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首長,裡面關的是一隻狗熊,是我們從山下撿崽。”趙連長一本正經地報告。
胖子溜達過去,把嘟嘟放出來,隨手塞給它兩個糖球,躲開這傢伙的擁抱:“三叔,你過來瞧瞧,嘟嘟是公的還是母的?”
王三炮瞪了他一眼,跟着武老頭進了宿舍。看到宿舍裡面軍容整潔,武老頭點點頭:“同志們條件確實很艱苦。”
掀開褥子,看到草墊子下面鋪着毛口袋,武老頭大樂:“這個辦法不錯。”
“報告首長,這也是靠山屯的鄉親們支援我們的。”趙連長一點也不隱瞞,這事最能體現軍民魚水的主題,沒啥不能說的。
“給錢了沒有?”武老頭又問。
“報告首長,沒呢。”
“那怎麼不給,我們的傳統是不拿羣衆一針一線,更何況這麼難得的東西!”武老頭有些發火,眼珠子立立起來。
“武伯伯,主要是這賬不大好算。”胖子樂呵呵地說:“我們給子弟兵支援一些物資,他們也幫我們守護大青山,您說這筆帳怎麼算?”
“胡鬧,這是兩碼事,汪政委,這件事你負責統計一下。”武老頭做事一點不含糊,其實胖子心裡明鏡似的:老頭就是想給靠山屯的鄉親們一點補償。
最後一站是食堂。武老頭也在簡易地餐桌前坐下。打量一下桌上道:“伙食不錯。有魚有肉。有湯有菜。是天天如此。還是今天擺擺樣子?”
“首長。魚和肉都是年前王三叔和黃同志給送來地。這幾天過年。所以伙食比往常要好一些。”趙連長回答地也很有分寸。
“我們地部隊。都快成你們靠山屯養活地了。”武老頭心情舒暢。抄起筷子。吃了兩大碗乾飯。至於胖子。走了一天路。確實餓了。最後稀裡糊塗。也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了。
外面已經黑下來。武老頭和胖子等人坐在趙連長地辦公室閒談。
武老頭很乾脆地揮揮手:“你們都不用陪我。”
看到屋裡就剩下武老頭和趙連長。胖子開了腔:“武伯伯。今個還得向您討一道旨。能不能以部隊地名義發佈命令。禁止閒人進入大青山。”
武老頭轉轉眼珠子:“這大山是你們家的?地方上的事,我們部隊不能插手。”
胖子撓撓腦袋,嘿嘿兩聲:“那這麼辦成不成,這裡既然有駐軍,就下達一條命令,禁止任何人在山上鳴槍打獵,這個總可以吧?”
“這個還成,不過,像三炮兄弟他們那樣的獵手,只怕要閒起來嘍。”武老頭這次答應的倒是痛快,因爲這個在合理範圍之內。
“三叔要想打獵,根本就不用獵槍。”胖子大喜,他主要是擔心那些二五眼地半吊子,拿着獵槍洋炮,到山上亂禍禍一陣。只要一禁槍,大青山上的野牲口基本就算保住一半了。
另外就是要保護好它們生存的環境,如果都像下窪子牛隊長那樣,野牲口的棲息地和食物來源被切斷,也照樣得跑到別的山頭。
在沒有真正承包大青山之前,胖子只能採取一些防範措施。昨天在大辮子家,他已經跟王書記說起這件事。王書記的想法和武老頭差不多,這件事不可能強制執行。就像大山周圍生活地農民,難道你能不叫他們進山採蘑菇啥的嗎?
所以,胖子苦思冥想,這纔想出禁槍這一招。
看到武老頭答應,胖子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武伯伯,等回去之後,我還請您喝酒。”
“少扯淡,這是公事公辦,你小子想不供我酒喝,借你個膽子也不敢。”
“是是是,您手下兵多將廣,隨便調出來一個班,我就抵擋不住,呵呵。”胖子跟他耍貧嘴。
“只要一個人就好使,我直接找小玉,哈哈哈——”武老頭爽快的大笑,笑得胖子心裡一個勁鬱悶:前天在我們家喝酒,就應該把你放倒……
雖然胖子一個勁發誓要把武老頭在酒場上放倒,可是厚道如胖子者,說啥也不能這麼幹。
當晚,武老頭就在地鋪上睡了一宿,不過,身下有王三炮的老虎皮,所以也就把戰士們的毛口袋扔給別人。而王三炮也已經答應:把這張虎皮送給他。
爲此,胖子十分眼饞,硬說武老頭是拉虎皮扯大旗,結果被人家在腦袋上蹦了一下,老實了。
第二天用過早飯,武老頭也就離開雷達站,這一來一去,就要耽誤五六天時間,已經破例了。
趙連長要帶人親自護送,被武老頭毫不客氣地駁回,在他想來,有王三炮和胖子陪着,也就夠了。
穿行在林海雪原,武老頭興致頗高,和王三炮談論着打獵的趣事。當聽到那隻神奇的花臉狐狸之時,他也嘖嘖稱奇,要不是時間緊迫,非要去上鵝廠親眼瞧瞧不可。
前面的雪地上有一隻雪兔蹦蹦跳跳,武老頭不禁手癢,朝王三炮要過獵槍,就準備開火。
“那啥,武伯伯,您老忘了,這山裡可是要禁槍的,您可要以身作則啊。”胖子一臉壞笑地在旁邊提醒。
“臭小子,不是還沒有正式通知呢吧!”武老頭憤憤然放下槍。
時候,林子裡面忽然傳出一聲清脆的槍響,緊接着驚得樹上地山鳥亂飛。
“是獵槍,有人打獵。”王三炮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用手一指:“那邊都是林子,估計是打蹲倉的熊瞎子。”
話說冬天的時候,是打熊瞎子的最好季節。只要能找到它們藏身的樹洞,那隻熊瞎子基本就死定了。
一般只要兩三個人配合就成,一個在樹根底下猛敲,等熊瞎子地胸部露出之後,一槍就可以搞定。
遇到比較狡猾的熊瞎子,貓在裡面不肯出來,也有辦法,可以往樹洞裡面扔火繩,在下面打孔薰煙等等,總之,比起其它季節在林子裡晃盪的熊瞎子,要好辦許多。
“三叔,過去瞧瞧。”胖子大步流星,向王三炮指引的方向走去。武老頭也一揮手,緊跟上去。
王三炮跑到前面領路,走了二三里路,前面就傳來一陣陣狗叫。透過樹隙,胖子看到對面有三個人,兩輛狗拉爬犁,其中一個爬犁上面橫躺着一隻黑糊糊的熊瞎子。
對方也發現了他們這夥人,立刻大聲吆喝:“你們是哪個屯子地?”
