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八仙過海
從醫院回來的林爲民心中低落，見宿舍裡郭育稻捂着肚子躺在牀上，問道：“老郭，怎麼了？”
“沒什麼，老毛病了。”
郭育稻的聲音很小，顯得中氣不足。
郭育稻這人面相削瘦，臉色萎黃，以前林爲民總以爲是因爲來自青海的緣故。有了石鐵生的例子之後，林爲民更覺得他這可能是一種病態。
“回頭上醫院檢查檢查吧，別把小病拖成大病。”
“真沒事，這都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就是胃疼。”
“你可別逞強，要是真扛不住了就說一聲，別忍着。”
“知道了。”
“老焦和老黃呢？”
郭育稻起身倚在牀頭，說道：“老焦好不容易得汪先生召見，跟安是山他們去小雅寶衚衕了。老黃不知道，估計應該也是去拜見導師了。”
石鐵生道：“爲民，你可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病了這些天，我最想念的就是吃肉，尤其是這豬蹄和羊肉。”
他站在人羣外圍看着被衆星捧月一般圍在中央的詩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幾天除了上課、討論會、舞會，其他時候班裡人大概率是聚不齊的。
文研所的培訓時間爲期6個月，眼前要畢業了，大家的心思也都活泛了起來。
快到吃午飯的時候，石父張羅去打飯，林爲民攔住他，說今天要改善一下伙食，他拉着曉劍到外面飯店要了四個菜打包帶回來。
石鐵生關心林爲民文講所畢業後的打算，林爲民搖搖頭，“我是打算留在燕京的，不過具體還要看到時候有沒有單位能夠接收。”
“老莫一份大蝦沙拉就要3塊4毛，吃一頓飯小一個月工資，你能吃的起，我和我哥可吃不起。”
“我感覺這部小說改成劇本一定很精彩。”
有的人，導師名氣大，就往導師那裡跑。有的人跟名社、名刊關係好，就勤往人家那跑，混個臉兒熟。
曉劍是燕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編劇班的學生，甘鐵生則是剛剛發表了兩篇短篇小說的文學愛好者。
石嵐皺着鼻頭衝他做了個鬼臉，“你可真會吹牛！”
燕京是圈子文化很重的地方，之前就有不少作家來捧過場，這次來的裡面有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趙振開，《今天》的創辦者之一，朦朧詩派的代表人物。
病房裡這幾人都是跟文學沾邊兒的，而且都是入行時間不長，但要論起資歷，反而是創作時間比較短的林爲民更加突出，話題大多是圍繞着他。
石鐵生的病情好轉，大家都很高興，坐在病房裡談天說地。
班裡不少人都對這個國內詩壇的先鋒人物充滿了興趣，包括D校的職工們，大家把籃球場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今天來打籃球的人們彷彿受到了明星一般的待遇。
“越說越玄乎，我看你就是看我年紀小，逗我玩。”
林爲民向來認爲，小說也好、詩歌也好，文學在近些年受到的熱捧是非理性的。
石鐵生啃着豬蹄，嘴裡說道：“不瞞伱說啊，我前些天都燒糊塗了。當時腦子裡什麼都不想，想的全是吃的，生平吃過的那些東西啊，就像過電影似的都過了一遍。
分別一個月，同學們有點陌生，重新熟悉幾天，感情還是很好，不過在別的方面就不是這樣了。
也許，如果他們沒有受到過如此熱烈的對待，那麼在凋零之時也不見得會那樣的落寞。
林爲民倒是沒太大的感覺，他的目標早已定完了，一直在努力實現。
林爲民老神在在道：“能花錢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文研所不僅是個學習的舞臺，同樣也是一份履歷，一份晉身的機會。
石鐵生已經從父親處得知林爲民給他塞錢的事，他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只是重重握住了林爲民的手，好一會兒才鬆開。
貫穿整個八十年代，朦朧詩從一開始的備受打壓到風靡全國，讓年輕的詩人們成爲無數詩歌愛好者的偶像，對於詩人和詩歌充滿了狂熱的喜愛。
“石嵐啊，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現在吃不起並不代表以後一輩子都吃不起，萬一以後你哥成了大作家，寫一部書稿費就幾萬塊呢？”
甘鐵生笑道：“小說本身就足夠精彩，改成劇本當然不會差。”
過了兩天，班裡人組織了一次籃球賽，不僅有班裡的人，還有外來人口。
今天來看石鐵生的不僅有林爲民，還有另外兩位朋友，曉劍和甘鐵生。
林爲民無奈的搖搖頭，他發現自從放假回來之後，班裡就有點亂。
“放心吧，你福大命大死不了。不光死不了，還得把這世界上的好吃的都吃一遍才行。”
林爲民要的四個菜全是肉菜，京醬肉絲、紅燒豬蹄、蔥爆羊肉和醋溜木須。
被她這麼說，林爲民也不生氣，反而帶着幾分促狹的笑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是吹牛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誰能夠免俗。
“等待是最讓人煎熬的。”石鐵生感同身受的說了一句。
“誰知道呢，問是問了，還沒有回信。”
“今天就是給你解饞的！”林爲民哈哈笑道。
總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病房裡的幾人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唯有石父臉上泛起苦色。
林爲民信誓旦旦的對石鐵生說道。
“託老師們問問，找個單位接收應該不難吧？”
又過了兩天，林爲民再次去友誼醫院看望石鐵生，這次他的臉色比上次好了很多。
當時我就在想啊，可別現在死了，怎麼着也得把那些吃過的、沒吃過的都吃上一遍再死，我才心甘。”
十四五歲的石嵐說道：“林大哥你淨瞎說，還把這世界上的好吃的都吃一遍，那得花多少錢才行？”
曉劍問起林爲民創作《潛伏》的心得，因爲他總覺得看《潛伏》的時候，腦子裡的畫面感特別強。
石鐵生笑着說道：“你才知道他是在逗你玩啊？”
林爲民擺手打斷石鐵生，“我可沒逗石嵐玩，我對鐵生你有信心！”
石鐵生苦笑，“我對我自己沒信心啊！”
衆人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