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團黨委中的五名常委,除了政委莫大偉,就數魯凡的年紀最大。按照他這個年紀,再幹兩年沒機會上去的話,就只有轉業這條路可走了。所以他在701團是小心翼翼地幹着,也很用心,希望能博出個機會來。
李路沒在團裡這段時間,眼看着周偉文和黃啓發突然殺到,然後一把有一把地燒起火來,他始終都保持着觀望的姿態。即使莫大偉休假之後,面對周黃二人的拉攏,他也沒有輕易答應。
不但如此,他還給自己留了一手。
他可是701團的老人,當時是跟着李路在幾成廢墟的破舊營區的基礎上幹到現在的,對701團的情況那是再瞭解不過了。雖然他不知道李路到底有什麼背景,但是就平時工作過程中李路的作爲看,他就敏銳地感覺到李路背後肯定不簡單。
不過有時候他也很疑惑,按照李路檔案裡記錄的那些功勞,沒背景當個團長也是富餘的。於是乎,他又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這纔有後來的搖擺態度。
跟的李路時間比較長,他下意識地覺得周偉文和黃啓發沒有那麼容易扳倒他,即使周黃二人當時是軍區參謀長親自送來上任的!
於是,在周黃二人瞭解701和李路的情況的時候,他就沒全都說出來。機關三大部的領導都知道,701團之所以特殊,並非因爲什麼帶有試驗性質,而是因爲701團的團長李路!
魯凡也是下意識的幫着李路留下一招,以此日後李路算起賬來,也能讓李路記他一個好。
周偉文和黃啓發也沒有爲701的特殊性疑惑多久,李路已經嘴角含笑地掃了他們一眼,“二位上任之前,劉永賢參謀長有沒有跟你們交代過701團的基本情況?”
周偉文和黃啓發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明白。瞭解赴任單位的情況,那不是正常的程序嗎?你又要搞什麼?
淡淡一笑,李路說道:“想必你們都知道,701團雖然編制在軍區司令部,但是業務上接受總部的領導。我這個團長,也只有總部纔有任免權。”
這些,剛纔李大團長已經用兇狠的語氣明確地表達過了,周黃二人斜着眼看他,並無什麼太大的表情。只是黃啓發總覺得脊椎發涼,彷彿正在踏入一個巨大的深坑裡。
李路加重了語氣,緩緩地說道:“換句話說,701團的年度工作計劃,是經過總部批准的。而有權利進行調整的,只有我這個團長!周偉文,黃啓發,你們居然用軍區政治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加強教育文件,去搞一個月的專題教育,爲此影響了總部批准的軍事訓練計劃!”
李路重重地一拍桌子:“你們好大的膽子!就衝這一點,送你們軍法審判都有富餘!”
力氣之大,讓桌面上的水杯茶杯都跳了一下,衆人的心也狠狠地跳了一下。
“我沒在普通部隊待過,對吧?”李路冷聲說道,“我告訴你們,701團就不是普通的部隊!我今晚就把話給你們說清楚了,都好好地給我聽着,再有違反者,我不管你他孃的是誰推薦過來的,也不管你有什麼關係,收拾收拾東西滾蛋!情節嚴重,老子送你上軍事法庭!”
“701團是陸軍體制改革和現代化建設的先驅部隊,是探路者!我們在這裡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建立在這個出發點之上!你們跟我說什麼其他部隊都沒這麼幹過,這不廢話麼,要都幹過了還要701幹什麼?”
李路瞪着眼睛,那火氣說上來就上來,“劉華賢沒告訴你們,軍區司令部也沒有權利對701團的軍事訓練計劃指手畫腳的嗎?你們膽兒挺肥的啊,擅自修改計劃,用一段冗長無意義的專題教育,代替了今年至關重要的機降作戰訓練!”
拿起文件重重地摔在桌面上,李路指着它,對周偉文怒目而視:“周偉文,你好好看看年度工作安排,請你告訴我,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有時間安排機降作戰訓練嗎?!”
周偉文沒有伸手去拿,不用看他也知道,今年剩下的三個月裡,訓練工作都是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根本沒有足夠長的時間進行機降作戰訓練。按照李路制定的訓練內容,整個機降作戰訓練分爲三個階段十八個科目,正常走下來最少需要一個月的野外駐訓時間。
問題是,周偉文也好,黃啓發也罷,他們之前壓根不知道701團還有這個情況——在人事權管理權都劃到了軍區司令部之後,總部居然還控制着業務指導權,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不由看向魯凡,此時才明白魯凡所說的特殊性指的是什麼。魯凡肯定是早就知道這一點的,但是這王八蛋居然沒說!
