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好景不長,大校場距離附近其他營區不遠,又不存在樹林之類的隔音區,後哨的一衆士兵深更半夜在校場上又是跑步又是大呼小叫,立刻就將周圍營區的士兵吵醒了起來。
被吵醒的士兵們一開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還以爲是革命黨在搞起義,嚇得都躲在營舍裡不敢出來。不過沒過多久,有人聽出了這吵鬧聲是很熟悉的口令,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往日白天后哨跑操時候的口令。
經過一番壯膽,幾個士兵拿着武器摸出去看了一個究竟,果然看到一隊士兵正在大校場上跑操,當即大大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就是破口大罵:
“撲街呀,半夜三更折騰人!還讓不讓人睡覺呀!”
“丟你老某啊,這是哪個營的一幫傻佬?”
“還能是哪個營的,就是山字營後哨的嘛。”
“自從山字營後哨調來一個留洋的大佬,後哨的那幫人可倒黴了。早上要跑大校場五圈,上午還一個個站樁似的戳在太陽下面。唉,留洋的大佬還真是會消遣人。”
過了片刻之後,被吵醒的其他營區的士兵越來越多,所有人都知道大校場上是山字營後哨在訓練,不由怨怒不已。西郊大校場駐紮的部隊除了山字營之外,還有新軍二十四鎮的兩個營,新軍向來看不起舊軍,被山字營後哨吵醒之後,立刻有兩個隊正(新軍隊官爲連長)震怒了起來。
這兩個隊正糾集了十幾個部下,氣沖沖的就從營區衝到了大校場上。
此時吳紹霆正在帶領部下進行最後一圈跑操,前方跑道上卻突然出現十幾個新軍士兵擋住了道路。當即他立刻下令麾下士兵停下來,正準備上前去質問,然而這些新軍士兵竟已先一步叫罵了起來:
“有冇搞錯,還讓唔讓人瞓覺咗?”
“撲你老母啊,大半夜鬼叫乜啊!”
“留洋回來的就了不起呀,半天三更逞能獻世嗎?吊你,都給老子滾蛋。”
“誰在叫老子就打誰!”
這些新軍士兵怒氣十足,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態度都十分惡劣,儘管他們都知道後哨還是有軍官在場的,但根本沒把舊軍軍官放在眼裡。
面對這羣囂張的士兵,吳紹霆臉色十分陰冷,要是在二十一世紀他早就上去抽他們耳光了。不過現在情況不同,畢竟他半夜三更集訓隊伍確實沒有考慮到吵鬧其他營區的士兵,在這一點上還是屬於理虧。
他先忍下了這口氣,沒有理會這些新軍士兵,轉身開始發令自己的麾下整隊。
後哨士兵本來聽了新軍士兵謾罵都感到很氣憤,尤其是李文啓、王雲他們這些隊官,只是他們在看到吳紹霆沒有任何反應,只好也隱忍下來。他們跟着吳紹霆的指令開始整頓,一個個挺胸擡頭,表現出有組織、有紀律的嶄新面目。
新軍士兵們倒是沒有在乎這些後哨士兵無聲的示威,他們發現自己竟然被吳紹霆無視了,而且見吳紹霆重新整隊似乎是打算接着跑操,頓時更加惱怒了起來。但好歹吳紹霆是七品頂戴的官職身份,普通士兵還是會忌諱幾分的。
這時,一個人高馬大的軍士走了出來,他還披着一件新軍軍服外套,肩膀上的龍章是黃色,並且龍章上面有三顆徽記,可見是下等第三級軍官,正是正七品隊正職銜。他的官職與吳紹霆相同,自然不會畏懼吳紹霆的,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繞到了後哨隊伍的前面。
“別以爲你留洋的有多麼了不起,白日裡你愛怎麼折騰那是你的事,大半夜的鬼叫,這西校場是你家的嗎?哼,想要逞能表現也要看清楚時候,別自以爲在外國學習了洋操、回國來用洋操教習舊軍就能得到大人們的賞識!我們當兵的除了能力之外,還要將資歷的!癡線!”
這大塊頭隊正衝着吳紹霆破口大罵了一陣,直罵的唾沫星子橫飛。
吳紹霆冷冷的側目看了對方一眼,依然沒有打算開口反駁什麼。
可偏偏後哨士兵聽了這新軍隊正詆譭自己長官,再也忍不住了。陳羣脾氣最暴躁,當即就回罵了一句:“癡你老母,我們吳大人要表現的話,早就當上你們營官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冇大冇小?”
本來吳紹霆一言不發,大塊頭還沒辦法找茬使難,現在陳羣這一回罵,立刻就成了現成的口實了。他冷冷一笑,先是沒有說話,直接兩步跨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陳羣臉上。他力氣極大,縱然陳羣身體不弱也被一下子打歪了過去。
陳羣心中大怒,立刻就想還手,可是那一巴掌疼得自己暈頭轉向,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大塊頭朝陳羣面前的地面上唾了一口,陰森的道:“冇大冇小?老子就讓你知道誰冇大冇小,以後給老子說話小心點!”
