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任遙看着他一件件脫掉自己的衣服,合身上來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在唱……

“心若倦了,淚也幹了……

這份深情難捨難了,

曾經擁有天荒地老,

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

這一份情,永遠難了……

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

愛一個人如何廝守到老,

怎麼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爲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麼能了,

今夜的你應該明瞭。

緣難了,情難了……”

那人動作輕柔,體貼溫存,任遙情不自禁伸出雙手環抱上去。身體被撐開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任遙忽然想到自己曾經因爲劃傷,那人帶着自己去醫院,醫生說要縫針,“那打麻藥吧。”他說。

“麻藥是兩針,縫針也是兩針,你自己選吧。”

任遙看了一眼傷口,“那就直接縫吧。”

縫針的時候醫生說:“別看。”任遙便轉過頭,緊緊握着男人的手。他說:“很快,很快……”

針穿進皮膚的那一刻任遙心裡一驚,卻並沒有預料中的痛苦,他大口大口呼吸,完好的手緊緊攥着男人寬厚手掌。他甚至有些感謝那被劃破的手掌,才讓他有機會握着男人的手。

但那次之後他忽然明白,其實最疼的並不是傷口的產生,而是那癒合的過程。我們總是會給自己適當或不適當的心理暗示,會很疼,會很苦,會如何……

卻不知道其實一切根本不是我們所想象。簡單多了吧?現實總是比想象簡單許多。

“任遙……”司徒不是沒有看出任遙的不對勁,只是這一次他不想再當柳下惠。如果言語無法解決,那不如身體力行。折本的買賣,大概沒有哪個商人會喜歡。

***

任遙醒來的時候腦中滑過的全是那熟悉旋律,他始終記得前奏的旋律,彷彿八音盒傳來叮咚聲響,清脆卻溫柔。年少的歲月似乎隨着這曲子一點點回歸原位,當時的他懵懂且青澀,會害羞會膽怯會小心翼翼。總是望着那人想靠近卻又強迫自己疏遠。

他說:“小遙,不要挑食,男孩子就是要什麼都吃才能長得高長得結實。”

他說:“小遙,今天給你的講義你都做完了麼?如果做的好,我週末帶你出去吃飯。”

他說:“小遙,男孩子怎麼可以不會打架?等你高中畢業,我教你跆拳道。”

他說:“小遙,你爺爺其實很關心你,你應該理解他……”

他說過很多,說過太多。

任遙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身體的知覺一點點回來。那幾個月,短短的幾個月,卻幾乎是任遙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有人關心有人陪伴有人傾述有人吵架……但後來他走了,走的悄無聲息,走的了無音訊。

那初戀般的情感,就此扼殺在萌芽狀態。其實算什麼呢?什麼都不算是不是?可是……爲何在這麼多年後還要出現?

爲什麼還要出現?

任遙閉上眼,時間退去,他彷彿看到自己那日傍晚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停車場,看着那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小遙。”他喚。

“還記得我麼?”男人問?

任遙愣了一下,卻是笑了出來,笑得春光燦爛,笑得百媚橫生,他說:“當然記得,張老師。”

“小遙,當年我是不得已……”

任遙點頭,笑容尤盛,眼神幽深,“明白,明白。所以?”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男人怯懦着,身上的衣着一看就知道他過得不好,頭髮雜亂,甚至連整理都沒有精力,或者是故意做給自己看?

“現在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任遙打開車門,見男人還是站在原地不動,轉身道:“張老師是不是想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不用了……”男人連連擺手後退一步,任遙嗤笑一聲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我們愛上的究竟是他還是愛情?

任遙困惑了,如果自己真的有“初次”情節,那爲何自己第一個上的男人已經毫無印象?所以當他灌下半瓶威士忌看到司徒之後,他忽然就想試試,他說過,“反正都是你……”

反正都是你,在上在下有何區別?

可任遙那一刻的理智是散的,他完全忘記自己曾經推開過他。可我們搖擺不定,不就是因爲情感戰勝了理智?而在困難面前心生逃避自欺欺人,大概是許多人的通病。

***

“任遙?”身旁有人靠了過來,“你覺得怎麼樣?餓麼?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任遙循着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那人正對着他笑得一臉溫柔,“幾點了?”任遙問。

“快十二點了。”

“那我也沒睡多久啊,我再睡會……”任遙說着一拉被子就要把自己蜷起來,卻被司徒一把按住,“吃點東西再睡吧,不然胃裡空着也難受。”

任遙愣了一下,司徒沒等他回答就起身出去了。任遙翻身坐起,渾身痠痛,腦袋更是鈍鈍的沉重。他起身進了浴室,等他出來,司徒正好端着個托盤進來,裡面是一碗米粥還有一碟醬菜。

“咕嚕……”任遙聞着米粥的香味,恨不得立即滴下口水來。

“你怎麼起來了?”司徒微微蹙眉,放下端盤拉着任遙上牀,伺候他躺好,“你……覺得還好吧?”

