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泛花園是個好地方,漢甲緊挨着海河,徐世昌特意在制猜百河的地方修建起一座佔地面積相當驚人的私人花園,地方幽靜不說,而且還非常的安全,平時花夙除了用來舉辦宴會、舞會之外,還可以用來進行秘密會議,只要在草坪上擱上幾張西式沙發,再襯上些茶几,架起幾座四面透風的帳篷,這就是一處視野遼闊、不怕隔牆之耳的會議場所了。
現在,花園的草坪上就架着幾頂帳篷,徐世昌與他的客人們就在帳篷裡安坐,僕人們被遠遠趕到一邊,在這裡伺候的只有一名管家和一名長隨,兩人都是跟隨徐世昌多年的親信,守口如瓶,絕不會泄露會議的任何內容。????其實這場會議也沒有什麼值得軍事情報機關關心的機密,不過是幾位北洋商界大佬與部廷弼這個金融櫃子在閒聊,所聊的話題不過是關於此次中荷戰爭給中國商業和遠東商業所帶來的影響,有利的影響以及不利的影響。
衆人都是消息靈通的人物,在報紙正式披露中荷戰爭的消息之前,他們實際上就已經從內線處得知了中荷艦隊交戰的消息,昨天晚上,他們只能私下透露相關消息,現在報紙已經正式披露了中樞政府的政府公報,因此,坐在花園之中,衆人現在已可以光明正大的討論中國與荷蘭之間的這場看似突如其來的戰爭。
衆人也按照報紙上的報道標題,將這場中國與荷蘭的戰卓稱之爲“南洋戰豐”
商人們關心戰爭,不過就是爲了借戰爭的機會多爲自己掙些金錢,北洋財團因爲過去的軍政背景,在政界有特殊關係,因此,北洋財團纔可以如此輕鬆的藉着戰爭大撈一筆,在上午的股票戰中,在座諸位基本上都賺得是盆滿鉢溢,多少彌補了一下他們在政治上失去的權力。
現在,南洋那邊在打仗,華北這邊也在醞釀一場商戰。作戰的一方是北洋財團,另一方則是以德國商人漢納根爲首的晉翼礦業財團,雙方都摩拳擦掌,準備在華北地區組建一家由己方完全掌握的煤炭托拉斯,以控制華北地區的能源供應。
這場商戰涉及方方面面,不僅金融集團被捲了進來,交通業、運輸業、製造業、新聞界都被一股腦的捲了進來,不戰則已,一旦開戰,那就是一場大戰,戰敗的一方很可能元氣大傷,甚至就此退出華北實業界,因此,北洋中人都很重視這場即將爆發的商戰,都希望將部廷弼這位金融界霸主拉進北洋財團,與北洋並肩作戰,共同控制華北金融形勢。
部廷弼也明白北洋的用意,但是目前局勢仍舊不明,他還是決定觀望,等形勢明朗之後再決定倒向哪一邊,國與國之間的交往,看重利益,商與商之間的交往也看重利益,說到底,無論是國戰還是商戰,都與利益直接相關,許多時候,甚至商戰本身就可能發展爲國與國之間的軍事對抗。
其實坐在徐家花園裡,部廷弼現在對那個日本政客西原龜三的興趣比對北洋財閥們的興趣更濃一些,因爲他發現,自從衆人在這裡落座之後,那咋,日本政客就一直將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麼,反正是一直沒有插嘴,只是靜靜的聽着身邊那名日語翻澤轉述衆人的談話。
部廷弼當然不清楚,其實西原龜三現在琢磨的也是南洋的形勢,所不同的是,北洋商界大佬們關心的是南洋的戰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在那邊的投資,而西原龜三所關心的則是南洋形勢對日本戰略的影響。
西原龜三很清楚日本政府目前的戰略,那就是拉攏中國,共同對抗歐洲列強,必要時甚至可以虎口奪食,趁歐洲戰爭之機在遠東地區渾水摸魚。
現在,中國果然因爲“爪哇號事件,小而尋找到了挑戰荷蘭的機會,那麼,日本政府怎麼能夠錯過這個機會呢?
在趕來中國之前,西原龜三已明確接到日本政府指示,要求他務必拉攏中國政界、商界重量級人物,爲“泛亞細亞主義”搖旗吶喊,現在,既然中國已經向荷蘭宣戰,而荷蘭也在今天上午正式應戰,那麼,日本政府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呢?