後哨士兵都怒不可遏,可是一來他們礙於這大塊頭人高馬大、身手毒辣,二來吳紹霆一直都沒發話,服從命令的教訓可不敢輕易違反,因此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都聽着,稍息。”吳紹霆終於開口發話了,雖然這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口令。
後哨的士兵都期待着他們的吳大人能爲陳羣討回一個公道,同時也按照了吳紹霆的口令稍息了下來。
吳紹霆臉色很冷沉,對方罵他他可以忍,但是對方卻當着自己的面動手打自己的手下,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忍的。一個軍官連自己的兵都不能照顧,那日後還如何服衆?
他依然沒有理會那大塊頭軍官,只是一邊慢條斯理的挽起自己的袖子和盤起後腦勺上的辮子,一邊走到後哨隊列的前方踱了一圈,輕描淡寫的說道:“都給我打起精神,我現在就讓你們提前看看,三個月集訓結束之後廣州城最強陸軍是什麼樣子。”
一席話說完,他袖子和辮子都打理妥當了。
大塊頭軍官看到吳紹霆這副姿態,知道對方是要出手了。他冷冷的笑了笑,放眼整個大校場駐軍的當中,單打獨鬥都贏過自己的還沒有幾個人!他覺得這吳紹霆也太囂張了一些,居然連廣州最強陸軍的幌子都敢扯出來,看來若不讓這小子嚐點厲害,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道天高地厚”這句話了!
他將兩隻拳頭捏的“格格”響,擺出了一副準備大打出手的姿態!
後哨士兵們都屏住了呼吸,這可是吳大人第一次出手呀!
吳紹霆對手下又補充了一句:“等下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沒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要插手,明白了嗎?”
後哨士兵齊聲道:“是!”
大塊頭覺得這吳紹霆還有點江湖道義,於是轉過身對自己的手下也吩咐道:“你們都聽好了,誰也不準插手……哎喲……丟你老某,你敢偷襲!”
趁着大塊頭轉身說話的時機,吳紹霆立刻撲了上去,從後面攔腰抱住了對方,雙腿發力一個後仰倒摔,直接就將大塊頭放倒在地上。
大塊頭惱怒不已,剛剛還覺得這傢伙有點江湖道義,沒想到自己轉個身對方就耍起無賴,怒火促動着他拼命的掙扎着要爬起來。
可是吳紹霆在扳倒了大塊頭之後,迅速的翻過身騎在大塊頭身上,兩隻拳頭如同雨點一般的攻擊着對方的頭部和胸部。大塊頭除了伸手格擋之外,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吳紹霆居高臨下並且拳速非常快,自己好幾次無法預料攻擊的方向而硬生生的吃了幾拳。
周圍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了起來,他們萬萬沒料到吳紹霆會來突襲,只是吳紹霆個子比大塊頭要矮一截,現在卻反騎在對方身上,兩個人狀態看上去十分滑稽!
吳紹霆快打了一陣之後,忽然左手變招,一下子扣住大塊頭手腕,右手一個直拳打向了對方的鼻樑。
“啊哦!頂你個肺啊!”大塊頭捂住鼻子疼得不行。
吳紹霆冷冷一笑,從對方身上站了起來,同時還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兩隻手上的灰。他剛纔使用的是烏克蘭摔角術AgniKempo,二十一世紀看過《導火線》這部電影的人都知道。當然,這僅僅是小試牛刀,如果自己使用真正的特種格鬥術,那對方的結果可能非死即傷了。
大塊頭在地上打滾叫了一陣,漸漸又恢復了過來,他把捂住鼻子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卻發現上面沒有血跡,僅僅只是沾了一些鼻涕罷了。
吳紹霆沒有理會對方了,他緩步走到了自己麾下面前,對他們說道:“你們不要以爲我剛纔偷襲是無恥的行爲,我告訴你們,在戰場上是沒有‘無恥’這個詞。只要能夠取得勝利,你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
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感到了驚奇,但是細細想來又覺得是情理之中。兵法上有言“兵不厭詐”,行軍作戰的結果是“勝利”或“失敗”,但反應到士兵身上那可就是“生”或“死”的事情了。人爲了求生能做出任何事情,哪裡還會理會“無恥”、“道德”呢?
吳紹霆頓了頓,接着指了指正在從地上爬起身來的大塊頭,又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正是因爲他一開始沒有做好充足的防備,才被我輕易的偷襲了。這也是我爲什麼要對你們進行深夜突擊訓練的原因,你們要隨時隨地保持戒備,要不然下場就像他這樣。”
後哨的士兵們頗有感觸,先前他們還覺得這吳大人太下作了,但此刻卻全部轉變爲佩服。
大塊頭喘了幾口氣,雖然他知道剛纔吳紹霆手下留情沒有打碎自己的鼻子,同時也覺得對方所說的“爲了取勝、不擇手段”的話很有道理,但先前出醜這口惡氣豈能嚥下去?他暗暗的尋思:既然你說不擇手段,那老子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想到這裡,他忽然對着吳紹霆的背影衝了過去,趁着吳紹霆向手下訓話的機會,一擊得逞,一下子就將吳紹霆掀翻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