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們一個個都用手捂着嘴巴,誰也不敢發出一點聲視屏幕卻越跳越來勁,根本看不出個數。
“胖子叔,好像不是俺們喊的。”二肥子鳥悄地跟胖子說。
胖子當然知道,他只不過是叫這幫小傢伙安靜點罷了。不過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他也有點摸門不着,肯定是信號接受不好的緣故,可是天線杆子已經夠高了,難道還非得砍一棵大紅松立在房山頭?
“胖哥,咋樣拉,來了沒有?”外面把杆子的人等着急了,大聲嚷嚷起來。
還是大辮子有經驗,出去告訴他們:“慢慢轉轉杆子,調整一下天線頭的角度看看。”
屋裡突然又爆發出一陣短促的歡呼聲,隨即又變成唉聲一片。胖子從屋裡竄出來:“別轉了,就剛纔那個角度正好。”
大夥又開始往回轉,胖子也乾脆用眼睛看,聽屋裡小娃子們的叫喚聲一響,他就連忙喊了一聲停。進屋一看,只見熒光屏果然又出現畫面。
“大功告成!”胖子忍不住用拳頭砸了一下手掌。
“好像還不行啊!”小娃子們盯着屏幕說,只見上面又開始出現一道道的水紋,來回波動,不大一會,小娃子們就趴在炕上好幾個,都瞧迷糊了。
胖子現在也沒招了,一個勁拍腦瓜子:“等明天上公社問問吧,畢竟人家那有一臺能看的,比較有經驗,大夥今天都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瞧。”
小娃子們沒有一個動坑地:“胖叔叔。我們聽還不行嗎。”
胖子心裡也不由一軟:不行。一定要把人弄出來。於是又翻着說明書研究起來。
大辮子也湊過來。跟着一起查看。上面還真有屏幕抖動以及出現水紋等等故障地解決辦法。跟接受地角度和接受信號地強弱都有關係。
“肯定是咱們這離着縣裡太遠。信號弱地原因。”大辮子猜測出一個比較貼近事實地答案。
胖子抓抓腦袋。然後又躥到外屋。從鍋臺後面抄起那個圓圓地鋁製大簾子跑出去。這個是專門蒸饅頭用地。直徑半米多。
“把天線杆先放倒。”胖子一聲令下。小夥子們慢慢扶着天線杆往下落。傾瀉到四十五度左右地時候。就都嚷嚷撐不住了。
胖子連忙鑽到底下,肩膀一扛,硬生生頂住下落之勢,然後才把天線杆放倒。上面那頭,已經伸到園子裡面好長一塊。
胖子跑進園子,把簾子訂到天線上面,然後又指揮大夥把天線杆立起來。與此同時,屋裡又傳來小娃子們的歡呼聲。
“行了,把杆先固定住,”胖子吆喝一聲跑進屋,只見電視的畫面已經變得清清楚楚,不再有其它干擾。再看那些小娃子,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熒光屏,全都看傻了。
就連車老闆子和王三炮也不例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電視:“這玩意不就是小電影嘛,坐在炕頭上就能看電影,嘖嘖——這纔是享受呢!”
還有毛毛老哥仨,也都坐在自個的小板凳上面,像模像樣地看電視,再也沒有東張西望擺樣子。
大辮子拉拉胖子:“先吃口飯吧,一會人肯定更多!”
胖子在屋裡看了一下,炕上都滿了,基本上已經沒有放桌子的地方,靠邊站上面放着電視,索性就在外屋地的鍋臺上對付了一口。
正吃着呢,外面又進來一撥老孃們,進門就嚷嚷:“胖子,我們都看電視來了!”
