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過了最好的機會,你爲什麼要下達停止追擊的命令?”
海濱賓館3號樓,李路的辦公室裡,唐巍巍在質問李路。唐巍巍的身後站着他從帝都帶過來的兩個部下,站在李路的辦公桌前面,臉上帶着冷笑。
李路坐在辦公桌後面,左右是胡震天和方鈴。此時此刻,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吃驚,也很費解。
唐巍巍重返南港,這一次不同的是,他是作爲總政督導組組長到來,負責監督南港專案組的行動。
一切發生得很詭異。
唐巍巍居然在三天之內從總部調到了總政,而這些李路居然一無所知。
李路去電總部,得到的回答是,還沒來得及向他進行通報。情報部領導的人事權在總部,上面要調動個別人,一道調令便可以解決,在這種特殊時期沒有及時通報到其他部領導,看似可以理解。
但李路覺得,總部一定發生了什麼,甚至上層一定發生了什麼。
詭異之處在於,他所打聽到的消息都表明,一切都很正常。
唐巍巍的角‘色’發生了變化,他不再是遊離於南港專案組之外的情報部領導,而是總政保衛部的副部長,可以制衡專案組的督導組組長。
瞭解到過去幾個小時偵查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犧牲了三名人員,唐巍巍找到了李路,向他發難。
除了胡震天和方鈴,其他專案組成員這一回卻並不認識唐巍巍是在故意找茬。
根據701團偵搜隊給出的勘察結果,當時兇手離開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如果當時李路下令追擊,使用直升機進行空中搜索,按照那裡的地形,是有很大的機會找到他們。
而且,當時大量的軍警正在趕往那裡,對那片區域實施封鎖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但是,李路否決了所有人的意見,命令所有人員撤離。
這在別人眼中,等同於放棄了最好的一次機會,想要再找到他們,將會變得更加的艱難。
胡震天和方鈴之所以堅定地支持李路,並不是他們想明白了李路爲什麼要這樣做,而是因爲他們知道李路不會想不到這些——他這麼做,一定有更加充分的理由。
李路實際上不想跟唐巍巍解釋那麼多,但現在看來他必須得把這個問題解釋清楚——說白了,上面派下來一個督導組,就是監視李路來的。
督導組是總政派出,而非總部,說明在最近的一次‘交’手中,總政佔了上風。南港專案是大案是要案,搞不好會有一批人跟着掉帽子掉腦袋,但是如果搞好了,一樣會有一批人跟着加官進爵。
無論是哪一方,最原始的驅使都是利益。
李路得向唐巍巍解釋,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他拿不準唐巍巍是否知道了萬塔的存在,因爲他之所以放棄追擊,與萬塔有關。
目睹了胡文彬三人的遺體那一刻,李路尚且不明晰的終極目的頓時清清楚楚起來。打掉一張皮德喜間諜網絡,剿滅一個毒蠍子恐怖組織,這些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憤,更不足以充分地體現出天朝情報部的實力。
他要給中情局以及一幫相關的組織機構一個終身難忘的記憶。
他決定採用最冒險的計劃——利用萬塔作爲‘誘’餌,將中情局部署在東亞、東南亞甚至東歐、中東等地區的‘精’銳一網打盡!
具備這樣的引‘誘’效果的,唯有萬塔。
換言之,李路當前的主要對手不再是南港地區的區區一個皮德喜,而是那個隱藏在情報部內部的雷曼以及整個中情局。
讓李路產生這麼大變化的,是胡文彬三人的犧牲。他突然意識到,即便順利地打掉了皮德喜間諜網絡,粉碎了毒蠍子針對萬塔的刺殺計劃,挖出那個雷曼,都只是治標不治本,對解決當前情報部的問題,乃至當前國家所面臨的外‘交’困境,只能產生短暫的效果,而不能持久。
重振情報部就必須把它的實力打出來,幫助國家走出當前的外‘交’困境,也絕不是讓萬塔將萬塔計劃公諸於衆就能達成,那必須要讓帝國主義國家看到,在萬塔的身後,有着一個實力恐怖的國家情報組織在提供支持!
