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一些報紙繼續頑抗,畢竟斯坦福以及以他爲核心,團結在他周圍的那些中央太平洋題錄公司的股東們可是他們的大金主,這次輿論對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東部的財團和西部的土財主們之間的一次對決。一直以來,天高皇帝遠的西部給了那些土財主們廣泛的自由發展的空間,但是現在,內戰已經結束,東部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隨着西部大開發,哦,錯了,是西進運動的進一步深化,東部的大財團的觸角已經明顯的伸向了西部,如果頂不過這些過江龍的壓力,西部的這幫子地頭蛇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爲了對抗東部報紙的攻擊,西部的土著報紙也開始有樣學樣的搞起“以有良心的謠言來對抗沒良心的謠言”。首先遭到攻擊的就是保羅??內斯特水手長,於是這位水手長的各種人生經歷都給挖了出來。什麼“雖然保羅??內斯特水手長現在沒說,但在末日審判的時候,面對着耶穌基督,他一定會非常誠實的承認,他收了東邊那幫子吸血鬼的三十個銀幣(按聖經記載,猶大將耶穌賣了30個銀幣)纔出來作僞證的”;什麼“保羅??內斯特水手長這樣的誠實,他會不會記得他在舊金山還欠了至少二十位暗娼的嫖資呢”;什麼“與保羅??內斯特水手長同船的同事們紛紛發言,對保羅??內斯特胡說八道污衊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感到不齒,不願披露姓名的水手告訴記者保羅??內斯特是個雞姦犯”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對此,紐約先驅報毫不客氣的用一幅漫畫加以反擊:在畫面上,畫着一個水手正面對着一個記者摸樣的人唾沫飛濺的說話,而另一個看起來和斯坦福很像的人正用一把手槍頂着水手的後腦勺。下面還配了這麼一段文字說明:“中央太平洋鐵路怎麼可能是奴隸主呢?他們可善良,可聖母了。我堅決支持他們,保羅??內斯特就是個連嫖娼都要賴賬的雞姦犯,他的謊言讓我們都替他感到羞愧……斯坦福先生,我讀完了,可以把槍從我腦袋上移開了嗎?”
當然,西部的報紙也毫不客氣的反擊:“我們說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找到好幾位證人,而你們呢?你們倒是有‘良心’,可是你們有真相嗎?”
……
“您好,您是美國緝私船局(美國海岸警衛隊的前身)羅賓漢號緝私船的威爾??特納船長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滿臉微笑的出現在威爾??特納船長的面前,這時候,這位船長正在五金店裡購買用來修屋頂的鋼釘和錘子。
“啊,是我,請問有什麼事情嗎?”威爾??特納問道。
“我叫傑克??佩恩,是紐約每日時報(紐約時報的前身)的記者。我們可以談談嗎?”
“哦,很高興認識您。”威爾??特納船長說,“我想知道您想要和我談些什麼呢?”
“我知道那邊有一家咖啡廳,我們可以到那裡去細細的談一談。”那個自稱叫做傑克??佩恩的記者說。
“好吧,反正我今天休息,也沒什麼事情。”威爾??特納痛快地答應了,他隱隱的覺得,一個改變他的人生的機會就在他的眼前。
於是威爾??特納拿好了自己買好了的釘子,將它裝到包裡,然後跟着這位傑克??佩恩記者來到了附近的那間咖啡館。兩個人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威爾??特納船長,您知道最近有關‘運奴船’的新聞了吧?”傑克??佩恩問道。
“知道一些,但是真相撲朔迷離呀。”威爾??特納船長說,他已經大致上估計到了對方找上他的目的。
“有一種揭開真相的辦法。”傑克??佩恩說,“我們知道,還有一些這樣的船是在五個月之前離開舊金山前往中國的。這些船應該就在這些天就要回到舊金山了。您的船有權力在合衆國的海域登上任何一條船,並對它進行徹底的檢查。這樣一來真相到底如何,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但是,佩恩先生,大海這麼大,我們可不一定能直接查到他們。而且,你知道,這些船後面都有很深的背(河蟹)景,我和我的船員們要動他們,也是要冒很多的風險,甚至是註定要付出很多的代價的。我還要爲我的船員,還有我的家庭考慮。”威爾??特納船長說。
