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中隊，今天的飛行數據全都在這了。”
飛行訓練基地辦公區的一間小辦公室裡，李路坐在辦公桌前埋頭看着什麼。中隊文書敲門進來，遞上一份文件。
李路接過文件放下，隨口問道：“弟兄們怎麼樣？”這才擡起頭，卻愣住了。
“小蘇？”
當見那文書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身材均稱，穿着一身叢林迷彩服，肩上是上尉軟肩章。這不是蘇長城是誰？
“你怎麼來了？”
李路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過去，指着沙發，“坐，坐下說。”
蘇長城打量着面積不大布置簡潔的辦公室，說道：“頭兒，一開始聽說sy中隊的副中隊長的名字我真想不到是你。培訓完情報部的人之後，我們就沒有你的消息了，弟兄們都很想你。”
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李路感慨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怎麼就成了一名飛行員了呢，世事無常啊！對了，101怎麼樣？”
自從給情報部培訓完特工之後，劉小光和蘇長城就回到了101大隊，他們的編制一直在那裡，只是因爲李路的關係，經常被借調到這借調到那。
蘇長城卻含着笑容，沒有回答李路的問題，而是說道：“頭兒，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會調過來嗎？”
李路揚了揚眉頭，“能夠把你從陸軍弄到空軍，而且以上尉軍銜當區區一個文書。這肯定是老總那邊的意思。”
蘇長城點頭：“沒錯，調令來自總部。”
其實李路沒有說，把蘇長城調過來，壓根就是爲了給李路當助手。誰會這麼幹呢，毫無疑問是自家的老爺子。這些，自然是不必都告訴蘇長城的。李路很肯定蘇長城是一個非常得力的助手型人物，領悟能力強。他曾經跟老爺子提過一回，老爺子的機要秘書顯然是記下了。
“對了，頭兒，你這升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這都副中隊長了。”蘇長城說道。和李路待的時間長了，101的第一批兵幾乎都知道首任大隊長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開玩笑什麼的一點問題沒有。
李路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少校肩章，說道，“按照常規的配置，我這個軍銜起碼得是副營級中隊長。不過sy中隊比較特殊，中隊長指導員都是有好幾千飛行小時的老鳥，我這樣的能混個副中隊就相當不錯了。”
蘇長城笑了笑，“頭兒，我突然想起，你好像跟隊長這兩個字很有緣。”
李路一愣，不由搖頭苦笑，“還真是，是結下緣分來了。”
蘇長城喝了口水，放下水杯，站起來，“頭兒，黃中隊還在等着報告，我先過去了。”
李路點點頭，“晚上我去找你。”
蘇長城點點頭轉身離去，李路看着他的背景，在他即將出門的時候，皺起眉頭，叫住他：“小蘇！”
蘇長城站定腳步，回過神，“頭兒？”
李路緩步走過去，擰着眉毛，說道：“你有點不對勁兒。”
蘇長城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笑着說：“沒有，頭兒，我很好。”
李路緩慢而堅定地搖頭，“你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但是今天，你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儘量試着幽默起來。”
“頭兒……”
李路盯着他的眼睛，沉聲問道，“101出什麼事了？”
蘇長城心裡一顫，“頭兒……”
此時，李路可以證實自己的感覺了，101出事了。
“告訴我。”李路面無表情。
蘇長城已經沒有之前輕鬆愉快的表情了，濃濃的憂慮爬了出來，但是他緊閉着嘴巴，沒有說話。
李路走過去把門關上，示意蘇長城回到沙發上坐下，遞給他一根菸，問道：“蘇長城，你最好告訴我101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長城無意識地猛抽幾口煙，李路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的失措。
“頭兒……”蘇長城搖着頭，艱難地說道，“到這報到之前，我接到禁令，不得和你談起有關101的任何事情。”
“禁令？”李路瞪大了眼睛，隨即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半晌，他淡淡地說道，“有人要毀掉我的101，是嗎？”
蘇長城雙手抓住自己的腦袋，樣子很痛苦。
李路明白了，有來自高層的人給蘇長城施加的極大的壓力，迫使他不得與自己談論到有關101正在或者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也許自己剛剛的猜測錯了，蘇長城被調到這裡，不是自己老爺子的意思，而是來自某方的發配。
想好一會兒，李路盯着蘇長城，慢慢說道，“蘇長城，如果有人正在毀掉101，那麼你在這個時候應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否則，你就是101的罪人！”