任遙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視線卻落在了托盤上,司徒趕緊端了來,放在那人手裡。

任遙一邊喝粥一邊偷偷擡着眼睛看那坐在牀邊的人。

他們真的做了?

就這樣做了?

昨天的自己真是喝多了吧?後悔麼?任遙問自己。

後悔個屁啊。自己爽也爽到了,還有人伺候周到。現在還要懊悔啊苦惱啊,不是忒矯情麼?他又沒有強迫自己,反而是自己送上了門勾引了他。如果有人要出渡夜資費,那也是自己吧?

不過……任遙又擡起眼睛裝作無意的瞟了那人一眼,應該很貴吧?古時候的紅牌小倌都要百兩黃金的渡夜資,若摺合成RMB,那該是多少啊?

100多萬?

呵!任遙頓時一驚,手裡的勺子差點掉了。

“怎麼了?”耳邊頓時響起溫柔呵護,“身上難受麼?”

司徒昨夜仔細清理過,還上了藥,任遙當時糊里糊塗也沒多想,現在看來倒是有預謀的嫌疑,難道這個傢伙一直帶人回家?或者說,這個處所不過是他一夜尋歡的場所?

“你……”任遙搖了搖頭,不動神色繼續喝粥,輕聲問,“一般都住在這裡麼?”

“是啊。”司徒不明所以,看着漸漸空了的碗,“還要麼?廚房還有。”

“要!”任遙點頭,手裡的空碗遞了過去。開玩笑,好歹我任遙也是七尺男兒,這麼一小碗米粥怎麼能喂得飽?只是,難道這個男人419的對象都是直接領進門?那……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兩碗米粥下肚,任遙摸了摸滿足的肚子,就想往下倒去,卻見收拾了碗筷的司徒去而復返。

“下雨了?”他說。

“呃?”任遙視線轉向拉着的窗簾,仔細聆聽,似乎真有雨點敲打窗戶的聲音,只是隔着一個陽臺,有些模糊。

“刷”得一聲,是司徒拉開了窗簾,任遙清楚的看到陽臺的玻璃因被雨水沖刷而模糊,成股的雨水不停下滑,沒有一滴可以在窗上停留。

“要出去坐坐麼?今天很涼快。”

任遙緩緩搖頭,“不想動……”嘴裡那麼說,但那輕微的“劈啪”聲還是引起了任遙的注意,他轉過身,趴着枕頭,一眼不眨的望着窗外。深秋天氣,下一次雨就冷過一次,他窩在暖和的被窩裡,但似乎還能感受到室外的寒冷與蕭瑟。

“我這裡有塊陳年茶餅,我們泡一壺茶,到陽臺坐坐?”

“我們”?這個詞引起了任遙的注意,他轉過視線看了司徒一眼,燦爛一笑,“好啊。”

司徒愣了一下,任遙笑得很假,假到他一眼就看了出來。但他還是覺得那個笑容很美,彷彿燃燒的火焰灼了心。他起身,“我泡好了茶叫你。”

任遙被扶着走到陽臺躺椅坐下的時候,雨似乎已經停了,只有少許水珠滴到窗上慢慢下滑。司徒開了一點窗,讓室外的空氣對流進來。

“下過雨的空氣格外新鮮。”司徒坐下來,端起紫砂茶杯遞了過去。

任遙看了一眼眼前一應俱全的茶具,“你倒是喜歡這個?”

“我家祖籍是福建,那裡的人,幾乎家家都有這個。”

任遙慢慢喝完手裡的茶水,有點苦,但入肚以後,竟然在喉嚨裡品出點甘甜。任遙不是懂茶之人,跟喝茶差不多就是牛嚼牡丹,他放下茶杯,伏在椅上半瞌睡起來。

今天是週末。難道他都沒有約會的麼?任遙視線亂晃着,這陽臺還挺大,一角還辟了個暖房,裡面有不少盆栽。那花花草草的任遙叫不出名字,是認得那些常見的發財長青之類。只是,這個男人竟然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打理這些盆栽?任遙輕輕“哼”了一聲,卻不知道是笑還是諷,自己可是連仙人球都會養死的。

“任遙?”

“呃?”任遙散散應着,眼睛半開半合,像是要進入夢鄉。

“跟我交往吧。”那人說。

呃?交往,那是戀愛的意思麼?任遙心裡一怔,面上卻仍是平靜,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他緩緩擡頭看着眼前的人,“晉少,您是在開玩笑麼?”

對着他那戲謔語氣,司徒不僅不惱,反而笑了,“你何時見過我開玩笑?”

任遙白眼一翻,懶得理他,心道:這不就是在開玩笑?