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契恰科夫已經另謀高就,張宗昌心裡有些犯嘀咕,他不是個藏得住心思的人,於是立刻毛遂自薦。
“總統啊,你乾脆把我也派去契恰科夫的保安公司吧,我會講俄國話,當年在綠林裡也混過段日子,論才幹,不比那個張作霖差,也不比那個馮德麟差。”
一聽張宗昌自賣自誇,趙北樂了。
“效坤,其實不用你毛遂自薦,我也會派你去保安公司協助的,畢竟這家保安公司是中國商會僱傭的,理應安插一些中國人,現在你去自然最合適,你也可以從你當年的綠林朋友裡挑一些講義氣、肯賣命的好漢一起加入公司,不過人數一定要控制好,不要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讓公司的經理感到爲難。”
聽到“經理”兩個字,契恰科夫立刻坐直了,拿出了經理的架勢,張宗昌倒不似他那般裝腔作勢,而是很正經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成立這個保安公司,就要起個好聽的名字,當年我混綠林,好漢們都有叫得響的名頭,這個公司也是一樣的道理,名頭叫不響,這買賣就不興,這可馬虎不得。”
“關於公司起名的事情,你們下去自行商量,我就不置喙了,你們可以跟商會協商。”
說到這裡,趙北站起身,走到張宗昌和契恰科夫跟前,伸出手去。
“現在,我們的事情說完了,兩位可以在軍營住宿,如果不想在軍營住宿的話,我可以吩咐人用轎車送你們離開,去瀋陽城裡投宿。”
張宗昌和契恰科夫自然不肯在軍營裡睡大炕,於是告辭離去,趙北也沒將兩人送多遠,走到門口就站住了,目送兩人上了一輛轎車,然後就返回辦公室,拿起電話,搖通了總機,幾分鐘後,龔清秀就趕到了這間辦公室。
龔清秀是軍情局最優秀的情報員之一,曾經非常漂亮的完成過許多機密任務,也多次受到過軍情局和總統的秘密嘉獎,現在他是軍情局駐東三省情報總站的站長,自從上任之後,龔清秀就全力以赴的在東三省佈置情報工作,蒐集了大量日軍、俄軍情報,爲此次對日作戰提供了良好的情報支援,對於這樣一名優秀的情報人員,無論是田勁夫還是趙北,都是非常器重的。
“清秀啊,過來坐,不必客氣,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這個人,對自己人從來都是不講究小節的,在我面前,你不是下屬,你是我的朋友。”
趙北很是客氣,雖然他知道龔清秀的真名,不過既然對方已經使用現在這個身份融入東北社會之中了,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追尋他的過去了。
“總統客氣了,無論總統將我當成什麼人,職部始終是總統的下屬,是總統的戰士,只要總統一聲令下,職部絕不敢抗命。”
龔清秀說到做到,立刻選了張凳子坐下了。
“張宗昌這個人你選得不錯,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才幹,不過貴在交遊很廣,雖然口風不嚴,不過倒是個直言快語的人。”
“總統謬讚了。職部不過是秉承軍情局命令,在東北地區大力發展情報網而已,至於張宗昌這個人,倒不是職部刻意挑選的,此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賭,也正因此,我一直不敢將重要任務交代給他去辦,至於他的那個賭友契恰科夫,更是爛人一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不宜擔當大任。”
龔清秀的話說得很婉轉,那意思很明顯,無論總統將張宗昌和契恰科夫叫過來做什麼,都要留一手,不能對兩人太過信任,尤其是那個俄羅斯人。
趙北當然聽明白了龔清秀的意思,當下連連頷首,不過他叫龔清秀過來卻並不是爲了此事,而是另有目的。
“清秀,你在東三省發展情報網,網絡了不少朝鮮人,這些人中,你肯定有格外器重和信任的,現在你就寫一份名單,交給我,中樞對這些人另有任用。”
總統既然如此吩咐,龔清秀也沒猶豫,立即拿起紙筆,寫下了二十多個名字,並在其中五個名字下特意劃上了橫線,然後將紙擱在了總統面前的那張書桌上。
“這五個人是我最信任的,他們不僅會說中國話,而且忠心耿耿。”龔清秀說道。
“如果要他們選擇,忠誠於我國,或者忠誠於他們的祖國,他們會選擇那一方?”趙北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然後問道。
“我國。”龔清秀沒有任何猶豫。
趙北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紙條收進軍裝口袋,然後從書桌的抽屜裡摸出一封信,交給了龔清秀。
“這是東三省情報總站下一步的主要工作,比較繁雜,我都寫在這信裡了,你拿回去仔細研究,如果你認爲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直接給侍從室拍電報,這些工作,軍情局並不瞭解,你問他們也沒用。另外,對於外蒙古方向的工作,你也要抓緊,不能因爲俄國盯得緊而有所鬆懈,在外蒙古的王公之中,你必須分清那些是必須解決的,那些是可以團結和利用的,無論如何,必須在三年之內完成情報網的組建,要充分利用當地的中國商人,尤其是晉商的力量,務必讓他們認識到祖國站在他們身後。”
“是,我明白了。”龔清秀點了點頭,將信接過來,看也沒看,就貼身收好。
“好了,這裡沒有別的事情了,你可以回去了,天也不早了,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中樞還需要你爲國家效力,將來,軍情局本部的工作也離不開你的協助。”
趙北站起身,準備送龔清秀出門,但是龔清秀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總統鈞鑒,職部還有幾句話想跟總統說。根據前幾天的情報顯示,最近有人在東三省地區聯絡馮德麟、吳俊升,種種跡象表明,這個聯絡他們的人就是熊成基身邊的人。”
“哦?有這事?”
