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溫多河河口附近,一派壯麗的人間美景。
此時若是從空中俯瞰的話,蜿蜒的溫多河河水清亮,一片青綠點綴在兩岸大片的墨綠之中,而她的出口勒拿河卻是黑色的,同黑龍江一樣,那是因爲千百年來兩岸的樹葉在河底形成的厚厚腐質層導致的,實際上,她也是一條清亮、幽深的河。
從溫多堡開始,勒拿河便可通行大船了。
眼下的溫多堡已經大大方方矗立在勒拿河西岸了,那是一座長約兩裡,寬約一里的不小城池,城池只有東西兩座城門,除了城池之外,在城池的周邊已經開闢出來了幾千畝土地,移居到此的約莫一百戶漢民已經種上了黑麥、土豆。
就算在後世,在西伯利亞三大河流中,勒拿河也是開發最差的河流,每當四五月份積雪融化後,夾雜着大量枯樹、動物屍體的河水鋪天蓋地而來,此時想要在河水兩岸通行基本上沒有可能。
等汛期過後,利用河道通行依舊是最便捷的方式。
七月,正是溫多堡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
青磚碧瓦,典型中原風格的城池,若是後世的人到了此地絕對會大吃一驚,實際上,遠在遼國統治漠北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巡視過此地,清國的時候與俄羅斯談判時還一度準備以此河爲兩國的邊界線。
建築風格,也就是一個文化符號而已,但俄羅斯人統治幾百年後,自然在廣袤的西伯利亞印上了東正教的印記,如今瀚海國崛起了,也自然需要蓋上屬於瀚海國獨特的印記。
無論是索倫人還是蒙古人,原本除了窩棚就是帳篷,想要拿這些東西來做歷史的印記當然不合適,何況,在尼堪統治瀚海國大約十年後,磚瓦的屋子、鐵皮爐子、磚砌的火炕已經成了國家“體制內”人物的標配,普通農戶、牧戶有錢的,也多半以建造這麼一處居所作爲目標。
任何新鮮事物,剛開始看時絕對反感,慢慢地,逐漸適應了,後來就喜歡上了,這就是文化的潛移默化。
故此,像溫多堡這樣的城池,已經深深烙在溫多堡附近各民族的心上。
說到溫多堡附近的民族,最大的一支自然是埃文基人,實際上就是鄂溫克人,也就是索倫人,分佈在溫多堡爲中心的上萬平方公里地方,約莫有幾千人。
爲了行文方便,今後凡是屬於西伯利亞地區的埃文基人統一稱爲鄂溫克人。
再就是雅庫特人,主要分佈在溫多河流域,也有一千多戶。
在溫多堡以西的勒拿河上游地區,還有不少布里亞特蒙古人、乞爾吉斯人,原本都在安加拉河流域附近,在俄羅斯人的逼迫下,也逐漸再向勒拿河下游遷徙。
溫多堡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溫多堡附近雖然不如安加拉河流域,缺少大面積的草場,不過在河水的泛濫、衝擊下,依舊有不少小塊的平地,這些平地想要大規模飼養牲畜羣自然不行,不過若是加上平地之間的松林,還是可以方便的轉場、遷徙的。
久而久之,這些原本只餵養馬匹、羊羣的牧民,如今也像索倫人一樣,除了馬匹和羊羣,也開始飼養起馴鹿來。
這些人不多,加起來只有幾百戶,還分佈在廣袤的地區。
溫多堡的出現,一下子將這些地方的牧戶、獵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幾個世紀,原本屬於石器時代的他們一下子進入了鐵器時代。
何況自從瀚海國在此地建城後,並沒有像俄國人那樣四處出擊,威逼利誘,逼迫這些土人交稅,他們只需要定期將手裡的皮子拿到溫多堡與城裡人交易就行了,當然了,價格肯定是瀚海國的商人說了算。
尋常日子,附近的獵戶若是新獵獲了野獸,也可以拿到城裡來販賣,故此,城裡的人幾乎不缺肉食。
肉食、黑麥、土豆、少量的蔬菜、野菜,在溫多堡這處極北之地就算相當不錯了。
這日,溫多堡異常熱鬧,城裡的人除了鎮守城堡的三百士兵,幾乎全出來了,附近的鄂溫克人也跑了過來。
原來溫多堡的碼頭,那處勒拿河縣西岸約莫半里路長的河岸,原本停着一些小船的,間或有一兩艘大船,這日卻出現了二十艘大船。
當然了,這大船也是相對的,在勒拿河流域來說自然稱得上大船,不過不用說黑龍江,就是如今石勒喀河上跑的船隻也不會比它小。
實際上,這就是瀚海國水師原本的石勒喀級、因果達級戰船,典型槳帆船,爲了適應勒拿河上多變的風向,船帆全部改成了兩到三面縱帆的制式。
因果達級戰船能坐五十人,石勒喀級可坐八十人,都有底艙的設計,純粹裝人的話,再塞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眼前這二十艘大船中,有十艘石勒喀級戰船,八艘裝人,兩艘裝滿了物資。
以前說過,石喇喀級的露天甲板可是有十二門火炮的,原本是用來海戰的,到了這內陸河流自然無須安置這麼多的火炮,八百斤的短管火炮配置了八門,兩側各三門,首尾各一門。
因果達級露天甲板原本設有六門火炮,到了內河繼續保留了,兩側各兩門,首尾各一門,都是五百斤的短管火炮。
除了水手和物資,這二十艘大船還裝運了一整個步兵團,兩門十二斤尼布楚青銅炮。
看來尼堪又有動作了,在溫多堡採取行動,目標也是很清楚的。
雅庫茨克。
話說俄國人入侵雅庫茨克也有一段時間了,瀚海國一直沒有騰出手來進行清理,如今溫多堡的船隻修建好了,時機便成熟了。
何況,原本雅庫茨克的俄羅斯人只在那裡修建了木寨,不過最近見到瀚海國對他們並沒有過問,有開始新建石制城堡的跡象。
這就是尼堪不能容忍的了。
阿林阿是這支船隊包括步軍的首領。
說起來阿林阿也算是尼堪手下爲數不多的大將了,怎地屈尊到這裡帶一支小小的軍團?