胖子一瞧,好傢伙,一個個都拎着小板凳來的,連忙都把她們讓道屋裡,然後拎過來半面袋子炒好的瓜子,放到地當央。
這些婦女進屋之後,立刻都閉上嘴,自動在地上做成兩排,興致勃勃看起了花仙子,叫胖子有點憋不住笑,這可是動畫片啊。
外面的小夥子終於固定好天線杆,心急火燎地衝進來,一瞧地上基本都滿了,那些老孃們又都惹不起,於是直奔炕沿,把那些小娃子拽到懷裡,抱着他們看。不過後面地幾排小娃子立刻有意見:“我們看不着了。”
李鎖子頭也不回地張羅着:“都站起來,小個站前面,大個站後邊,還節省地方。”
小娃子們也不管是坐票還是站票,能看就行啊,很快,炕上就站了整整齊齊的三行。
胖子一看騰出點地方,剛要過去坐一會,就見屋門一開,李五爺和王爺爺溜達進來:“胖子,聽說你買電視了,我們老哥倆來瞧瞧。”
兩位老太爺級別的人物駕到,就連王三炮和車老闆子也都站起來,把炕頭讓給兩位老爺子。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開始播放新聞聯播。胖子一瞧主持人有點眼熟,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
趙忠祥嗎,原來這麼年輕啊。
而那時候播報新聞,前面還是一張長長的木頭桌子,因爲是黑白電視,所以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上面還支着麥克風;後面的背景也還是那種古老的綢布,捻成一個褶一個褶地,有點像舞臺上的大幕。
“這個好啊,以前只能在電匣子裡面聽新聞,現在可以看了。”李五爺終於發現電視的好處,稱讚起來。
“**!”小娃子們又是一聲齊呼,屏幕上剛纔一晃而過的正是**廣場,對於這些山裡娃子來說,只是從圖畫中看過**這個神聖的地方。
新聞聯播還沒播完,屋裡的人就滿了。
炕沿上地小夥子也被一幫四五十歲的老爺們給擠到炕上,跟小娃子們一個待遇,起站票。不過他們更困難,都不敢直腰,不然,腦袋就頂棚了。
就連笨笨和嘟嘟那麼壯的身體,都活拉被擠到外屋地,毛毛老哥仨也無處容身,只好躥到被垛上面。
還是醜醜比較好,不湊這個熱鬧,跟花臉狐狸早早就鑽進倉房,休養生息去了。
隨着人越來越多,第一排基本都跟電視一平了,都得向後彎着身子看。而那些小娃子,都已經被抱在懷裡,屋裡就跟撞豆包一樣,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胖子開始的時候還能在屋裡站一會,現在早就把地方讓給別人,跟笨笨在外屋作伴。不大一會,大辮子和小花也被擠出來,只剩下奇奇還堅守陣地。
更要命地是,陸陸續續,還有人成幫結夥往屋進,不過,根本都擠不進去,只能在門口抻着脖子往裡瞧。
而屋裡的那些看客,竟然沒有一個肯出來,都興致勃勃地盯着屏幕,此刻就算是外面着火,估計他們也不會挪動地方。
“我要撒尿——”一個小娃子倆手捂着褲襠,倆腿夾得緊緊,還一個勁直跳,看來是真憋不住了。
大人們就把他舉起來,一個個往外傳。剛傳到胖子手裡,就覺得手上一熱,一股暖流從小娃子地褲腿子淌出來。小傢伙終於沒憋住,尿褲子了。
胖子把手在他的屁股上抹了兩把:“沒出息地玩意,趕緊回家換褲子去!”
剛吆喝完,就聽屋裡咕咚一聲。胖子伸脖子往裡一看,只見炕上煙塵滾滾,原來,炕面上的土坯被踩塌了。
“這樣下去,咱們地房子好像要保不住啊。”胖子面帶憂色,一個勁撓頭。
李五爺和王爺爺擠出來,一個勁咳嗽:“胖子啊,趕緊清場搭炕吧——”
都是鄉里鄉親的,胖子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嘴。這時候就聽屋裡傳出王三炮的聲音:“人冒漾啦,大夥都先出去,從門口地開始往外走,咱們把電視機調過來,上外面瞧去。”
王三炮的嗓門本來挺大,可是滿屋子人,就是不動坑,也不知道是看入迷了沒聽着啊,還是假裝聽不見。
王三炮也急了,從人腦瓜頂上邁過去,搬起電視,轉了一百八十度,大夥就只能看見背面了。於是,人們這才站起來,往當院涌去。
這下子站在外屋地的人合適了,趕緊先跑出去,搶佔了一個有利地形,隔着玻璃看電視,就是聲音有點聽不清楚。
看到屋裡空空當當,只留下厚厚的一層瓜子皮子,胖子一臉苦笑。先上炕把炕蓆掀起來,然後把踩折的坯頭子揀出來,又找了一塊好坯鑲進去。幸好只踩碎了一塊,晚上還能對付睡人,不然,恐怕都得上別人家找宿了。
又和了點泥,把炕面子抹上,不然等到一燒竈坑,就該冒煙了。忙活完了,這纔看到毛毛老哥仨在電視後面轉悠呢,估計是納悶:這後面也沒人啊?
等到胖子到了當院的時候,電視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晚安兩個字,然後,整個屏幕就變成綢子扎的帷幕。
胖子總算長出一口氣:“行了,今天晚上就到這吧,大夥明天再來吧——對了,明天把生產隊那臺也裝上,大夥都去那瞧,生產隊的地方寬敝。”
就這那些小娃子還不走呢,一個個直脖在那等着。小花老師也氣得哭笑不得:“沒看都出晚安了嗎,趕緊回家睡覺去,看誰明天上學敢遲到!”
小娃子這才戀戀不捨地往家走,嘴裡還研究呢:你們說那個小培,是不是跟奇奇長得挺像……
終於就剩下家裡的幾個人,胖子也跟着回屋收拾東西,大辮子擦抹炕蓆櫃蓋,小花掃地,最後,瓜子皮子足足收了一簸箕。
胖子看得直吧嗒嘴:“好傢伙,明天早晨燒火,夠做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