想到這裡,西原龜三就坐不住了,他很想立即離開徐家花園,趕去日本駐天津領事館,拍發電報,向首相打聽日本政府應對“南洋戰爭。的政策,他本能的認爲,日本政府恐怕不會錯過這個奪取荷蘭東印度殖民地的大好機會,因爲就在昨天,他已得到正式的通報,中國中樞政府已經同意了其本政府提出的聯合海軍演習的建議,那麼這就意味着中國已經主動向日本尋求合作,共同對抗歐洲列強在遠東的統治秩序。
不過,西原花一二泣只能耐着性子坐在花園裡聽着那此中國闊佬們的廢而,覽他看來,這幫中國闊佬辦事未免太過拖拉,明明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冉就決定的事情居然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如果換了一幫日本財閥的話,或許幾分鐘之內就可以將聯合作戰的事情商議妥當了,然後就可以叫藝妓伺候了。
當然,這裡沒有藝妓,只有一個管家和一個長隨,西原龜三隻好停下想象,專注於翻澤轉述給他的那些對話。
終於,這場拖拖拉拉的會議因爲午餐的緣故而結束了,西原龜三急不可耐的婉言謝絕了徐世昌的邀請,藉口領事館那邊有緊急事務,告辭而去,帶着翻澤匆匆離開了徐家花園。
登上轎車,西原龜三吩咐司機直駛日本駐天津領事館。
轎車以最高速度趕到日本駐天津領事館,西原龜三見到了那位坐鎮領事館的日本領事,並從他那裡得知,日本政府已經電令駐華使館進入戰時值班狀態,很顯然,日本政府可能會有所行動。????但是通過電報聯絡首相的行動無法進行,因爲首相現在仍在主持會議。
本來,西原龜三完全可以坐在領事館等候日本大使館傳來的消息,但是他實在坐不住,於是乾脆在午飯結束之後派人去火車站,買了當天下午的火車票,然後就帶着翻譯坐着火車趕去北京。
由於是快車,當天晚上西原龜三就趕到日本駐華大使館,見到了日本大使日置益。
對於西原龜三的造訪,日置益多少有些驚訝,不過考慮到西原龜三在日本首相心目中的地個,以及西原龜三外交特使的身份,日置益也只能很客氣的應付着這位多少顯得有些急不可耐的日本政客。
通過日置益,西原龜三得知,目前日本政府和內閣仍在開會討論南洋戰爭的問題,至於日本政府到底會不會有所行動,日置益不清楚。
其實日置益比西原龜三還要着急,他收到的日本政府令說得很清楚,就是挑唆中國與荷蘭的戰爭,現在,根本用不着日置益費力,中國與荷蘭之間的戰爭就已經爆發了,這顯然使日本政府裡的“泛亞細亞主義。者非常興奮,他們極力主張立即向荷蘭宣戰,跟隨中國行動,奪取荷蘭佔領下的東印度羣島,將日本帝國的南部邊疆延伸到赤道以南。
但是另一方面,對於突然爆發的中荷戰爭,日本政府中的“穩健派。有些猶豫,在他們看來,中國中樞政府居然這麼快就藉口“爪哇號事件。向荷蘭宣戰了,這就說明,中國對這場南洋戰爭是“蓄謀已久。的,這意味着中國正變得越來越好戰,這對於日本而言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也正因此,日本政府和國會中的“穩健派”堅持認爲,目前的南洋形勢下,日本不宜輕舉妄動,還是看看英國和法國的反應之後再說,如果英國和法國採取軍事幹涉手段,那麼,日本應該緊隨英國行動,以限制中國的擴張,保護日本的安全。
一邊是所謂的“親華派小”一邊是所謂的“親英派”現在,正在日本政府和內閣中打架的正是這兩派政治勢力,雖然在維護日本利益的問題上兩派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在具體的行動步驟上兩派的主張確實南轅北轍,只要分歧不能儘快彌合,日本對荷蘭的戰爭也就無法儘快開始。
這正是日置益現在所憂慮的問題所在,他很清楚那個“狂人總統”的做事風格,那位總統不會沉迷於蠅頭小利,也不會貪得無厭,上次的中日東北亞戰爭已經體現出了這種風格,只要對方肯讓步,戰爭隨時可以結束。
所以,日本政府如果真的想從南洋戰爭中渾水摸魚的話,就必須儘快行動,不然,一旦戰爭戛然而止,日本政府的對荷開戰計劃就可能被終止。
日置益現在唯一能幫日本政府中主戰派的事情就是一封電報接一封電報的拍回日本國內,告訴那幫猶豫派政客,目前英國和法國不大可能採取直接的軍事行動,而德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已經明確表示在中荷戰爭中保即使英國和法國有心幫助荷蘭抵禦中國的進攻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因爲中國和日本聯合起來的海軍力量非常強大,除非英國將它的本土艦隊調到遠東進行威懾。
但是英國絕對不會將它的本土艦隊調離大西洋,如果英國政府真的那樣做了的話,最高興的只能是德國海軍,這個道理,日置益看得很清楚,他也相信,日本國內的政客們也會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