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亞,裡海岸邊,康居市,火車站。
康居原是裡海岸邊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漁村,居民多半是當地的中亞土著,俄國統治這裡時,曾向這裡大力移民,因此俄裔居民也有一些,俄國革命之後,這裡的俄裔居民增加了不少,與當地的土著居民之間不時發生摩擦,甚至動刀動槍,當地的治安一度是比較混亂的,後來這裡成爲中國最西邊的新興工業城市,爲了加強治安管理,當局專門爲俄裔居民劃出了幾片聚居區,並在當地僱傭俄裔警員配合警局工作,從此,當地太平下來,俄警治理俄裔流氓頗有一套俄國辦法,俄裔居民也找不到***的藉口,遂逐漸歸化,到了現在,康居的數萬俄裔居民多數已拿到了被稱爲“綠卡”的居留證,有了這個身份證明,除了不能參加選舉、不能持槍之外,俄裔居民也充分享受國民待遇。
雖然當地的治安得到了規範,但是俄裔居民在風俗習慣、宗教信仰上仍與當地土著、華人移民存在巨大差異,爲了避免衝突,各族基本上分片居住,井水不犯河水,這顯然不利於種族融合,對此局面,地方當局也不得不採取一些漸進式的手段促進種族融合,其中的一個手段就是康居火車站的選址,這座火車站就選擇在俄裔居民區、土著居民區、華人居民區接壤的市中心,當局希望各族裔能夠以現代化交通方式爲紐帶加強溝通,近距離的瞭解對方的風俗習慣,文化信仰。
族裔的融合是否能夠像當局希望的那樣順利,目前沒人能夠給出準確的答案,不過康居的火車站倒是成爲整個中亞地區最具有特色的火車站,在這裡,你可以看見中國的茶館、戲院,也可以看見俄式的建築、教堂,至於土著居民開設的專賣當地特產的商店更是隨處可見,而相貌各異的警察顯然也是火車站上的一個特點,如果在火車站下了車,走出站臺,到了火車站前的廣場上,你或許會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風險與機遇同在的新世界。
這樣一個新世界,其管理難度之大絕非內地城市可比,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公正無私的法律,無論誰觸犯了法律,都將遭到嚴厲懲處,當地的警隊,其工作效率是相當高的,雖然手段“特別”一些,可是對於法律的領悟卻相當深刻。
爲了協助當地維持好治安,康居警察局局長的人選非常關鍵,與內地不同,康居警察局長並不是由市長任命,而是由內務部遴選,實際上,所有邊疆城市的警察局長均由內務部遴選,不過通常在遴選之前也是需要徵求當地市政府的意見的。
康居現任警察局長不是當地人,不過他卻是一位響噹噹的大人物,正是當年帶着一羣退伍兵跟着趙振華大鬧國會大廈、痛斥奸商財閥的那位“瘸腿上尉”楊奔,此人蔘加過中日東北亞戰爭,在戰爭中失去一條小腿,就此退役,“大蕭條”中,他經營的小買賣破產倒閉,生活無着落,不得不參加了退伍軍人“大進軍”,在1933年政變中,因爲協助政府平叛有功,被當時的總統黎元洪破格批准,進入內務部做顧問,部裡閒坐,卻領一份車馬費,從此生活有了着落,1939年勝利大閱兵時還曾與趙大總統一同登上正陽門檢閱部隊,那份榮光和資歷卻也是旁人比不了的,次年康居警察局長的位置空缺,內務部挑選繼任人選,楊奔毛遂自薦,還扛着總統旗號,內務部於是順水推舟,將這位喜歡對部務指手畫腳的“革命元勳”以特派員身份派來康居,做了警察局長,雖然殘疾,可是楊奔心志堅強,疾惡如仇,作風潑辣,在康居不過四年時間,便將這康居警隊變成了一支準軍事部隊。
身爲康居警察局長,楊奔不敢有絲毫懈怠,今天尤其如此,原因很簡單,就在下午六點鐘,一列專列就將抵達康居火車站,車上坐的不是尋常人物,正是楊奔的“伯樂”和靠山、大總統趙振華。
因此,從下午兩點鐘開始,楊奔就帶人親自坐鎮火車站,等着列車過來,總統吩咐過,不許驚擾市民,也不許打攪市政府日常工作,所以楊局長也就沒有下達清場令,那火車站前仍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常,爲了保護總統安全,楊奔特意叫百餘名得力警員身穿便衣,混跡人羣之中,時刻保持警惕,務必確保總統安全,防止敵對勢力刺殺總統。
楊奔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經歷過1933年的那場未遂政變,很清楚總統政敵的狠毒手段,再加上現在世界局勢混亂,連蘇聯領袖都不明不白的暴斃,還是謹慎爲妥,小心駛得萬年船。
雖覺局長的警戒措施未免有些過分,不過警員們還是認真執行了局長的命令,將這火車站前前後後盯得嚴實,陰謀分子不露面則已,一旦露面,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楊奔就坐在火車站調度室裡,一邊關注着手下的報告,一邊等待着總統專列抵達,從下午兩點鐘開始,到現在五點半鐘,被便衣們臨時扣押的可疑分子已有二十多人,其中多半都是扒竊被當場拿下,這些人送去拘留所就可以了,而少數可疑分子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證據關進拘留所,但是楊奔又不想將他們就這麼放走,至少總統安全抵達下榻處之前不能放這些可疑分子走,所以,楊奔想了個好辦法,那就是與這些人“聊天”,就在調度室裡擺上幾條板凳,讓這些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人跟局長聊天,一衆嫌犯也都納悶,不知道這位警察局長怎麼這麼“親民”,居然派人從街上抓人過來聊天,這要是叫記者知道了,市議會裡又要鬧騰一番了。
正聊着時,突然手下又押來兩名嫌犯,一男一女,都是俄裔青年,抓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因爲他們身上都沒攜帶身份證明,也不會講華語,而且男的手指上有摳扳機磨出來的老繭,前額有經常戴軍帽的痕跡,相當可疑,於是便衣們便以“無有效身份證明”爲由將這兩人抓到調度室,等着楊奔發落。
等看到這兩名嫌犯的相貌時,楊奔突然覺得那個男嫌犯有些眼熟,好象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來,幸好一名坐在板凳上的嫌犯記性好,一下子就認出此人是誰。
“瓦西里!”