這裡面有兩個原因。
一是阿林阿在哈爾濱已經閒了一段時間了,想要活動活動,二來嘛,這一千步軍中,大多是出身於北山野人、溫多苔原、雅庫特部落之人,在零下幾十度的地方生活慣了,爲的就是在極北之地對付老毛子準備的,阿林阿出身北山野人,由他來指揮這支部隊也正合適。
在衆人的歡送下,船隊出發了。
如此規模的船隊,自然不會只爲了拔除雅庫茨克這個釘子,在大的河口布置瀚海國的營寨,從而像溫多堡一樣控制附近的區域也是應有之意。
船隊駛離溫度河口後,阿林阿站在船尾眺望着溫多堡,此時正是清晨,在東邊初升太陽的映照下,處於勒拿西岸高地的溫多堡那灰色的城牆散發出來耀眼的白光。
“嗚……”
與此同時,溫多堡城牆上的士兵也吹響了手中的銅號在爲他們送行。
極北之地,城牆,銅號,這一切都令在十餘年前還是氏族社會北山野人的阿林阿有些恍惚,看到船上的士兵都在向城牆方向敬禮,他趕緊醒過神來,也行了一個軍禮。
瀚海國的軍禮與明國差不多,正式場合,遇到上司後需要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施禮,一般情形下雙手抱拳,上身微微前傾就可以了。
從溫多堡出發,勒拿河的寬度多在一里至兩裡之間,河水流速平穩,在船槳、船舵的操控下,也能慢慢地在河上航行,若是能利用好不時從北面或南面吹過來的側風,船速還會更快。
從溫多堡出發,一直到雅庫茨克附近,因果達級船隻在溫多堡造出來後就探索過,航道也熟悉,當時抵達雅庫茨克附近後還遭到了俄羅斯人的驅趕,不過他們的平底小船無論如何也不是因果達級船隻的對手,最後只能恨恨地目送船隻遠去。
自那以後俄羅斯人肯定加強了警戒,不過因爲當時他們是從維柳伊河進入勒拿河,然後纔在雅庫茨克立足的,在雅庫茨克漫長的上游只有他們零星的身影,想要在勒拿河中上游有所作爲卻不可得。
隨着船隊的行進,兩岸不時有飛鳥飛出叢林(這裡的樹木只有落葉松一種),阿林阿心裡知曉,雖說俄羅斯人不敢明目張膽來到勒拿河中上游(源頭到溫多堡是上游,溫多堡到雅庫茨克是中游),不過派出哥薩克偵察兵或者吸收當地土人前往中上游兩側進行探查還是有可能的。
“你等就探查吧,反正無論如何都是在船上行駛快”
這倒是實話,如今的東西伯利亞,除了水陸,沒有更近的道路。
順流而下,十日後船隊邊抵達了離溫多堡差不多有千里左右的另一條大河注入勒拿河的地方——後世奧廖克馬河,奧廖克馬河,實際上就是鄂溫克的轉音,這裡有一個鄂溫克人村落。
後世,俄羅斯人在此地建有奧廖克馬斯克城,此地阿林阿早就探查過,並與當地鄂溫克哈拉達達成了交易,抵達後除了歇息一晚,還留下了兩百陸軍,讓他們在此地建設屬於瀚海國的木寨,並將木寨命名爲鄂溫克。
次日,船隊繼續出發,又過了十日,勒拿河陡然寬闊起來。
雅庫茨克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