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凡爾登的道路上面,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象。大隊大隊馬車、馬車載運着一切能夠裝運的武器和物資向遠處炮聲密集地方向疾馳。成羣結隊的步兵們低着頭向前步行涌動。整個第二集團軍還有配屬的輻重、炮兵等等部隊。前進地方向只有一個。就是他們的中國戰友正在浴血奮戰的地方。而作爲向凡爾登方向增援的後方總基地。法國地首都巴黎。現在已經完全是一片戰時的氣氛。就象回到了19年。法國人現在還不能完全搞清楚德國人的企圖。並不明白德國總參謀部打地主意是在凡爾登方向盡力的消耗法國的步兵力量。而以爲他們想再次達成突破,一舉佔領法國人地首都。巴黎響起了一個響亮的口號:“把德國佬打回去!”整個城市沒有了1914年那種以爲天即將塌下來的惶恐感覺,而是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一切都爲凡爾登前線服務。所有的交通工具,所有的通訊工具,所有的需要在市民當中緊急徵用的食物物資。全部都動員了起來,戴着貝雷帽地漂亮巴黎女郎。加入了緊急設立地各個野戰醫院,充當義務護士。穿着講究的巴黎的中產階級們。出現在了火車站。和那些華工還有大兵們一起。用手卸載着軍列裝運來的物資。在這段時間裡面,黃色面孔的人,哪怕是那些身上全是煤灰的華工,都得到了巴黎人全心全意地讚美愛戴。更不用說那些在這裡組織軍運協調的中**官了。以張翔中校爲例。他在巴黎街頭爲各種事宜奔走的時候。不知道接受了多少束鮮花,得到了多少法國女郎的熱吻!
通往凡爾登的道路,本來只是一條級別很低的公路。但是中法混合的工兵。讓這條公路在軍運這麼繁忙地情況下仍然保持了暢通。法國國家憲兵。也派到了這條道路上面。沒日沒夜地協助疏導交通。儘管人們已經盡了最大地努力。但是凡爾登方向越來越密集的炮火,仍然讓每個軍人還有平民都憂心忡忡。大部隊運動上來,集結成爲一個有戰鬥力的團體還需要時間。在此之前,那些黃皮膚的軍人。能不能抵擋住兇狠的德國人地進攻?要是凡爾登要塞已經被德國人佔領。有了良好依託出發陣地地他們,可以開始更大規模的進攻。而即是能夠集結起足夠兵力進行反擊。那麼佔據了地形的德國人,不知道要殺傷多少地法國子弟。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的鮮血,才能搶回凡爾登!巴黎地報紙連篇累牘的追溯着中國遠征軍在聖梅朗的輝煌戰績。大家把希望都寄託在了萬里之外的那個國家派出來地軍隊上面。這個時候。在凡爾登的中**隊,似乎就成了法國人地民族救星。而這種地位,並不是中**隊幻想能夠得到的。因爲戰爭地變化莫測,讓一切都成爲了可能。
巴黎火車站,一列警戒森嚴的軍列呼嘯而至。吐着沉重的粗氣,停在了已經繁忙不堪的站臺上面。車站上面滿是涌動的人頭和車馬。列車才停下來。一箇中**官和一個法**官組成的小組就拿着拍紙簿站在了車頭,大聲的詢問:“這是不是八十九號軍列?誰是這節軍列的最高指揮官?你們裝運地物資是多少?軍官在二號食堂集合用餐,士兵下車到東北角休息,那裡有炊事馬車提供熱食………”
兩個人沒頭沒腦的叫了一陣,卻沒發現這節軍列非常短。只有六七節地車廂。而且沒有裝貨的平板車。這幾天這些後勤軍官們實在熬得夠錢。麻木地大腦已經讓他們有些反應不過來了。看着列車進站,跟着他們的八個小隊地華工也擠向了站臺。大家都是沒日沒夜的在這裡卸載物資。餓了炊事馬車供應點熱食。困了就地倒頭就睡。這些華工們擁在了列車地旁邊,有些人還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等待着他們的又一場戰役。
列車第二節上面下來的一個服裝整齊的法國上校,小鬍子修飾得非常地精緻。他招呼過來那兩位軍官。看着他們已經通紅的雙眼問道:“這裡最高負責長官是誰?我們的司令長官需要交通工具。需要通訊工具,他立刻要在巴黎建立指揮部!”