上任這段時間來,李路越來越覺得,按照原計劃穩步推進解決問題的方式已經不適應當前的形勢發展了。作爲一個有着超前意識的人,他知道未來世界會怎麼走,問題卻在於他同樣也看到正在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脫離了他的歷史記憶。
這迫使他有所改變,有所轉變,否則別說情報部會不如歷史老路,甚至整個國家都會因此而錯失未來十年的寶貴發展時期。
從1988開始,他致力於打破一箇舊的世界,到了現在,他看到了逐漸變得支離破碎的舊世界,而構造新世界的力量卻是那麼的單薄。
因此,思想必須得有所轉變,由毀滅轉向建設。
李路強烈地感覺到,當前正在做的,也許是最後一錘子,這一錘下去,擺在面前便是架構被完全肢解的世界,需要有人去重新建設,按照自己的設計。
作爲在國防軍最高大學深造並且任教過的青壯派軍官首領,就是李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思想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軍事戰術,越來越多的戰略‘性’的思維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正在由戰術家到戰略家進行轉變。
如果需要給出一個李路下令撤回所有人員放棄追擊的深層次原因,那便是他的戰略思維在發生着影響。
一件相對來說小小的反間反特案件,折‘射’出來的是整個軍隊的全部要素。越挖越深,越查越廣的南港間諜案,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案件,而能夠看到這一點的人,註定成爲一代傳奇。
皮德喜、程天浩、雷曼、周武華叛逃案、三年前的潘艾晨泄密案、毒蠍子、萬塔,以及行蹤神秘的情報部常務副部長季勝德,還有這突然出現的總政督導組,這些關鍵詞聯繫到一起,已經超脫了一般案件的範疇。
而這些人和事,都與萬塔有着莫大的關係。
想到這裡的時候,李路心中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的。如果萬塔不是在他手裡,那麼只有兩種結果。
要麼他興高采烈地做着以爲自己十分有把握的事情,而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控制當中,要麼他會在某一個關鍵的時刻,在某些人需要他消失的時候,徹底消失。
他締造的龐大軍工集團,打造的龐大商業財團,這些都不會成爲他的護身符,鬥爭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家族都不能提供任何幫助,唯有永遠忠於他和這個國家的軍刀團,纔是他的立命之根。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始終可以依靠的,是當年一時意之所至的安排,締造了一個軍刀團,成爲了唯一一股任何時候都能夠使用的力量。
看見李路長時間的沉默不語,唐巍巍隱隱有些怒了,向前走了幾步,用力拉開椅子,坐上去,盯着李路,冷冷地說道:“李路,我明確告訴你,作爲督導組的組長,我有權利也必有要了解案情的每一步進展,你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只要督導組提出質疑,你必須做出解釋。”
向後招了招手指,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中校提着公文包走到唐巍巍的身邊,他的右臂上帶着的總政臂章時刻提醒着李路、胡震天和方鈴,對面的不是總部的人,而是總部的歷史對手總政的人。
唐巍巍接過中年中校遞過來的文件,低頭掃了一眼,扔到李路的桌面上,指着它說道:“這是總部和總政聯合簽署的文件,上面還有最高統帥部的批准蓋章。如果你依然存疑,你可要去電總部或者辦公廳。”
李路低垂了一下眼睛,看了文件一眼,他沒有懷疑唐巍巍的新身份,也不懷疑這份文件,沒誰膽子大到這個程度去僞造這種極有可能獲得抄家待遇的文件。
但是,李路依然在猶豫着,他在思考,讓唐巍巍知道萬塔的存在會有什麼影響,不讓他知道又會有什麼影響,他在艱難的權衡。
毫無疑問,如果他膽敢和經過總部和總政批准成立的督導組對抗,那麼齊永寧本人估計都保不住他。
一旦被調出專案組,一切都完了。
讓他完全想不明白的是——齊永寧在搞什麼名堂!利用萬塔來轉移國外矛盾,這個計劃只有他和莊嚴二人知道,明知道如此,還‘弄’個督導組下來,這算是什麼?
шшш ●TTκan ●℃O
更要命的是,李路現在無法聯繫上齊永寧。這讓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李路,我再次警告你,你必須就凌晨下達過的命令做出解釋,爲什麼要放棄追擊敵人的機會!”唐巍巍加重了語氣,冷然道,“如果你繼續保持沉默,我便有理由懷疑你裡通國外,有出賣國家利益的嫌疑!”
李路終於有所動作,他拿起煙,點上一根,‘抽’了幾口,徐徐吐出煙霧來。
氣氛凝固的辦公室裡,只有淡藍‘色’的煙霧在繚繞着上升,雙方對視着,彼此的氣勢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發生碰撞。
唐巍巍心中的怒火一點點地增加,他不信李路敢公然違抗兩總部聯合簽署經過最高統帥部批准蓋章的文件‘精’神。
在他準備憤然離去的時候,李路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