一聽嫌犯叫喊,楊奔猛然醒悟,沒錯,此人正是那個在“高加索戰爭”中赫赫有名的蘇軍神槍手“瓦西里”,據說,此人打死了至少一百名亞盟官兵,可謂是“血債累累”,蘇軍卻將此人當成是民族英雄宣傳,報紙、廣播不僅廣泛播送他的事蹟,而且還在報紙上刊登他的大幅照片,楊奔也正是因此認識此人相貌,畢竟,這裡是康居,俄裔居民很多,而且又是商業中心,蘇聯報紙也是不少見的。
曾經有說法,瓦西里已經在古裡耶夫戰役中被中國的一名“狙神”幹掉了,但是後來,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蘇聯的軍方宣傳品中再次出現了“瓦西里”的名字,只是沒再出現他的照片,所以,瓦西里是否死在了古裡耶夫前線,是一個迷。
楊奔有些納悶,不過還是決定謹慎爲上,先弄清楚此人真實身份再說。
“好傢伙,落我手裡了!你小子到這裡做什麼?是來刺殺誰?不用問,肯定是刺客。來人啊,送去拘留所,用心看管,仔細審問。”
楊奔也沒多想,手一揮,命令將瓦西里押走,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此人真是那個瓦西里,那麼,一個神槍手,蘇軍的狙擊英雄,沒事跑到中國境內做什麼?偏偏還在總統專列即將進站的時候出現在火車站附近,不用問,至少一個刺客嫌疑是跑不了的,這年頭,論刺殺,最好用的武器還就是狙擊步槍,這一點,當過兵的楊奔非常清楚。
男的被押走,那女的就撲上去抓住男的手,楊奔最見不得這種情侶勾當,因爲這讓他想起了他的那個跟着小白臉私奔的媳婦,所以當下又是一揮手,命令手下將那俄國女人也拖走了。
“蘇軍神槍手已被我抓住,總統這下可以放心的下車了。”
得意之餘,楊奔立即搖了通電話,將抓住“瓦西里”的消息轉發給了康居警備司令部,很快,中亞軍區也得到了這個消息,於是,軍區司令部立刻派人趕到拘留所,直接將那個蘇軍“狙神”給提走了。
下午六點鐘,總統專列準時抵達康居,下了車,總統見了楊奔,看到了他佈置的這些警戒措施,再看看他對那些“嫌犯”的處置辦法,不由哭笑不得,雖然不贊同楊奔這種神經質的做法,不過畢竟對方也是一片好心,要報答總統栽培之恩,倒也實在不好指責什麼,於是誇獎一番,叫楊奔前頭領路,他要去中亞軍區司令部,至於歡迎事宜,還是到軍區再說。
楊奔不敢怠慢,急忙登上一輛轎車,作爲前導走在總統車隊前頭,很快趕到中亞軍區司令部,一問軍區司令部的幾位大佬,都在審問“瓦西里”呢,那還真就是那個蘇軍“狙神”瓦西里,一到司令部,他就什麼都招了。
直到這時,趙大總統才得知,“瓦西里”已經落網,想當年,“高加索戰爭”時期,亞盟前線司令部可是爲這個蘇軍狙擊手的人頭出過“軍銜提升兩級”的懸賞的,可是這個懸賞一直沒人領到,現在戰爭都結束這麼久了,卻突然被一個警察局長抓住,這也未免有些諷刺。
其實,趙北心裡很清楚,“瓦西里”的戰績中肯定有很大水分,與其說他是一個神槍手,不如說他是一個蘇軍極力想豎立起來的偶像,一個精神的象徵,狙擊作戰,在戰場一線或許可以起到一些局部的作用,可是若論打仗,還是要看軍力、國力,幾個神槍手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改變戰場的大局的,如果蘇軍狙擊手真有那麼大作用,現在的蘇聯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了。
正好,趙北正打算問一問蘇聯現在的情形,翻了翻審訊筆錄,發現這個瓦西里居然是前幾天剛剛離開蘇聯境內,於是興趣立刻提了起來,命令將人提到他跟前,他要親自審訊。
這一問之下,趙北終於明白這個蘇軍狙擊手爲什麼會以偷渡客的身份出現在康居了,原來,他是要去伊朗,帶着女朋友去參加那裡的蘇聯南高加索游擊隊的,而在前幾天,他的身份還是一名蘇軍上尉軍官,而此次越過邊境,他根本沒有向上級打報告,換句話說,瓦西里同志是一名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