖了搖頭。
“傳聞此物之中藏有一個巨大的秘密,與海外寶藏有密不可分的聯繫,陳少東家,我以欲以此物爲投名狀,敬獻於你,日後爲陳少東家所驅馳,只要你助我完成此等心願便可。”
陳閒微微眯起眼。
海外寶藏。
三代之前。
以及最是讓人無法信服的投名狀。
但這種說法無端讓陳閒想到了什麼,但覺得實在不大可能,故而並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方纔開口道:“此事容我考慮一二。我雖是與朝廷交惡,但畢竟身單力孤,沒事去觸犯朝廷的黴頭,多少有那麼點不知死活。”
“我知道前陣子查大人曾大肆搜捕陳少東家你的下落,他們與你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
陳閒笑了笑。
“有仇可不一定便要現在報,何況現在我連過江泥鰍都算不上,他查仲道可是實打實的地頭蛇。”陳閒擺出一副拿腔作勢的模樣,端的有幾分油水不進。
蔣安通似乎有幾分急躁,陳閒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此事由我計較,你我相識,乃是有緣,而你也想要入我陳氏之門,我自當大開方便,但於我等而言,後衙不啻於龍潭虎穴,不從長計議,便有陷身之禍。”
言談間,那武者探頭進來說道:“公子,蔣先生,回到岸邊了。”
陳閒長身而起,那蔣安通似乎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陳閒有着武者攙扶上了岸,蔣安通也跟着走了上來,看到陳閒還想再說什麼。
陳閒已是先聲奪人。
“我自會考慮,你不必着急,此乃定數。”
說罷,已是大搖大擺地和護衛遠走。
“陳公子,若是你改變心意,便來城東土地廟尋我便是!”
……
“公子?”
陳閒聽到身邊的人開口,而後補了一句:“怎麼了?”
“只是覺得那蔣安通所說,多少有幾分不靠譜,不可輕信。”
陳閒說道:“此事於他而言,很是急切,其中的原因恐怕沒有這麼簡單,我還得想想佈置,如何不損一兵一卒,去查大人府上拜會一番。”
那武者彷彿還有話要說。
陳閒打斷道:“我知道你意思,覺得爲了這麼個陌生人大動干戈,實在不智,但我與查某人有一筆賬要算。
我這人吶,還真就留不得隔夜仇,他這麼將我困在城中數日,我自也要叫他知曉咱們海盜的厲害。至於報復與算計,我想不必我動手,就會有人早早準備妥當的。”
“與朝廷有仇的,可不只是我們濠鏡一家。
天下與朝廷有仇之人,多如牛毛,這些賬不是嘉靖欠的,但終究還得他這麼個皇帝來還,一筆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