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炮領着一支雜牌軍走出軍營,趕奔山下的河溝子,山屯的農民,也有雷達站的戰士。
大夥手裡拿着幾把鐮刀,那還是王三炮他們幹活的時候留下來的。戰士們則拿着軍用的匕首,用來收割蒲草也算湊合。
一邊走,李強一邊問胖子:“胖哥,那狐狸咋回事啊?”
胖子也不說破,只是笑着說:“估計是嘟嘟自己貪玩。”
走出四五里路,前面就看到一片蘆葦蕩,在北風中嗚嗚作響,岸邊淺水區就是蒲草,一叢一叢,顏色都是草黃色,顯然早就乾透。
而蒲棒上面的蒲黃,則早就飛散,只剩下光禿禿的杆子。如果老藥子在這,就會告訴胖子:“這蒲黃也是藥材。”
如果車老闆子在這,也會告訴貪吃的胖子,蒲草下面的根莖和新長出的嫩葉,都可以食用。
“大夥動手吧,先割蒲草。”王三炮一聲吆喝,衆人就各自選了一塊地方,開始收割。
冰面上的蒲草,都有一兩米,葉片寬厚,用手拉扯一下,依舊韌性十足。王三炮樂呵呵地說:“看來還沒過性,這樣的編織起來也容易,編完就能鋪牀了。”
這些蒲草根本就沒人動。所以長勢極好。一根根都十分完整。大夥揮動刀子。貼着冰面割下去。只聽一片喀哧哧地聲音。
因爲人手多。所以很快就堆成一座小山。王三炮把蒲草打成捆。然後分出幾個人往回用扁擔挑。
一上午。基本就把蒲草收割完畢。衆人也就收工。到了軍營一看。只見蒲草堆上翻滾着一個黑色地毛球。正是嘟嘟在上面耍把勢呢。胖子看得呵呵直樂:“這小傢伙。跟笨笨一個德性。”
午飯比較豐盛。醬燉雜魚。還有酸菜白肉。胖子正吃得香呢。就看窗戶外面晃動着一個黑腦瓜。還有一個大巴掌在那來回揮舞。顯然是嘟嘟也饞了。
和笨笨不同。嘟嘟地生活也明顯帶有軍營色彩。戰士們吃完飯才餵它。一日三餐。非常有規律。而且基本沒有零食。
下午。王三炮就開始教戰士們編織牀墊子。這個也不難。就是邊角稍稍費點工。一學就上手。
胖子則和趙連長坐在辦公室裡面,商談一件重要的事情。考慮到最近大青山屢屢出現一些危險信號,有人放火,有人偷盜,胖子決定增加一些保護措施。
但是雷達站目前兵力太少,抽不出一支隊伍來擔當巡山地任務。靠山屯自己想要組織護林隊,卻又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胖子想組織一支軍民協作的聯防隊,等來年開春的時候,前往大青山周邊的鄉鎮村屯宣傳。
趙連長一聽也滿口答應,來這裡建雷達站地時候,其實就肩負着雙重使命,他心裡最清楚。
“等到春暖花開,就派李強跟何勇下山,去完成這項任務。”趙連長連人員都確定好了,這兩個已經是二年地老兵,經驗比較豐富。
胖子大喜,解放軍在老百姓心目中地位最高,到哪都得高看一眼,相信一定會發揮作用。只要度過這兩年的困難時期,等到國家出臺相關政策,就全力完成承包大青山的夙願。
這次上山,一方面是慰問部隊,另一方面就是要把這件事和趙連長通通光,到時候以雷達站的名義去各地傳達命令。
任務完成,胖子等人也就在第二天離開雷達站,畢竟是要過年了,回去還得忙活。臨走的時候,胖子拍拍嘟嘟地腦瓜們:“啥時候到我們家玩去,還有一個小夥伴呢。”
嘟嘟吹着大巴掌,一個勁點頭哈腰,看來也想有機會去串串門。
把戰士們縫製的各種包裹都裝到麻袋裡面,也有兩三個大挑子,不過份量都不沉,和來時候相比,就輕巧多了。
另外還有一大摞子書信,以及趙連長交給胖子地二百塊錢,郵寄東西,在當時也算是高消費。戰士們寄信免費,但是郵寄包裹,還是要花錢的。
雷達站基本屬於封閉狀態,要不是有胖子他們經常來往,只怕一年能接收一次信件就不錯了,郵遞員不可能月月都往山上跑。所以,靠山屯的鄉親們,也就當起子弟兵的義務信使。
回去的路程就變得輕鬆愜意,一天半的時間,就返回靠山屯,有不少人家,已經豎起燈籠杆,五色彩旗在空中一飄,就有點過年地氣氛了。
東西都放到胖子家裡,當然,還有那隻裝在麻袋裡的狐狸。胖子扛着麻袋一進院,嚎嚎立刻就兩眼放光,警覺起來。
胖子連忙捂住口鼻,擔心花臉狐狸放香氣,這傢伙一遇到危險,就喜歡採用這種自衛方式。
“胖叔叔回來了——啊,這小狗真漂亮!”奇奇從屋裡跑出來,後面還跟着丫丫。
胖子也不吱聲,把花臉狐狸從麻袋裡面拎出來,一看到它地大尾巴,兩個小丫頭立刻就歡呼起
狐狸!”