那個中國上尉軍官橫了他一眼:“你們不是八十九號軍列?他媽的法**運部門!這個時候還搞錯!現在誰有那麼多時間應付你們這些不知道從哪裡來地傢伙?快點將站臺讓開。我還要打電話去催問八十九號他媽的到哪裡去了!上面有一百多門大炮!現在每門大炮都比一打上校管用!”那個上校被中國人生硬的法語衝得一愣。臉上頓時就變得有點怒氣衝衝:“我們這是第二集團軍地指揮專列!貝當將軍是凡爾登前線的最高指揮官!你不要耽誤了軍情,不然軍事法庭等着你這個混蛋!”
這輛軍列是貝當將軍搭乘的專用列車,他終於在凡爾登開戰的第五天上面來到了巴黎。一開始,作爲將軍本人,是非常懷疑凡爾登前線德國人地攻擊到底是不是他們的主攻方向的。對於法國總部霞飛元帥一再將他的部隊調出建制。緊急向那個方向增援。他就覺得有些不樂意。這等於是分散他的集團軍的整體力量,特別是讓法國師團歸屬中國人指揮!但是隨着德國人展開了步兵攻擊。本來有點不情願地將軍也焦急了起來。立即帶着指揮機構搭乘軍列趕赴巴黎。按照霞飛元帥的指令,他要迅速抵達這裡。掌握住這裡所有地協約國部隊。將這裡作爲一個主要的戰區!貝當將軍很懷疑中國人那點力量——四個步兵師,最多加上兩個增援上來的法國師,能不能在要塞線擋住德國人的攻擊。他要做好在巴黎前方另外形成一條防線的準備!同時還要掌握增援上來地其他預備部隊,做好反攻的準備。他將從一個集團軍司令官,變成能夠擔負起戰區全局的角色!
個子矮小的貝當將軍看自己的副官下去半天沒有動靜,車站上面還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吵聲音。按捺不住的將軍終於走下了列車,將雙方喝止住了。他掃了一眼這個車站的場景。作爲有着豐富經驗的將軍頓時就理解了這裡繁重的轉運任務被組織得很好。預料當中的戰事纔開始時候的混亂完全沒有了蹤影。大家都在有條不紊的緊張工作。他還特意將自己的後勤管理部門全部帶上,來收拾他預料必然會出現的爛攤子!對於眼前的這一切,他滿意當中又稍微有點異樣地感覺。沒有自己出現,他們看來也做得很好麼!
他淡淡的對着那兩個差不多已經累垮了的中法軍官道:“我是貝當將軍。凡爾登戰線的最高指揮官…………我需要打個電話,這裡的所有事情,現在全部聽我地命如…或者我授權地人的命如………明白了麼?”
何燧自然也收到了霞飛元帥轉發來的緊急電報,除了詢問前線戰況之外。就是告訴他,現在凡爾登組建一個獨立的戰區。由二集團軍的司令長官貝當將軍全權負責一切。他和他的部隊也要聽從貝當將軍的指揮。現在他們全部的任務,就是在預備隊集結增援上來之前。牢牢的在那條吞噬了太多人命的要塞線上面堵住德國人的攻勢。不惜一切代價!何燧現在纔不在意他到底歸誰指揮。他只知道自己幾萬忠勇地將士現在在德國人的優勢炮火下浴血奮戰。傷亡慘重。而貝當將軍抵達這裡後。到底要多長時間纔有大部隊上來穩定住整條戰線?三天?五天?霞飛元帥堅決命令,他們不許後退一步。何燧也完全知道據守住整條要塞線軍事上面地重要性。但是每一天下來,遠征軍就有幾千條人命的消耗!在這裡。也許最先將血流乾地,不是法國人,也不是德國人。而是這些中**人!但是既然作爲軍人,就必須堅決的將任務執行下去。他們就是爲了這場戰爭。纔來到這片土地上面的。他們別無選擇。
何燧臉上的鬍子已經老深,似乎一下就蒼老憔悴了十歲。他一直守在和李睿直接溝通地電臺還有時斷時續地軍用電話前面。等着前方每一點消息。然後根據情況變化。調整手中的火力,將不多的預備部隊運動增援上去。
