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敢死

1841 辛丑和約 30敢死

“不要着急,新兵是這樣的。”肯尼夫說道。“多打幾仗就好。”

“我一點也不着急,”楚劍功想,“不知道北面的關外八旗是個什麼光景。”

在長江以北,和鎮江相望,關外八旗,科爾沁蒙古藩部,山海關綠營,熱河、察哈爾,綏遠八旗,總計三萬人馬,接近兩萬戰兵,旌旗招展,浩浩湯湯,沿着長江排列開來。

在他們的正面,是四個印度團:廓尓克第十四團、錫克第二十四團、馬德拉斯第二團和第六團,三行橫隊,排得很開,而英軍的艦隊,超過二十艘艦艇,就橫列在他們身後的江面上。

早慢熊和尼古拉斯並排呆在黑龍江馬隊中,守兵們已經爲他們做好了一切準備,他們身上披着皮甲,這皮甲的胸前的部分是雙層的,內襯有棉布和鐵片。

“這棉甲也太原始了,什麼時候我們能弄一套西歐的胸甲呢?”尼古拉斯喋喋不休。

“別想那麼多了,看那邊,那個傳令兵,我想我們可能要出擊了。”早慢熊用俄語說。

黑龍江馬隊分出一個百人隊,對英軍的前陣進行騷擾偵查。

“好吧,我的貴族兄弟,祝好運。”尼古拉斯說。

“好運,兄弟。”

兩人都在哨探的百人隊裡,馬隊橫向拉得很開,慢慢的向着英軍的火力邊緣推進。

揚威將軍奕經在陣中,手搭涼棚觀看英軍的佈陣,不由得大感疑惑:“聽說英吉利人都是白夷,怎麼我看過去,卻是黑乎乎的一片?”

貝青喬在一旁答道:“這些黒夷,乃是英吉利治下的蠻族。”

尼古拉斯騎着馬,慢慢的向着英軍推進,他很小心的計算着距離,大約四百碼了,很快就會進入英軍團屬九磅炮的射距之內,他拉了一下繮繩,坐騎低嘯了一聲,開始緩慢的加速。

馬速越來越快,開始慢跑起來,尼古拉斯估摸着差不多了,右腳一點鐙,身子往右邊一偏,戰馬突然一頓,向右邊急轉了一下,斜着衝起來。幾乎在同時,英軍的榴彈炮響了,炮彈在尼古拉斯的後方爆炸。尼古拉斯不管不顧,又往左轉,整個路線變成“之”字。

整個百人隊的遊騎們都以這樣的之字形路線,試探着英軍的火力邊緣。英軍有些坐不住了,從隊列中衝出一箇中隊,開始驅逐這些遊騎。

四個印度團的騎兵,卻是白人居多,尼古拉斯把火銃從馬背上解下來,控制着坐騎,遊動着,向非洲草原上慢慢向羚羊接近的獅子。突然,獅子奔跑起來,衝向羚羊。尼古拉斯的馬速越來越快,哥薩克精湛的控馬術讓後方觀戰的科爾沁蒙古藩部都大聲喧譁起來。砰!尼古拉斯開槍了,將一名英軍白人軍官迎面打倒。然後,他抽出長矛,左手單手持矛,將跟在後面一個紅布包頭的印度人刺下馬來。隨後,在其他的英國騎兵用步槍瞄準他之前掉轉馬頭,疾馳而去,奔回清兵本陣。整個過程風馳電掣,連給人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清軍這邊彩聲大作,一時士氣大振。

整個百人隊都回到本陣,和英軍騎兵中隊的交手,稍占上風。

奕經見狀大喜,傳說中的兇猛英夷,不過如此。他大喇喇的傳令道:“來呀,告訴科爾沁藩部,全軍突擊。”

科爾沁藩部這次帶隊來的,是札薩克多羅郡王,御前大臣僧格林沁,道光看此人生得十分英偉,儀表非常,故而又給他加了正藍旗蒙古都統的頭銜,算是清廷極爲信重的蒙古藩部首領。

僧格林沁看到區區百人的黑龍江馬隊也能耀武揚威,早已按捺不住。得了奕經的命令,他便大吼一聲:“孩兒們,給我上啊。”

楊芳在南線,重新整頓了隊伍,再次向鎮江行軍。剛纔英軍並沒有追擊,而只是謹慎的稍稍向前推進了一點。現在,兩軍相對的戰場上,比剛纔要開闊一些。英軍見到楊芳的清兵又轉頭上來了,便還是排出四個團的大型橫陣,英軍的大炮,卻沒有這麼快跟上來。

“他們沒有大炮了,真實是天助我也。”果勇侯楊芳一聲讚歎,下令道:“來呀,列陣,吹號,擊鼓!”