嚎嚎則悶聲不響地湊乎過來,花臉狐狸也有點害怕,然後,一股香氣就散發出來,不過,味道已經很淡。
嚎嚎愣了一下神,然後就呲牙咧嘴,狀極憤怒,從它惡狠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它並沒有被迷惑。
胖子心裡一動:看來狐狸地“毒氣”放完了,估計是吃了什麼東西,然後轉換成這種能夠致幻的氣體,在麻袋裡面裝了好幾天,它補充不到,所以香氣纔會這麼稀薄,也就失去效用。
等到馴服它之後,只要多領着上山溜達幾趟,應該就可以弄清楚它吃得是什麼。胖子地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
兩個小丫頭不明所以,還在那扎堆研究呢:“剛纔好像聞到一股香味,比胭粉還香,哪來的呢?”
進屋吃飯的時候,胖子這才知道,敢情昨天就是小年,臘月二十三,大夥是在山上過地。而老吳頭也已經帶着吳瓊回家過年,說是等暑假的時候一定再來度假。
花臉狐狸暫時就被放在倉房,取代了阿紫一家原來的位置,它將來的命運估計也和阿紫一樣,都得去鵝廠自力更生。另外,花臉狐狸也已經被奇奇正式命名爲“紅紅”,光榮地成爲胖子家地一員。
到了第二天,胖子叫上車老闆子,把戰士們要郵寄地包裹裝到馬車上,準備當一回“綠衣天使”。
馬車剛要出發,王三炮就風風火火地跑過來:“俺也去,胖子辦事稀裡糊塗,別把解放軍的東西發錯了。”
胖子呵呵直樂:“三叔,您認識字不?”
王三炮晃晃腦袋,然後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張紙:“俺有這個,戰士們各家的聯繫地址都寫在上面,只要到郵局一查就知道。以後,我就每月跑一趟雷達站,專門給戰士們送信。”
說完,又重新把紙疊好,塞進口袋,然後跳上馬車,看來,這個綠衣使者,他老人家是當定了。
胖子撓撓腦袋,心裡也涌動着一股感動:這纔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馬車好半天才駛出靠山屯,而且車上也已經由三個人變成十多個,坐得滿滿登登。馬上要過年了,各家都要置辦年貨。
而且,胖子他們還領了一大堆任務,這家買彩紙,那家買糖塊啥的,用腦子根本記不住,索性就拉了一個長長地單子。
車老闆子樂得鬍子直翹:“嗯,有點像是彩禮單子,不知道的,還以爲胖子要操辦大事呢。
”
十點多鐘,馬車到了公社,其他人先去供銷社,胖子和王三炮則直奔郵電局。當時,郵政和電信還沒有分家,所以稱爲“郵電局”。
當時地郵遞員都穿着深綠色的服裝,騎着一輛專用的綠色自行車,託貨架上搭着綠兜子,裡面放着報刊書籍信件之類,也是行走鄉間的一道亮麗風景,屬於“四大綠”之一。
郵電局的位置也相當顯耀,緊挨着信用社,門口豎着一個綠色的信筒子,一看到這個標誌,就知道是幹啥地地方了,也算是招牌。
王三炮拿着信封要往信筒子裡面塞,結果被胖子攔住。部隊信件,信封上面早就印上戳子,屬於免費的,信封都是牛皮紙地,和普通信件的白紙信封不一樣。
“三叔,你想給戰士們送信,人家郵電局還不一定信任你呢,這些信封就是證據。”
倆人拎着大麻袋,進到裡面,一共運了兩趟。櫃檯裡面地營業員有點傻眼:這是郵寄東西,還是要搬家啊?
“我們是靠山屯的,幫着山上地解放軍往家郵東西。”王三炮掏出紙單。
“是不是大青山雷達站啊,正好我們還發愁呢,已經積壓了好幾十封信,不知道怎麼送去。”那個營業員也面露喜色。
王三炮一拍大腿:“給我啊,以後,我就專門給解放軍送信,而且,不要跑腿錢!”
“那就麻煩您老了,先給您登個記,把情況寫一寫,再叫大隊和雷達站都開具一份證明,您老就可以正式上任了。”營業員也想不到有人願意當這個義務郵遞員,對王三炮也分外客氣。
王三炮撓撓腦袋:“這個證明啥的暫時沒有啊?”
胖子嘿嘿兩聲,然後遞過去兩張紙:“三叔,證明我早就開好了,本來要填我的名字,現在就歸你了。”
“還是你小子細心。”王三炮抄起筆,一筆一劃地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寫得雖然認真,但是卻歪歪扭扭,比起那些剛上一年級的小娃子都不如,用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還不趕老蟑爬的呢”。
不過,在場的幾個人心裡都涌動着一股暖流,這是他們看過的最高尚的簽名,無論是多麼藝術的簽名,都沒有它這麼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