德國人的步兵攻擊從二月二十四日開始,試探性的攻擊之後。二月二十五日地重點進攻。一下就佔領了整條要塞線的左翼!戰鬥從白天一直進行到深夜。德國人的攻勢從來沒有停歇的樣子。炮火越來越密集。白天是精銳的突擊步兵和戰鬥工兵地輪番進攻。晚上則是普通步兵接替。一**的從兩個方向向杜利蒙特炮臺夾過來。似乎就是要用屍體來堆,也要把這個炮臺淹沒一樣!前線本來是兩個步兵師和一個戰鬥工兵團的守備力量。兩天打下來。八十六團已經全軍覆沒,八十七團現在大概還有三四百人。八十五團在右翼。現在力量也許多一點。整個十一師,都拱衛着杜利蒙特炮臺,兩天的激戰下來,反覆爭奪陣地。炮臺前面和左翼的掩護陣地已經快被打平。而十一師同樣也傷亡慘重!安蒙軍一師還有二十八師都抽調了一個多團。法國輕步兵三十九師,和步兵五十五師也都動用了一個多團地兵力向上增援。四五個團的步兵增援上去,被德國人地炮火反覆隔斷覆蓋,差不多有一半的人丟在了向前運動地道路上面!剩下的人也在前線慘烈的戰鬥當中建制混亂。損失奇重。李睿在電報裡面還顯得沉穩,這位參謀長估計是豁出去了。大不了死在前線上面。但是何燧知道,他還要統籌全局。還要穩定住戰線!但是在德國人如此優勢地兵力火力前面,如此地瘋狂攻擊面前。遠征軍,作爲一個光榮的戰鬥團體,在聖梅朗之戰贏得了協約國尊重的優秀軍隊,他們到底能不能夠完成任務?凡爾登失守的嚴重後果,霞飛已經一再向何燧分析過了。他發來地電報。有時都帶着一點哀求,希望他們能夠頂住。何燧自然也非常明白。但是他也無數次的想過。將部隊撤下來,遠征軍地種子。不要在凡爾登把血流乾!他們都是未來國防軍建設的精華和希望所在!直到他接到了雨辰在二月二十五日發來的電報,非常簡短,也非常無情:“你部須死守凡爾登要塞。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任何後退舉動將被視爲叛國,這是爲了你們身後地祖國,所有青軍會會員必須發揮帶頭作用。爲了民族未來的事業。你們必須死戰到底。”
何燧已經沒有多的精力去想凡爾登的血戰和民族未來的事業有什麼必要的關聯。但是他是個標準地軍人,上級下達了命令。這樣就夠了。他將在這裡死戰到底。他麾下地所有將士。也都會這樣。
他沉沉的向親自上機地遠征軍通訊參謀主任吳文卓上校下達命令:“給縱雲發電報,不計一切代價,必須死守到底…………盡力籌集力量,下半夜向左翼發起反擊。爭取奪回左翼各炮臺及掩護陣地……
他要是死了,我上!”
戰鬥仍然在杜利蒙特炮臺的周圍展開着。照明彈還有炮彈爆炸的火光,已經將戰場映照得一片通明。德國人似乎沒有停止的時候。而他們似乎也有使用不完地部隊。一批批的步兵團被打殘廢。而新的步兵團也立刻就頂替了上來。在威廉親王的指揮下。第五集團軍的各個德國師似乎也發揮出了最大的蠻勁。德國人的高級指揮官好像一副不可理解的樣子。在幾成百萬炮彈砸過來,幾萬步兵反覆攻擊之後。應該已經是一片廢墟的凡爾登要塞,怎麼那些中國人還能在血火彈雨當中堅持到現在,對於一些一線指揮官來說。這場戰鬥似乎就成了證明德國人軍隊是不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陸軍地一種賭氣行動。
李睿原來堅持指揮的那個鋼帽堡,已經被一發三百五十六毫米的重型臼炮炮彈打坍了。十幾個參謀幕僚都被炸得屍骨無存。而當時正好不在的李睿將自己位置轉移到了另外一個鋼帽堡當中,繼續指揮着作戰。何燧地電報拿到他手上的時候,正是德國人一個新銳步兵師向杜利蒙特炮臺發起正面的夜間強攻地時候。一**地德國步兵組成密集的人浪,衝向了杜利蒙特炮臺正面密集地火網。而從左翼也壓過來了德國人的戰鬥工兵,他們地新式武器——火焰噴射器將已經幾乎被打平的掩護陣地燒成了一片火海。重炮炮彈還在炮臺左右咚咚的響着。張志鶴弔着一支胳膊眼巴巴的看着這位參謀長。
李睿突然將抄報紙揉成了一團:“他媽的!老子就沒想過撤下去!但是德國人攻得這麼緊。哪裡有餘地讓咱們反擊?灼然也是昏了頭了!現在能守住就不容易了,還談什麼恢復左翼陣地?展空。你自己心裡有數,現在你手頭還有幾個兵!”