清兵鼓號齊鳴,將陣型再度浩浩湯湯的展開,楊芳下令:“再擊鼓,傳令兩翼,徐徐前進推進。”

這一次傳令過程中出了點小毛病,左翼的湖北兵倒是慢慢推進,右翼的四川兵卻以爲是全面進攻的訊號,於是馬上也向菲利普內維爾的九十八團衝鋒。七千人,十餘個營頭,一齊向着對面衝去。

菲利普內維爾還很冷靜,他的步兵開始以連爲單位前出,每六十人站成一行,以散步排成一線向前走,遠遠的望去,像是一道一道細細的紅線。全團二十個連中,除了兩個線膛槍連,其他的全部在向前走,像是廣闊的戰場上一行行細小的波浪。

英軍和四川綠營的清兵逐漸接近了,第一行英軍立定,在口令下排槍射擊,然後等待第二行英軍從自己的隊列中穿過,同時上彈,第二行的英軍也是如法炮製。兩個營,這樣向前滾動。四川兵的勢頭爲之一沮,也慌里慌張的放起火銃來。等到兩營英軍全部放過一輪排槍的時候,四川綠營就開始向後潰散。這時候,菲利皮內維爾下令全團衝鋒,英軍開始吹號,一大片紅色的軍服向前涌來,四川綠營就開始逃出戰場。

四川提督拼命用馬刺夾着他的馬,向南方飛逃。“哎呀,馬軍門跑了。還打個啥子?跑薩。”四川兵們大喊,他們亂哄哄的敗下陣來。

楊芳趕緊喊過來命令齊泰,“你拿着我的令箭,到前面去,膽敢妄衝中軍者,立斬。”

用一千兵馬攔在中陣的前頭,防止敗兵衝亂本陣,齊泰讓自己的親兵上去斬殺了敗兵跑在頭裡的幾人,加上英軍又逼得不緊,楊芳總算遏制住了自己全線潰敗的勢頭。但這不足以抵消四川提督臨陣脫逃而帶來的損失,因爲楊芳幾乎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經失去了組織。

這時候,英軍的陣型也發生了變化,由於最東邊的菲利普內維爾衝擊和追擊四川兵,使得英軍四個團被拉成了一條斜線,最西面的加里內維爾的55團在最後。

,現在英軍陣型的問題,是東邊的菲利普內維爾突得太前,和他的友軍索爾斯克亞的蘇格蘭49團之間出現了一個斷點。楊芳敏銳的看到了這種變化,如果清兵能夠切入這個斷點之間,就如同打在蛇的七寸上,將英軍一切兩段,並將英軍最右邊的菲利普內維爾部隊孤立起來。

“各位鎮臺,哪位有此膽略,深入敵陣。如能將英夷切斷,便立下首功。”

衆人面面相覷,剛纔英夷火槍的厲害可都見着了,一個不好,可就是把命丟在這裡了。這時,就見一名四十多歲的漢子站出來,大叫:“大帥,給我一支兵馬,看我提夷酋的人頭提來。”

楊芳定睛一看,卻不是西南各省綠營本陣的,卻是定海殉國三總兵鄭國鴻的長子——鄭鼎臣。他現在是浙江候補校檢,自打他爹戰死之後,他便日思夜想着報仇,英軍轉道進攻江蘇,他便也從浙江轉到江蘇來投效,楊芳見他和英夷打過仗,便留他在軍前參謀。

他雖然叫得響亮,但手底下卻沒有一兵一卒。楊芳現下的隊伍,各有統帶,還真抽不出什麼人來給他。楊芳看看身邊的總兵副將們,他們都把頭低下去,誰也不願意把自個的營頭交出來。

“這樣吧,各鎮各協,都出一個把總,凡是隨鄭校檢衝陣的,本帥有重賞,哪位把總裡了功,他的統制也記上一功。”就這樣,給鄭鼎臣湊了500來人。

鄭鼎臣帶着人整隊去了,楊芳便讓一名總兵將收攏的四川兵帶到後頭去整隊。又讓齊泰,帶了三鎮人馬,四千餘人,在右翼(東邊)展開,準備鄭鼎臣切斷英軍隊列後,便包抄孤立的菲利普內維爾團。

英軍還在慢慢推進,最前面的英軍距離清兵不到三裡地了。鄭鼎臣站在自己的新部屬前列,大聲說:“爲人臣要忠義,爲人子要孝順,今日一戰,既是爲皇上盡忠,也是爲家父和浙東江蘇的百姓報仇。”

這時候,有兵丁在下面喊:“爲人臣的是你呀,爲人子的也是大人你呀,和我們這些當兵吃糧的丘八有什麼關係呢?”

“誰在無理取鬧?”鄭鼎臣大怒,抄起腰刀,衝到人羣中,將那大喊的人一刀劈死。隨即向着兵丁大吼:“不聽號令者,例同此人。”看看衆兵丁噤若寒蟬,鄭鼎臣滿意的點點頭,掏出一把銀票:“這是武功銀牌,隨我衝陣的,人人都有一張。”“武功銀牌”,是清廷頒行的一種銀票,五兩一張,專用於打賞陷陣死士,或者用來獎勵勇猛有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