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徐一帆

19徐一帆

月15日

兩萬多號朱雀軍官兵,整齊的在白雲山校場裡面以營爲單位排出了二十五個方陣,橫五縱五。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兩萬多人不說話排在一起,就自然有一種肅殺。

第一營的三位主官:遊擊司馬電六,鴻儒都尉李雲縱,都司莫青巖,並肩站在自己營隊的前面。司馬電六輕聲嘀咕着:“這位徐撫臺是抽了什麼瘋,要跑到白雲山來校閱大軍。按說,咱們朱雀軍,可是直屬於朝廷的,他一個文官,有什麼權力跑來?”

“聽說了嗎?”李雲縱說道,“這位徐撫臺,在給鈞座和軍師找茬。朝廷派他來當廣東巡撫,就是看中了他和軍師有過節。”

莫青巖接過話頭:“和軍師有過節?鈞座不在,朱雀軍都聽……”他突然頓住了話頭,因爲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聽陸達的,還是聽李穎修的。

“都聽都督府的。”李雲縱提醒他,“條例這麼快就忘了。””對,聽都督府的。”司馬電六說,“營級會議說了,徐撫臺要來校閱,大家是廣東同僚,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不能扯破臉。大家要把精神氣拿出來,讓朝廷看看咱們的軍威。”

“屁的朝廷。”莫青巖江湖出身,倒也直言不諱,“我看鈞座這勢頭……”

“閉嘴,就你聰明。”李雲縱喝止了他,“鈞座,還有都督府,怎麼決定,咱們就怎麼做。他們不下令,你再英雄,也給我裝狗熊。”

“那還顯什麼軍威啊?應該裝作兵無戰心的樣子,免得朝廷猜忌呀。”司馬電六開玩笑。

“朝廷猜忌纔好呢,朝廷最好把軍師捕拿下獄,罪名都是現成的,錦衣衛,追思前朝。不然的話,看在林大人的份上,咱們還不好意思動手。”莫青巖說道。

“你們有完沒完?”李雲縱發火了,“這種時候說這些。”

“對對對,從龍啊。改朝換代啊,還有那什麼?革命。這些都是黃埔生私下說的,不能在大庭廣衆談論。”司馬電六眼睛往身後一斜,“現在這校場裡六百軍官,兩萬士兵,誰不知道跟着鈞座有奔頭,跟着朝廷死路一條,你咋呼啥?”

幾個人正在談論,突然看見營門口到了一匹快馬,馬上的士兵下了馬,牽馬進營,又跳上馬叫道:“傳陸達提督令,徐一帆徐撫臺,一刻鐘以後到,各營整頓隊列。”

馬匹在各營的間隙間穿梭,傳達着命令。

門口衛兵突然一個託槍行禮,手裡的燧發槍舉得筆直。馬蹄聲聲傳來。只見陸達的身影在營門口跳下坐騎,而另一個騎馬的人卻沒有停。就見一個三四十歲清秀青年,騎在一匹神駿的大洋馬之上,直接就衝進營裡來。

“白雲山開營以來,這是第一個騎馬衝營的呢。”司馬電六心裡想到。這時候,就看見的營門口的哨兵,端着刺刀從側面迎了過去,對準馬頭就是一刀。

洋馬吃痛,一聲慘嘶,洋馬,以及馬上的人,都摔在地上。慣性拖着哨兵,翻倒在地上。

那馬上的人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用腳去踢倒在地上的哨兵,陸達已經趕了上來,一把將那人抱住:“徐撫臺,軍營不得馳馬。今天您是撫臺,才攔着您,不然直接槍斃。”

那徐撫臺,徐一帆被陸達一攔,也冷靜下來了:“哎呀,是我糊塗,朱雀軍真是有細柳之風啊。”

徐一帆今天來也是做了準備的。他沒穿巡撫的朝服行裝,而是穿着一身立領式樣整潔合體的灰呢軍裝,戴着大檐軍帽,挎着西方式的武裝帶。腳下馬靴及膝,馬刺雪亮。本想神情嚴峻昂然馳入了操場!可惜偏偏忘了軍營不得馳馬這一條,滾了一身的土。

徐一帆拍了拍身上的土,低頭看看自己這身行頭,還是很滿意的。筆挺的軍姿,岑亮的馬靴,也是他精心編排的,他選定這麼一套衣服的時候,心裡得意了好一陣。

這就叫震撼力。他覺得對面兩萬多朱雀軍都被他鎮住了,軍姿都和他一樣站得筆直。

徐一帆爲了這次校閱,專門去了趟澳門,拜訪了一些洋人。洋人告訴他,要打動一個人,最好是直視他們的眼睛。所以徐撫臺決定直視朱雀軍兩萬人的眼睛。

他揹着手,雙腿自然分開,筆直的站在隊伍當前,眼睛從隊列前掃向隊列之後,久久的沒有說話。只是冷淡而挑剔的打量着他們。

他覺得已經把兩萬多人看得心裡生毛了,這纔開口說道:“都看明白了吧,我就是徐一帆,年輕的,鐵血的徐一帆。”徐一帆幾乎提起了全部中氣的吼了出來,此時此刻的他,覺得自己有一種通過服裝、氣氛、舉止、話語精心交織出來的王八之氣。

“報告!”李雲縱在下面大吼。

徐一帆很不高興自己的演講被人打斷,但又要做出一種姿態,於是他問:“你有什麼事情?”

“我記得巡撫都是幾十年官場磨練出來,特別年輕的,都是於朝有大功,您有什麼大功?”

“你好大的膽。”徐一帆心裡叫着,但臉上擺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兄弟不瞞你們說,兄弟以前的藩臺是花銀子買來的,捐官啊,真是本朝弊政,不過兄弟已經做了巡撫了,以後兄弟治下,一概不許捐官。”

“說正題,我誒什麼要來白雲山校閱呢?鴉片之役,讓兄弟明白了,現在咱們的經制之軍是什麼樣兒,八旗又是什麼樣兒。你們當中不少是從那裡出來的,比我明白。國朝的江山又是什麼樣兒,你們也都明白。練一支強軍出來,或者可以緩衝一下這個局面……我說的是或者!楚院臺不在,兄弟就要代他,把朱雀軍管起來。”

徐一帆冷淡而高傲的揚起了下巴,連這個角度,他都在西洋大玻璃鏡前面兒練習了許久。雙腿仍然站得筆直。

“話就這麼多,現在我有名義,也有決心,想帶着你們練出這麼一支強軍出來。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給你們爭取最好的裝備,提供最好的條件。萬一有那麼一天,等到鐵甲兵艦山一樣堵在大沽口,刺刀象雪亮的叢林一樣排成遮蓋大地的鋼鐵森林,炮彈象暴雨一樣覆蓋整個視線所及的天地的時候…………也能讓你們毫無顧慮的去死!願意跟着我去死的,向前一步!”

等了許久,沒有人動。

“撫臺,你說話聲音太小,聲音傳不出去。排比句文氣太重,在軍營說也不合適。”陸達在一旁大喊着。接着,他轉身面向第一營,喊道:“第一營都有了,原地踏步,1——2!”

咔!咔!整齊的兩聲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