趙北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恢復了鎮定,他很清楚熊成基的意圖,不過他現在並不打算對熊成基採取什麼強硬的措施,一切等戰爭結束之後再說。
“依職部之見,目前馮德麟、吳俊升雖然率軍駐於遼陽、鳳凰城等地,但是並未直接參加戰事,現在熊成基的人與他們秘密接觸,穩妥起見,不如將馮德麟、吳俊升的部隊調去鴨綠江戰區,一則可以消除隱患,二則可以試探一下馮德麟和吳俊升,看看他們是否已經與熊成基的人達成了什麼交易。”
龔清秀的建議非常謹慎,這使趙北一時有些猶豫。
“目前遼東戰事尚未結束,遼陽和鳳凰城都是交通樞紐,也是後方兵站基地,確實需要重兵駐守,現在調走馮德麟和吳俊升並非上策,如果將他們調去鴨綠江戰區,假如他們真有異心,會對前線造成壓力。”
趙北琢磨了片刻,很快拿定主意,於是走到書桌邊,拿起話筒,搖通總機,讓總機接通了電報室,拍了一封電報去總參謀部,讓總參謀部調整一下遼陽、鳳凰城的駐軍,將馮德麟和吳俊升的部隊調到瀋陽,而將瀋陽駐軍調往遼陽、鳳凰城駐紮。
“將馮德麟和吳俊升調到瀋陽,萬一他們真有異心,總統豈不危險?”
龔清秀有些吃驚,他確實沒想到趙北竟然將馮德麟、吳俊升的部隊給調到瀋陽來。
趙北淡淡一笑,說道:“清秀啊,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軍事調動,最早也要到明天上午纔開始實施,而等馮德麟、吳俊升的部隊趕到瀋陽的時候,我已經離開瀋陽了,你以爲,我會在瀋陽住上幾天麼?明天上午與俄國外交特使會談完畢,我馬上就走,瀋陽這邊,有楊度就行了,我倒是不必太過操心,現在,我更關心的是遼東半島那邊的決戰,一旦將那幾萬日軍殲滅,這大局就算是定下來了。”
龔清秀這才釋然,於是沒再多問,俄國外交特使過來做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問,這是情報人員的基本素養。
不過趙北此時突然想起一事,於是詢問龔清秀。
“清秀,瀋陽戰俘營現在關押着日軍戰俘,你們軍情局能不能在裡頭埋些釘子?”
龔清秀一愣,隨即明白趙北的意思,總統是打算在這些日軍戰俘裡頭招募一些間諜。
“這個不好說,從外國戰俘裡頭招募可靠的‘釘子’,這事我們以前從來沒有幹過,沒有多少把握。不過我可以試一試,每個國家裡頭都有對政府不滿的人,關鍵就看怎麼把握他們的心思,最近我正在研究西方的心理學,或許可以從這上頭試一試。”
“那好,此事交你全權去辦理,不過要快,一旦戰爭結束,就是和平談判,和談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交換戰俘的事情。我現在就給你個建議,日本國內並非一堂和氣,自從明治維新以來,日本社會上層與社會下層之間的矛盾就非常尖銳,雖然日本工業發展迅速,但是這是掠奪日本農村的結果,從中得利的只是一小撮財閥和貴族,日本的城市工人和鄉村農民生活非常困苦,尤其是日本農民,不比我國農民生活好多少,而偏偏日本軍隊中的許多士兵都是來自農村,他們非常清楚日本農村的悲慘景象,你們軍情局可以從這方面下手。所謂‘上兵伐謀’,對付日本,僅靠軍事手段是下策,必須同時使用一切手段,包括革命的手段,這方面,可以向歐洲學習。”
趙北給了龔清秀一些意見,並且爲他列了一張書單,都是歐洲的一些宣揚激進思想的理論書籍。
關於這方面,趙北早就留了心,現在國內的社會情況也比較複雜,如果歐洲的這些激進書籍廣泛流散到社會上的話,也會對國內的知識階層造成一些衝擊,所以,或許從現在起,就應該想些辦法,未雨綢繆的對付這些來自歐洲的激進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