等到發現了五六個一身綠軍裝的解放軍,都荷槍實彈,立刻有一個人高喊:“原來是雷達站的解放軍,我們是夾皮溝的,不要誤會。”
來到近前,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忽然大笑:“王三炮,好幾年沒見,你一點沒變樣啊。”
顯然,來人也是老獵戶,跟王三炮基本上是一個級數地。不過胖子看着爬犁上的一隻梅花鹿和一頭熊瞎子,眉頭漸漸鎖起來。
“張炮手,原來是你這傢伙,我說誰這麼大膽子,敢朝熊瞎子使勁。”王三炮走上去,和對方抱作一團,很是親熱。
話說在大青山,人們習慣上把打獵地叫“炮手”,當然,也不能說隨便什麼人拿上把槍就叫炮手,像胖子這樣的,就享受不了這種待遇。
判定炮手地標準一般是這樣:是否能夠一槍擊斃黑瞎子,同時獨自上山剝下一張野豬皮。因爲這兩樣野牲口,被激怒之後,狂性爆發,如果你一槍打不死它,它就有可能要你的命,所以最是考驗槍法。
要說胖哥距離炮手有差距,也有點冤,不論是野豬還是熊瞎子,他都獨立捕獲過,只不過,手法和別地炮手不大一樣罷了。
看到胖子和那位張炮手熱熱呼呼,跟哥倆似的,胖子連忙拉拉他的皮祅:“三叔,你把禁槍的事忘了?”
王三炮這才一排腦門:“張炮手,交情歸交情,不過山上駐紮瞭解放軍,所以,大青山上以後禁止鳴槍打獵,這個事我先告訴你一聲,免得出啥岔子。”
張炮手打量了武老頭等人一眼,心中突然一驚:看這幾個人的年齡和裝扮,好像不是雷達站上的小兵。
這時候,張炮手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嘟囓一句:“這大青山方圓數百里,要是在十里之外放槍都聽不到,對雷達站好像沒啥影響。”
王三炮忽然端起獵槍,向前一挺,那人嚇得一哆嗦,連忙也把手裡的獵槍舉起。這下不得了,兩名警衛員還有汪政委都拔出手槍,將對方的三人逼住,咔嚓咔嚓,張炮手他們手上的傢伙全被繳械,人也被制服在地。
只見王三炮愛撫地摸着手上地獵槍:“老夥計,跟了我這麼些年,你可沒少立功啊,今天,你也該歇歇嘍——”
說完,舉着獵槍緊跑幾步,掄圓了砸在一棵大松樹上。咔嚓一聲脆響,松針上的積雪簌簌飄落,把王三炮也遮擋在一片雪幕之中。
等到白雪飄盡,王三炮手上的獵槍已經斷成兩截,散落在地上,大半部分,已經被落雪覆蓋。
王三炮拍打一下雙手,目光中似乎有些寂寥,又似乎有一股解脫。胖子心頭突突直顫:獵槍對於一個優秀的獵手來說,那就是最親密的夥伴,王三炮砸槍明志,需要多麼大的決心和毅力啊。
“把人放開。”武老頭吼了一聲,然後走到王三炮身前,狠狠在他肩膀子上擂了一拳:“你要是當兵,肯定比我強。”
王三炮卻顯得異常平靜,獵槍雖然折斷,但是,作爲一個獵手的尊嚴和驕傲卻並沒有隨之離去。他緩步走到張炮手身前:“兄弟,我現在是無槍一身輕啊,現在總算想開了,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撒手。”
胖子咂咂嘴,也嘟囓一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張炮手和他的兩個助手驅趕着狗爬犁離開,雖然獵槍依舊在手,但是,胖子可以感覺到,那基本已經變成一件擺設,因爲,他們的心已經被王三炮折服。
“三叔,咱們大青山周圍,有多少這樣地炮手?”胖子問道。
王三炮習慣地將手往身後一摸,卻一下摸了個空,這才察覺獵槍已經不在。
於是笑呵呵地說:“少說也有二三十,這還不算那些半吊子。”
這麼多,胖子一愣,然後撓撓後腦勺,轉向武老頭:“武伯伯,你那個禁令啥時候能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