“頭兒！”蘇長城猛地擡起頭，眼中噙滿了淚水，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我不是貪生怕死，我也絕不會賣主求榮。可是，作爲一個軍人，我必須服從命令！”
“那麼命令來自哪裡？”李路吼了一句。
兩人對視着。
李路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緩緩說道，“前年，我在南疆前線。第一次出戰，我率領當時還處於雛形的短刀突擊隊擔負潛入偵察任務。我沒有按照命令規定的路線行動，因此，我把弟兄們完整無缺地帶了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長城腦海裡浮現的，是一個問題：命令和朝夕相處的戰友，哪個更重要？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命令來自總政，對嗎？”李路問道。
蘇長城緩緩點了點頭。
李路若有所思。
“頭兒。”蘇長城心裡有了決定，表情嚴肅起來。看到這一幕，李路頓感一陣欣慰。如果他堅決不開口，那麼李路會把他從自己的心理名單裡剔除。他需要的是絕對忠誠的人，而不是每時每刻都會被所謂的命令束縛的人。
來自總政的命令？別忘了101可是總部的直屬單位！
“陸勇大隊長，吳軍參謀長，謝東流參謀都被抓起來了。”
“什麼？！”李路大吃一驚，“爲什麼？”
蘇長城說道：“一個月前，總政內務保密部查到了南方省軍區一起倒賣軍用物資案，我們大隊負責抓捕任務。劉小光連長親自率隊，謝東流參謀隨同。他們根據情報追蹤到了邊境，然後……”
李路咬着牙齒，等待下文。
“然後劉連長他們失蹤了，謝參謀一個人跑了回來。除了謝參謀，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邊防部隊沒有發現任何交火的痕跡，甚至一個多餘的腳印都沒有。劉連長被認定率部叛國，謝參謀負有主要責任，大隊長和參謀長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他們被認定負有領導責任。但是我們都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一定存在陰謀！”
“該死！”李路捏碎了手裡的煙。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那，抄起上衣就急步往外走。
“頭兒！”
李路頭也不回地說道，“跟我走，回101！”
蘇長城精神一振，急步跟上去。
李路才走進樓道，就看見黃忠兵大步流星地迎面走來，後面跟着兩個持槍的糾察。
“李路！”
黃忠兵大聲喊道，“回到你的辦公室，你現在哪也不能去！”
李路站定，冷冷地盯着黃忠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黃忠兵走到他面前，“我的意思是，你被緊閉了。”
說着，後面的糾察端着槍走上來，要把李路押回辦公室。蘇長城看到這一幕，心一直往下沉。
誰知，李路緩緩地從腰間掏出64式手槍，那倆糾察見狀頓時緊張起來，手裡的八一槓就要端起來。黃忠兵眉頭一皺，摁住糾察舉槍的手。
“李路，你要清楚你現在的行爲所引發的後果。”黃忠兵沉聲說道。
李路冷冷一笑，“拿出行政命令來，關於緊閉我的，否則，你，最好從我面前消失！”
“李路！”黃忠兵怒了，“我是中隊長！我說了你不能離開這裡就不行！這是命令！”
李路盯着黃忠兵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肯定知道些什麼，記住我會回頭找你好好算的。現在，你要麼讓開，要麼讓總長辦公室給我下令！”
這時，黃忠兵才突然想起，李路的組織關係是在總部，而他在空軍中的一切職務，都屬於掛職。鑑於總長辦公室特別參謀這個身份的特殊性，倘若有關李路人身自由的事情，除了讓總長辦公室下令，別無他法。
“除非你想要硬來。”李路一字一頓地說道，“但是你很清楚我是幹什麼出身的。”
黃忠兵再清楚不過，李路就是赫赫有名的短刀突擊隊隊長，就憑倆連仗都沒打過的糾察想要擋住他，癡人說夢而已。
冷冷笑了笑，李路推開黃忠兵，帶着蘇長城快步離去。黃忠兵盯着他慢慢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重重地出了一個鼻氣，然後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辦公樓裡其他人的注意，但是誰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黃忠兵的辦公室裡，他拿着保密電話，低聲說着什麼。
“首長……是的……他剛走……相信是去101了……我攔不住他……明白……是……是！”
門突然被推開，章維雲大步走進來，隨手帶上門。
“老章？”黃忠兵放下話筒，皺着眉頭。
章維雲面無表情，“聽說你要緊閉李路？爲什麼？”
黃忠兵解釋道：“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章維雲冷冷笑了笑，“空司？總部？還是總政？黃忠兵，我是sy中隊的指導員，你要緊閉任何人，都必須得到我的同意，否則，你的行政命令無效！”
黃忠兵臉色也寒了下來，“老章，我勸你還是不要管了，命令來自上層！”
“呵呵！”章維雲怒極反笑，“我不管是誰給你下的命令，但是我提醒你，這裡是sy中隊！除了空司，沒有誰能夠給它下達任何指令，包括行政命令！”
說完，章維雲轉身摔門而去。
黃忠兵盯着他消失的背景，自言自語：“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