“這我們當然知道。”傑克??佩恩說,“你看,首先站出來揭開黑幕的保羅??內斯特先生,不就被安置得不錯嗎?他和他的家人現在都在一個相當安全的地方,而且生活水平也有大幅度的提高。只要最終他揭穿的真相得到證實,他就會成爲整個美利堅的英雄。他的孩子們都會因爲有他這樣的父親而感到自豪。而且,他還會因爲他的誠實和正直,而在聯合太平洋鐵路獲得一個非常好的位置——您要知道,在努力揭穿真相的人後面,同樣有正義的力量的支持,而且我們的力量要遠比那些見不得光的傢伙的力量更爲強大。”
威爾??特納船長當然知道,所謂的正義的力量其實就是聯合太平洋公司的那些股東。算一算的話,這些人的能量的確高得可怕。不過他還要繼續問清楚一些。
“如果我願意幫忙,你們真的有能力保護所有的人以及他們的家人?要知道,這人數可絕對不少。而且現在可不像保羅??內斯特那會兒,那些人毫無防備……”
“那些人有多少力量,我們很清楚,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投入的力量要遠遠大於您的預計。僅僅是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僱傭的‘黑水’的人,就超過了五百。我相信,這足以保證你們的家屬的安全了。”
“但是我們是公務人員,我們不可能像保羅??內斯特那樣直接跑到你們那裡去躲起來……”威爾??特納船長接着說。他和保羅??內斯特可不一樣,他要是不告而別,可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我們可以安排一次針對您和您的船員的不成功的刺殺。然後你們就有充足的理由辭去現在的職務,離開舊金山了。我保證,這絕不會對您的前途產生不好的影響。”傑克??佩恩說。
“您真是位記者?我有點懷疑了。”威爾??特納船長問。
傑克??佩恩笑了起來:“至少暫時是。”
“那麼我怎麼相信你呢?”威爾??特納船長問。
“我可以先給你一大筆錢,作爲預支的安家費。你可以將它先拿出來用,你應該相信,沒人會拿這麼大的一筆錢來開玩笑……”
……
“船長,你是說,只要我們去抓住一條運送華工的船,讓他們得到充足的證據,他們就同意給我們每個人5000美元?而且還能保證我們和家人的安全?還能保證讓我們到東海岸有更好的工作?”一個水手問道。
“是的,現在的問題是,你們怎麼看?”威爾??特納船長問。
一個水手將叼在嘴裡的一支牙籤狠狠地一咬兩段,說:“要我說,幹他媽的!天天出海還有風險呢,才能換回多點錢?只要幹了這一次,就有5000美元!船長,那筆錢你確實已經到手了?要是這樣,就算沒有後面的那些條件,單憑這5000美元,絕對也值得冒冒風險。船長,幹吧!我聽你的。”
“你們呢?”威爾??特納船長又問。
“幹,幹他媽的!誰不幹誰是孬種!”
“對,幹!有財不發是傻瓜!”
“好,既然大家決定了。那我就去通知對方了。下了決心就不要再反悔,更不允許泄露出去,要不然……不要怪我……”
……
“大熊星座”號貨船正在慢慢悠悠的行駛着。王啓年蹲在滿是臭氣的貨艙裡,擡頭望着上面的那個半開半閉的艙蓋,貨艙裡現在已經寬敞多了,原本這個小小的貨艙裡,擠滿了三百多個人,但是現在,貨艙裡剩下的人連一百都沒有了。
“啓年哥,這次去倒屎尿的事情該輪到我了吧?”一個相比大家,還算胖一點的人訕訕的開口問道。
王啓年還沒來得及回答,周圍就傳來了一陣斥罵聲。
“陳八尺,你無恥!前天才剛剛輪到你過的。”
“陳八尺,你那麼胖,還和我們搶水喝!你要不要臉!”
在這條船上,每天艙口都回按時打開一下,放下一個梯子,然後就可以有一箇中國人把一天累計下來的裝着屎尿的捅提出去倒掉。然後那些洋鬼子就會從上面又送下一些食物和飲水。這羣人裡的老大王啓年定下了規矩,大家輪流出去到屎尿,凡是攤上這活的人,在喝水的時候,都可以多分到一口。如今少了這麼多人,吃的倒是不缺了,但是水卻依舊缺乏,想想也是,洋鬼子水手自己都缺水,還能不趁機剋扣他們的飲水呢?
王啓年曾經是個長毛,跟着李秀成南征北戰。後來天國完蛋了,他卻帶着一幫子弟兄從天京城裡逃了出去。原本想要找個山頭,去當土匪,誰知道最後還是讓清妖給追上了,於是他們都成了俘虜,然後被關進了死牢。本來想王啓年這樣的廣西老匪,絕對是要秋後問斬的,但是大概是地方官交接還是什麼的,他們被丟在監獄裡居然被忘記了。直到最近,有洋人來買豬娃,他們才被想起來,然後當成豬娃,買到了這條花旗船上。
“今天輪到林深河兄弟去。”王啓年說。
這個時候,艙門上發出了咣噹的響聲,王啓年知道,這是洋鬼子在搬掉壓在艙門上的重物,準備打開艙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