張志鶴只是搖頭:“這下咱們遠征軍打殘廢了…………這下咱們這些種子都打掉了……參謀長,真的沒有撤下去喘口氣地可能麼?這場仗是白人打地。咱們非要和他們陪葬麼?參謀長,我不怕死。但是我們這幾萬弟兄啊!咱們生挺在這裡讓德國人的優勢炮火揍。下去喘口氣讓咱們的炮兵上來,不是沒有反擊的機會!”
李睿看着夜色中那些德國士兵的人影在火網當中翻滾,看着掩護陣地上面不斷進行的肉搏。中國士兵們在一個個彈坑當中堅持抵抗,現在戰壕都已經不存在了,被轟平了!炮臺地所有火力都在開火。全力阻止着德國人地步兵朝這裡靠近。屍體已經將整個戰場鋪滿。中國人的和德國人的。而這種慘烈的激戰,還完全沒有休止的時候。炮臺在重炮的轟擊當中劇烈地振盪着。似乎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季睿臉上露出了苦笑,搖頭道:“總統已經發電報來了。要咱們堅持到底,撤退。就是叛國…………凡爾登背後就是巴黎。被德國人突破了這裡,要是直逼法國人首都的話。稍微有什麼變故,咱們就算白來歐洲了。白死了那麼多人………總統要咱們的犧牲。將來把這些列強綁在咱們對日開戰的列車上面啊…………這些你不明白,我明白。”他突然振作起來精神,對着張志鶴吼道:“我就不相信德國佬能攻個沒完沒了,他們的神經也快頂不住了!我看今天晚上德國人是撲不到咱們面前啦,展空,你去儘量蒐羅一點部隊。只要德國人停止進攻,咱們就朝左翼反擊。不然咱們太被動!大家就準備死在這裡吧!”
“步兵攻擊必須停止,必須停止!這樣下去,不是讓法國人把血流乾,而是讓我們把血流乾!我們只需要用炮火將他們增援上來的步兵慢慢消滅乾淨就可以了。五集團軍不能再承受如此大的傷亡。這是命令!”電話裡面傳來了並不清晰的德語。經過許多交換站的轉接。一百多公里外那位總參謀長的聲音幾乎都快被淹沒在靜電地雜音裡面了。
威廉親王有一種將手頭電話甩掉的衝動。從老毛奇時代形成地普魯士總參謀部的傳統當中,就從來沒有一位總參謀長會對野戰部隊地司令官地具體戰術行動指手畫腳!法金漢所謂的將法國人的血流乾的戰略。對於這位親王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現在還來干涉他具體的指揮!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五集團軍可以佔領整條要塞線,然後再視情況自由行動。但是現在這麼一些傷亡,就讓這位有點神經質地參謀長變卦了!現在是多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從雙方再在西線形成了戰壕對峙以後,德**官團夢想地突破就在眼前!之前的一系列地欺騙行動是那麼成功,現在他手頭也有足夠的兵力。只要儘早突破凡爾登戰線之後。德國陸軍又可以回到機動攻擊作戰的傳統當中!巴黎就在他眼前不遠處。也許這樣就可以決定戰爭的成敗!只要那個膽小害怕傷亡的總參謀長不要干涉他。相信面前那些頑強得有些過分的中**隊很快就會被他粉碎,很快!
他按捺住性子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一下,就很快掛掉了電話。這個時候他不想和總參謀長發生無謂地爭吵。只是叫過了自己的參謀長:“進展如何?”
“戰役開始第五天。佔領杜利蒙特炮臺的計劃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部隊傷亡非常重。一個個師填進這個絞肉機裡面。敵人仍然在頑強抵抗。他們的陣地已經被炸平,但是他們火力從未停歇過。在彈坑裡面和我們的步兵展開肉捧……法金漢總參謀長既然下達了命令。我們是不是稍微停止一下喘口氣?調整一下部署?炮兵再轟擊幾天,中國人就要都變成屍體了…………步兵也可以一邊散步一邊佔領整個凡爾登糕………”參謀長是持重的,前線那巨大地傷亡數字,讓他的臉色一直髮白。
威廉親王斷然的否定了參謀長的意見,他用力的跺着腳:“法國人也在加速行動!我們地攻勢仍然要維持,只要能儘快佔領凡爾登。誰也不能說我們什麼!現在我們就是在和法國人搶時間,只要達成突破。就有可能取得開戰以來最巨大的勝利。我們的目標是巴黎!繼續進攻。不要停止。也不允許停止,皇帝陛下在等着我們勝利的消息。消滅那些該死的中國人。我不要俘虜,我要讓那些黃皮膚的猴子知道頑抗的下場到底是什麼!”
整潔的指揮部當中,親王陛下的雙眼因爲激動而一片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