面對周黃二人殺死人的目光,魯凡只得眼觀鼻鼻觀心,裝作看不見。得罪就得罪了唄,反正看這情況,他們倆在李大團長面前是蹦躂不起來了。
“亂幾把搞!”李路站起來,重重地扔下一句話,“都好好地在這給老子反省反省!吹熄燈號之前誰也別離開會議室!”
說完,在三人目瞪口呆之中,他大步走出會議室。蘇長城飛快地收拾好東西,跟着出去,走到門口的事情,回頭看了眼裡面的三個常委,替他們關上了門……
別說周偉文和黃啓發了,就是跟着李路時間最長的魯凡,也愣住了。李大團長,居然,他居然把三個常委關禁閉了!
反省到熄燈號響,不得離開會議室,這不就是變相的關禁閉嗎!
關鍵在於,不管周偉文也好,還是黃啓發也罷,此時此刻他們都生不出半點反抗之意來。從這場別開生面的常委會開始,他們就被李路給死死地壓住。自以爲完全站得住腳的各種理由各個動作,都被李路輕而易舉地化解掉,繼而巴掌重重地掃過來。
周偉文的臉色難看至極,好好的一場常委會議,卻給李路搞成了訓斥批評大會,問題究竟出在哪裡?而且,有黃啓發在場,他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黃啓發可是知道他是程老爺子的女婿的!
李路這不只是打了他一個人的臉,更是在外人面前狠狠落了程家的面子!
實際上,周偉文想太多了。黃啓發臉色陰沉的低着眉眼,想着自己的心思,根本沒功夫去考慮他程家的面子是不是還尚存。他在來701團之前,老首長就交代過,到位之後和周偉文搞好配合。老首長的意思他是懂的,趁着李路不在這段時間,好好地打進701團。
和周偉文一起調任,恐怕是背後的大佬達成的協議。
只是,隨着幾天的接觸,黃啓發發現周偉文這人除了後面的背景,就真的一無是處。軍事軍事搞不好,政治政治不深刻,城府不夠深,還因爲點小事動了李路的一個親信。這不是擺開車馬要幹仗了嗎,內部鬥爭不是這麼玩的。
無奈的是,周偉文是副團長,排位比他這個副政委高些,而且後面還站着老程家。黃啓發再看不起周偉文,也不得不好好地打起精神來通力合作。還好周偉文對他的意見比較重視,幾乎就把他當軍師看了。這纔在一個多月裡搞了幾個大動作,專題教育是一個,在機關三大部裡安插親信是一個,逼走莫大偉也是一個。
想着,這回李路回來面的這種情況,只怕得頭疼上一段時間了吧,得好好把新來的副團職和副政委重視起來了吧,起碼得分享701團的建設成果了吧?年終評功評獎那是少不了我們的份了吧,雖然纔來幾個月。
誰承想,李大團長回到當天,晚上一個常委會議就把他們全給撂倒了,一點勁兒都不費,還他孃的關了禁閉!
和他們二人相比,魯凡的表情就輕鬆多了,頗爲悠然地喝着茶水。他自然是知道李大團長是對周黃二人開火的,他嘛,表明了態度之後,已經沒他什麼事了。他現在在想的就是,照這種情況看,團長的勢頭很明顯了,那麼就是時候選擇站隊了。當下心裡就把自個化成了團長一系的人馬去了。
出了會議室,李路就朝參謀處值班室走去。
蘇長城跟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有些擔憂地說道:“團長,常委小區工程的疑點比較多,咱們還沒查清楚,今晚這種情況,黃啓發會不會產生警覺?”
李路腳步不停,說道:“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懷疑這個事。”
腦子飛快地轉了轉,蘇長城試探着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讓他有所動作,之後我們再動手?”
“沒錯,這跟打仗是一個道理。敵人要動起來,你才能判斷出他的意圖,找出他的弱點。有針對性地動手,比盲目的動作更加有效果。”李路說道。
“明白了,這招叫敲山震虎!”蘇長城豎起一根大拇指。
李路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算哪門子虎,充其量就是一引蛇出洞。回頭你讓曹陽剛那邊盯緊點,有什麼情況馬上報告。”
“明白!”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參謀處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